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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阕 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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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太后输我?有吗?我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有和她正面冲突过吧。而且我对她采取的基本态度更是堪比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井水不犯河水。何来胜负之分?
“顾公子可是奇怪鸳某为何有此一叹?”
我点头:“请鸳大人明言。”
“名花有主。”听鸳洵用他那森然的嗓音说出这句话的感觉真刺激~……不过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位冷侍卫向您宣誓效忠了吧。”明明是疑问句,鸳洵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对。”我点头,“鸳大人也知道?”
“您离京前主上或许对您说过,鸳家和花家是世交。”
世交?这么说起来凤翼似乎确实说过。我淡笑:“主上在向君若介绍‘十年知府’的时候提过。”
“关于花家,不知顾公子知道多少?”
“说实话,一概不知。”我在和人交往的时候有个不知算好还是算坏的毛病,不喜欢打听对方的背景家事。最夸张的是二十二岁那年,在茶楼表演吹箫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男人,成为了比较谈得来的朋友。后来过了大半年,我才从中间人发布的生意单上知道这人竟是省内最大□□的军师。事后我提起这件事时,这男人苦笑着说,“若你问我,我自然不会瞒你。可你既然摆明了不感兴趣,难道还要我像个愣头青一样炫耀给你听?”而再后来,这个男人成了二哥顾言他的情人。
“顾公子倒是个从容的人。”鸳洵眉毛一动。
我摇头:“不是从容,是自负。”自负无论对方拥有怎样的背景都不能令我陷入绝境,“况且如风既然不主动说明,那原因不外两点,此事无关紧要,或者,他不愿我为他过多担心。”无论哪个原因,都不是我需要开口追问的范畴。“不过看鸳大人的意思,花家,应该属于后者吧。”
鸳洵闻言阴阴一笑:“顾公子果然人情练达。”
我回以一笑:“鸳大人客气。至于花家之事,还望鸳大人不吝赐教。”
是夜,我和凉夜坐在房中相顾无言。
早间鸳洵告诉我的关于花家的事情实在太过让人意外。
花家,竟是凤离开国王后的娘家。每代嫡子中皆有一人被作为王之佐近培养长大,而后他会在众多王子中选择一位效忠,并在未来王位的争夺中辅佐自己选中的王子成为新王。当然,若这位王子争位失败,那他花家的日子便也到了尽头。
但花家既能从凤离建国之时延续至今,可见他们无论哪一代的王佐在实力、眼光和运气上都是出类拔萃。
只是传承一旦积累到某个程度便自然会诞生异数,而在花家,这第一个异数便是凉夜的父亲。
作为那一代的王佐的他并没有选择王子中的任何一个,反而向当时最没有势力的六王子的侧妃献出了自己的忠诚。这个妃子,就是凤翼的母亲,当朝太后,甄宓。
而凉夜作为花家这一代的独子,自然继承了王佐的职责,但他却在十四岁那年选择了潜入龙月。……然后,遇到了我。
现在,他成了花家有史以来最大的异数——第一个向异邦人效忠的花家王佐。
所以他才会在对我起誓时自称是花家的不肖子……
“为什么不是主上?”我看着凉夜,莫名地觉得心脏有些抽痛。
“因为在发现他的觉悟之前,我已经离开了凤离;而在明白了他的觉悟的时候,我心里却已再容不下你以外的人。”凉夜回望着我,洗去了迷茫的银环之眼亮得惑人。
我无言。凉夜也好凤翼也好,都是能把事实陈述弄得像情话一样缠绵的类型。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师门特技?
“狼主可是后悔收了我?”凉夜起身走到我跟前蹲下,抬起头和我对视。
这个动作莫名地让我想起受了委屈的大型犬。我苦笑着把人拉起来,“后悔,怎么不后悔!”把凉夜揽进怀里紧紧拥住,我用下巴支在他肩上缓缓地说着,“对你,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早一点把你完全收下。”
“……全”凉夜咕哝了一句,语速之快声音之小让我即使离得这么近也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放开他,我问。
相若的身高让我们毫不费力就能视线相平,而我视野的正前方就是凉夜那双绝美的银环之眼。作为同为黑色的瞳孔和虹彩的分界线,那双外缘呈现出细细的放射状的银环,就如同夜色里月光照耀下的白刃,清冷、华丽、也带着令人迷醉的不吉。
“不管看多少次,你的眼睛都一样漂亮得让我心跳加速。”让我忍不住想看到他它们被水汽模糊后所会展现出的那种妖异的美感。
“狼主!不要总说这种好像调戏人一样的话!”凉夜脸一沉。
“那你告诉我,你刚刚嘟囔的那句话是什么?嗯?”眯了眼,我挑起个玩味的笑。
本来我只是好奇地一问,结果凉夜居然怔一怔之后别过了脸,然后,他的耳朵渐渐泛起了薄红。
这可是个新鲜的现象!
我双手捧住他的脸板正,坏笑着再问:“呐?再说一遍吧?”
