《良人谋》潇湘蔚然

5、除去巫山不是云（中）

　　冬雪从天而降，大地一片白雪皑皑，素装银裹。
　　我穿着银狐袄，站在一片雪地中，看着福儿和小厮在雪地中奔跑着玩闹，轻斥道：“福儿，小心点，别摔着了。”
　　“知道了，啰嗦。”他冲着我皱了皱鼻子，吐着舌头。
　　我不禁一笑，道：“小心冻掉你的舌头。”
　　“姐姐是大坏蛋！”福儿哼了一声，撒娇的道。
　　我还想说些什么，大门便开启了，一日早朝迟迟未归的娘亲皱着眉头跨进了大门，后面跟着是娘亲的贴身侍婢——锋速。
　　我上前请安。
　　娘一见我，眉宇更深，便一言不发的进了大厅，我嘱咐了周围的小厮看着福儿，别让他伤着了，便跟着娘亲一起进了屋，来到书房。
　　娘亲脱下斗篷交给锋速，穿着朝服，也不换便背着身子。
　　我在其后，接过婢女奉上的茶，不解的看向锋速，锋速朝我摇了摇头。
　　心下便知不妥，娘亲的脸色，锋速的神色都表示着这件事不简单。
　　我试探的开口，“娘亲，怎么了？”
　　娘亲转回头，一掌拍在了桌面，好大一声，我不禁吓了一大跳，娘亲从来不会发这么大的火，更加不会言行于色。
　　良久，娘亲才正眼看着我，未语，已叹。
　　“遥儿，今日早朝议政，北冷国送上国书，要求结盟，作为结盟的诚意，让其三皇子来我国与太女结姻亲之好。可是太女已大婚，其他皇女自不可匹配，以防危机太女之地位，议政结束，女皇招我入殿。”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下去，我却心中有丝明了，却还是不死心的问道：“娘亲？”
　　娘亲低下头，握紧拳头，道：“女皇道，此次和亲，意味之深妙，众人皆知，这盟不可不结，姻亲自不可不缔，但太女如现在和尚书大人的爱子合离，于理不合，更不能让他国以为我国惧怕北冷，并且北冷不能不防，北冷是以男子为尊，此次让皇子来和亲，怕不是表面所说如此，女皇担心怕是此位皇子配给谁也不安心，只有……”
　　“只有我，御王府的世女，才即有配的上皇子的身份，不失礼与北冷，而又能让女皇和太女放心，是吗？”
　　娘亲良久才点了点头。
　　端起的水杯，一口未动，水微微的溅出，稳了稳，才又放回了桌上，站起身，未发一语。
　　准备踏出门时，娘亲的话，又再度响起：“遥儿，娘亲没有答应女皇，娘虽然是天女国的王爷，应当以国家为重，但娘不想替你做主，这是你的人生，娘让你自己决定，你如愿，娘就答应，你若不愿，娘就算不做这王爷，又何妨？”
　　我没有做声，脚依旧踏出了门。
　　锋速看了看自己的主子，宽慰着：“主子，别担心，少主只是需要时间想明白。”
　　韩御叹了口气，道：“锋速，我对遥儿说，让她选，其实她也知道，根本没得选，我还如此逼她，让她心甘情愿的去娶皇子，我这做娘的是不是太自私了？我明明说什么她得幸福比什么都来的重要，结果……”
　　锋速摇了摇头，坚定的道：“请主子别这么说，主子有多么宠爱少主，府里的人都知道，少主自己也明白，如若主子有一分办法，今日都万不会这么做，主子这么做，都是为了天女国，为了女皇，我想少主能明白。”
　　“是啊，我是为了天女，为了女皇，可是我的女儿呢……”
　　锋速低下头，低低道：“主子，少主不会怪您的……”
　　沿着街上的雪，我一步一个脚印的走着，故意把印子印的深深的，有时候我在想，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因果报应一说。
　　我怎么欠了宁静的，我就要怎么还。
　　我没什么可以挣扎的，因为我根本挣扎不了，女皇决定的事没人可以更改，娘亲自然也不可以，不做王爷，如果能说不做就不做得话，那还有什么皇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只是让你娶一个皇子，说到底，我还是赚了呢，这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事情啊，家门荣耀，皇子啊？韩晓遥，你有什么可以不开心的。
　　反正你也娶不到最想要的，那么娶谁不是娶？
　　可是，我不甘心，即使我和唐白擦身而过，一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可我都没有想过，随便娶一个人就过完此生。
　　如果没有爱，那么两个硬要塞作对的两人，要怎么天天生活在一起，要怎么一起到老？
　　我没有自信，也没有那个本事，对着一个要过一辈子的人说一辈子得谎……即使他可以，我做得到吗？
　　如果娶一个不爱的人，我可以给他幸福吗？如果做不到，那我岂不是害了别人的一辈子……
　　娘说过，做女人要有担当，娶他，就必须要有承担他的人生，他的幸福的觉悟。
　　可是，娘，你没教我，怎么去忘掉一个人，并且爱上一个人……
　　现在如何呢？
　　韩晓遥……
　　你又当如何呢？
　　娶还是不娶？
　　其实，我有的选吗？
　　都已经选好的路，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多么可笑，韩晓遥，你的一生，多么的可笑，现在，还要让另一个无关的人陪你一起可笑，你啊，真是作孽啊！
