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易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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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文并没有奢望过能够一次得到的承诺，如若真有那样轻易的付出，就不再是这样真实的女子了。
他温和地看着她，没有失望没有惊讶，就像是看着另一个自己，微微一笑，“我可以等，但请不要让我等太久。”
因为时间太久，这世上很多东西就会变。生活会变，容貌会变，兴趣会变，心意也会变。这世上什么不会变？只是大家不肯承认罢了。诚如古人言，“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1）。这一生那么长，只如初见的事情毕竟没有。
游人如织，在他们身边来来往往，并没有谁会注意到自己身边何时会路过两个陌生的人，他们又说过什么话，他们又做过什么事，尽管他们曾经就这样近在咫尺。这城市，每一天都是匆匆忙忙，仿佛永远停不下来的脚步，所以实在很难再去关心自己以外的事情。
其实他们又何尝不是和别人一样自私，自私到总想看到对方的爱，然后慢慢给一点回报，一点一点加起来，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以为这才是唯一安全的办法。
而他们，的确，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方仲文抬头望天，天空湛蓝如水，甚至没有云。
百年老树，花开得正是热闹，却都落在了他身后，落不进他眼里。他就那样安静地看着天，然后听见一个温和甜美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轻轻回答，“好。”那样柔软的声音，仿佛只是微风拂过发梢一般，转瞬即失。
无论是放弃还是得到，要付出的都是时间。
当然要付出的，不仅仅是时间。
想起很久以前一些吵吵闹闹甚至动手打架的事情，那时他只是失望，因为那个人爱的竟然只有他的钱。所以他给出一笔钱，那人得偿所愿，他的生活重新安宁，从此两不相欠。
如今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她不吵不闹、不争不抢，却更轻易就让人绝望，因为她甚至连他的钱都不爱。他们是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但凡他有的，她也必定不缺，而这些，她似全都可以放弃，甚至已经放弃过，只是他却做不到。所以，更加绝望。
而他甚至不知道，如果这个人爱他，又会爱他的哪一点。
那天他们一起踏青一起爬山，促膝并肩坐在万寿山白玉石砌就的台阶上，说一些有得没得的话。那石头经了年月，早已经磨得光滑，中间甚至有工作人员过来，说不要逗留太久。
苏沅听了工作人员的话似乎有些错愕，居然问了句：“为什么？”
工作人员怒道：“不要留就是不要留，没什么为什么。”
苏沅愣了愣，转而竟有些释怀的样子，闲闲地站起身来，浅浅地对他笑：“那我们还是不要留了。”
他坐在她的影子里抬头听见她对他说这样的话，阳光从她的身后照过来，他一时竟看不清她的样子。可他也还是跟着她站了起来，然后一起往苏州街的方向走。路上苏沅讲，她一直觉得佛祖门前做买卖是很有趣的事情，门内是须弥香火味，门外是人间烟火气。
他也答，有见须弥，无见芥子，空与不空，端看芥子纳须弥。（2）看见苏沅微微点头，他便又道：“可我父亲与我讲，年轻时就当气盛，看太多的佛经反而不好。”苏沅闻言侧头看他一眼，笑笑，并不多加言语。
他们看上去，甚至是很温馨地在一起沿着山路走下去。
站在苏州街的水道边上，看着大好春光中游人争先恐后地喂食浑水中的锦鲤，那些波光粼粼的颜色就映照在人的脸上，树影一样地轻轻摇动。稍远处的杨柳树，新叶如云如雾地染在一起，近旁有工作人员自以为鲜亮摆放的盆栽花，这时节也开得正好，一拨游人走过，水波散去，还能依稀看见那水中团花的倒影。
苏沅两手撑着朱漆的围栏坐在上面，他就听见她在一片水光花影中回过头来淡淡与他讲，“所谓镜花水月，他们彼此看着都是如此相似，可毕竟不是。”停了停又慢慢说道，“不过你讲得很好，年轻就当气盛。风华正茂时或许还能玩味消极，可等到年老古稀了却是怎么也找不回当年形状的。”
仲明微微低下头去，唇角轻扬，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倒是苏沅仿佛突然顿悟一般，话里甚至带着些少见的俏皮与他讲：“哎，要不你给我找个工作。唔，我天天这么刷父母信用卡也不是办法，对吧？”
他于是高兴地抬起头来，极干脆地回答：“好。”
后来白岳是这么总结的：想要搞定老总，就一定要先给老总当小秘。当然这话他也就只是关上家门然后警惕地巡视一圈再对着自家那口子说一说，毕竟他年纪轻轻外加事业起步，还不想就此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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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纳兰性德，《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2，参见《维摩诘所说经，不思议品》。（其实我自己也解不好，就不做进一步解释了，有兴趣者可以看原文自得其解）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易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