凉夜嘴唇动了动,别开了视线:“我说……还不是完全……”
不是完全?什么东西不是完全?嗯……按照之前的剧情流程来看,应该是指我还没有完全收下他……等等,他说的是“不是”,那意思应该是我还漏了点什么该做的没做,可是……我漏了什么?
也许是看穿了我的茫然,凉夜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拉开了我捧在他脸颊上的手:“狼主你真是个傻子。”
我……好吧我是傻。
“那你这个向傻子效忠的又聪明多少了?”
“我也傻,所以才瞎了眼喜欢你。”凉夜伸手圈住我的腰,收紧,“不光我傻,翼少也一样。”
我心里一顿。几番情话缠绵时,凉夜都会提到凤翼。但其中因由,于我却太过深奥。
“鸳大人,其实这次主上派君若放赈还有一个目的。”
数日后,我相对正式地拜会了鸳洵。一同列席的还有凉夜。
“鸳某愿闻其详。”坐在下首的鸳洵一拱手,照旧的行尸走肉不卑不亢。
“就是曹州牧和鸳大人互参的那两道折子。”聪明人点点就够。
“顾公子,鸳某愿留任池炼府。”鸳洵果然是聪明人。
“其实主上本身的意思是留下比较方便的那一个。”我笑笑,“但君若前些天不幸从如风这里听到了些消息。犹豫再三之后,终于还是厚颜相请了。”
鸳洵望了站在我身后的凉夜两眼,面沉似水:“花佐鸳相。鸳某竟忘记了就算王家不知这一点,历任王佐也是知道的。”
“鸳大哥勿怪,如风只是不愿狼主一人太多辛劳。”凉夜在我身后淡淡说道。
“花贤弟为何仍以如风自称?”鸳洵抬眼,问的却是毫不相干的问题。
“本名不能说,而狼主所赐之名,如风不愿由旁人口中听到。”凉夜的回答依然淡定。
鸳洵闻言将视线投向我,漠然开口:“顾公子应该知道,鸳相,非逢明主,不上朝堂。”
我点头:“所以凤离开国至今也不过只有两位尚书令姓鸳。”
那日听凉夜说起我才知道,原来鸳家和花家一样也是要追溯到凤离开国时的隐藏中的名门。——甚至比花家藏得更深。
花家为王之佐弼,家学以统筹、用人、御下等帝王之术为主;而鸳家则以政史传家,凡出仕者,其才皆足以拜相。
只是和花家每代只选出一人育成王佐不同,凡鸳家子弟,都要接受一样的教育,最终选出最出色的一人科举入仕。但却会在花家王佐的协助下不在京城留任。直到,发现值得辅佐的明主。
故而即便是凤离王家,也不知道在花家外还有这样一个专门培养良相的家族。
而就像花家王佐的“非其主不知其名”一样,鸳家也有一条奇怪的规矩——二鸳不同朝。
同一时期,只能有一个鸳家人为官。
只是既然花家有凉夜这个异数选择了我,鸳家也自然不能太期待自家平安无事。
鸳洵,也是个意外。
因为是庶出,鸳洵在家中的地位并不高。但若论及才学,同辈中却无有能出其有者。于是树大招风。十年前鸳洵生父病故,嫡长子继承家主之位,借故将鸳洵逐出家门。恰逢那年秋闱开试,鸳洵一怒之下进京赴考,从此有了名动朝堂的“十年太守”。
“顾公子既然知道,那又何苦相邀。”鸳洵那张本来就看不出是冷淡还是热络的脸上的表情越发显得不愉快。
“鸳大人错了。”我笑,“君若次来并非为了遥鸳大人进京为官。”
“喔?”鸳洵终于正眼看了看我,“那不知顾公子所为何事?”
“……好吧,我承认。”我扬声笑了起来,“我确实想邀您进京拜相。”
鸳洵的嘴角微微一撇。
我接着说:“但不是现在。”
鸳洵不语。
“君若此次只是想请鸳大人随君若回京去用自己的眼睛判断下现在王座上的那一位是不是能在日后令您选择典领六部的人物。”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仅此而已。”
“外放官员,未逢宣召,不得入京。”鸳洵冷静地提醒我。
我随手从袖中抽出一个帛卷抛过去:“这是诏。虽然召见的目的不同,带好歹都是进京的。”
鸳洵明显一愣。
“君若凡事习惯多做几手准备。”我微笑,“这里还有一份给曹州牧的,鸳大人要不要看?”
“顾公子。”鸳洵没有打开诏书,只是随手放在了一边,“‘花佐鸳相’不过是一个传承,寄望太高恐是要后悔的。”
“鸳大人可知这几日夜里君若身在何处?”我反问。
鸳洵不语。
“君若自入府以来夜夜出城,如今池炼府方圆百里之境皆已踏遍。况且如风这几日帮城中老者搬送米粮也不是只管出力的。”我笑着望向鸳洵,“……如此,鸳大人还要君若继续么?”
“……任人在一府连任十年也可做到这地步。”鸳洵摇头。
“却不是任人都有心有力。”我也摇头。
鸳洵的眉头越发皱拢:“顾公子倒是有心。”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