　　不知不觉的走到凉亭中，把自己圈成一团，坐在全是雪的椅子上。
　　良久，有脚步声传来。
　　那熟悉的感觉，我抬眼睁开眼眸，深深的望着他，想问他怎么来的，从何而来，为什么要来，这样来好吗？
　　可是到最后却只是，张了张嘴。
　　其实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怎么说话，来缓解彼此间的气氛。
　　其实都无所谓了是吗。
　　他冰冷的看着我，带着不屑的口吻道：“你爱我吗？”
　　我震惊的睁大着眼睛，我哆嗦的嘴唇，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这句话来的太晚，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他冷笑着，有一丝魅惑。
　　“你爱我吧。”带着肯定，带着一丝骄傲。
　　我垂下眼眸，不敢直视他，冷得手脚冰冷。
　　他一步一步的靠近我，摸着我的脸庞的手，温润的，和他给人的感觉恰恰相反，其实被他拥抱着的时候，是很温暖的吧。
　　下巴被抬起，对上他的视线，没有一丝情绪的深潭。
　　他悠悠的道：“为了我，你什么都肯做得的，对吗？”
　　被他的眼眸吸引着，我不可自拔，我知道不能这样，不可以沉迷，可是，那人就在我的眼前，那遥不可及的人。
　　我再也抓不住的人……
　　“娶了北冷国的皇子，我许你一夜，如何？”
　　冷冷的话，嘲弄的语气，冻结了我的思维，有什么在左边心脏这里裂开，痛得我无以复加，脸色变得苍白，比雪还要灰白。我却只是抿着嘴唇，倔强的不说任何话。
　　我就知道，你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对我好。
　　我就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可是偏偏就是学不乖。
　　“太女如现在和尚书大人的爱子合离，于理不合……”
　　娘的话，出现在脑海。
　　我冷笑一声，原来如此，他是怕现在的一切化为泡影，希望我主动请缨，娶了北冷国的皇子，让其威胁不了他的地位。
　　好计谋啊，好心思……
　　“怎么，为何不说话？”良久他再度开口，瞥着我，那冷傲的态度，仿佛在他眼前的只是蝼蚁。
　　“你是嫌弃我了？因为我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他冷笑的话，带着一股寒冷的气息，窒息的压力向我袭来。
　　他动气了，内力肆意的窜动。
　　我低下头，有什么从眼眶中掉落。
　　说什么呢？我有什么好说的，原来我在他眼中，永远只是一颗棋子，我的一切他都不在乎。
　　我愿不愿意一点也不重要。
　　只要我能帮到他，我是谁都不要紧，我是个无关重要的人啊，在这个人的心中……
　　他需要的是御王府的世女，却不一定要是我……
　　许我一夜？
　　呵呵。
　　我该说什么？
　　谢太子妃的大恩大德，能让小人得偿所愿吗？
　　还是说，唐白，你欺人太甚？
　　算了吧，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唐白，爱你，真的太辛苦了。
　　如果这样，不如从此相忘，相见不如不见。
　　我静静的抬头，微笑着，泪水缓缓顺着脸颊滴落，我却依旧笑的前俯后仰，唐白，我韩晓遥，是会痛得，不是不说，不啃声，就以为我不在乎。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第一次唐白在我面前沉默着，我呵呵笑着，轻轻的道：“唐白，我是爱你，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你怎样，我承认，我曾经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你现在已经贵为太子妃，晓遥已经别无他想，望您也能自重，莫要作践了自己，也看低别人。太子妃，请回吧。”
　　起身，脚已经痛得麻木，一瘸一拐的走着，背脊却挺的直直的。
　　牙齿死死的咬住嘴唇，不哭出声，望着天，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这份感情，也许在你的眼中，什么也不是，甚至可笑，但在我眼中，我却不容许任何人玷污了它。
　　唐白……
　　深吸一口气。
　　唐白……
　　把一个人从自己的心里，灵魂里用力的撕开，是那么的疼痛非常，但这个痛，让我异常清醒，那骚动的心，会有片刻的平静。
　　庄生梦晓迷蝴蝶，梦醒后，南柯一梦，真真假假，又何必执着。
　　痴者，贪念也。
　　不是我的，再好，也只不过徒生念想。
　　我又为何总是这么放不下……
　　唐白阿……
　　有些人就像心口的朱砂痣，除之不去，念起，却疼痛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