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尽英雄

51、第五十章

　　事过半月，一直持观望态度的子车显终于王驾一摆，到了岭南东北边的军营。

　　营帐里本来就热，这会儿挤满了一帐的人更是让人有抓耳挠腮的狂躁感。身披软甲，全副戎装的大将们在大帅帐中分成两排站着，身形魁梧体格强壮的大老爷们平日里那是威严又嚣张，这会儿却是丝毫不敢得瑟。

　　“我想你们这些日子也都听到些风声了，不错，朝廷是准备裁军。今日我将诸位聚在此处，就是为了听听诸位有什么好的安置这些士兵的对策。”那一本明黄色的公文流传到最后一位将领手中后，子车显如是说道。

　　“哼！裁什么军！”一个皮肤厚黑、满脸胡茬的武将双目一瞪，跳了出来，“他奶奶的，想当年，咱兄弟们出生入死地给朝廷平乱，死伤无数，朝廷不给重赏也就算了，现在竟还舔着脸来裁军，他当我们好欺负不是？！”

　　“王虎！”站在靠左边首席的白面将军开口制止，“这是军营，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不改改你的匪性？”

　　“哥哥！”王虎一张黑脸上摆上了委屈的神色，“我只是气不过啊！”

　　服紫色、金玉带的白面将军名王龙，乃是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而那位身穿绯色武将服、腰带金带的黑脸将军名王虎，官拜正四品的忠武将军，这两个外表看来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人，任谁也想不到竟然会是是亲兄弟！

　　王虎如此一闹，在场的诸位武将脸上也都是面色灰败，想他们也都是上过战场立过功的人，如今狐死狗烹鸟尽弓藏，怎么想都让人心寒呐！

　　“嗯哼！”子车显一声低咳，神色如常道：“作为帝国的武将，服从命令是天职，不得妄议君上的决定。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想想怎么安置那些即要退役的士兵。”

　　“王爷，可听泰安一言？”靠右第二位上的美髯公出列，躬身说道。

　　“泰安直说无妨。”

　　“我军共十万三千二百五十七人，朝廷此次裁军，各藩王均裁去五万，这等于是削去我军一半的兵力了，若是有什么天灾人祸的，怕是很难调遣，到时出了什么岔子如何是好？王爷可以上书朝廷禀明情况。”

　　坐在主座上的子车显抚须没有说话，而在场的各位将军也是点头认同，有人出列补充道：“左将军所言有理，我听说洛王爷前些日子就向皇上上了折子，说的就是这个地方守军太少的问题。我们再等上些时日，看看上头有什么说法，再做定夺也不迟啊。”

　　一直站在末位不曾说话的子车滕此时却站出来说道：“诸位将军有所不知，起初父王想到的也是尽量拖延，所以到今日才对诸位公开这文书，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兵部前些日子又派下文书来催了。”

　　“哎，诸位也不必多说了，我等本无不轨之心，也不想拥兵自重，朝廷要裁军就让他裁吧。我们要做的就是按抚退役士兵的情绪，不要弄出乱子来。”

　　子车显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当值的卫兵沉稳有力的声音：“报——兵部张侍郎帐外求见！”

　　众人皆是一愣，继而，帐内传来了子车显的声音：“有请。”

　　而此时，子车显也已经从主座上起身，朝帐门方向走去。

　　门帘一挑，那位张侍郎显然没有想到这帐内竟然有这么大的阵容，稍一愣神，复又挂上了绝对官方的笑容，连忙上前行礼。

　　“原来王爷也在，下臣参见王爷。”

　　“张大人不必多礼。”

　　张侍郎笑着起身，“那正好，皇上的指令也就当面传达给王爷了。”继而从身后的侍从手中接过了那明黄色的卷轴，正色道：“镇军大将军王龙接旨！”

　　“臣接旨。”

　　“农事，民之根本，三王封地，成年男丁持兵器者远多于持锄之人，朕恐有农事荒废、饥荒遍行之景。故而，朕决定各王封地裁去五万兵士，发五万兵于农。然裁军一事，兹事体大，切记做好安顿事宜。现由国库拨下饷银，退役士兵每人二百两白银。朕深感裁军后地方军队力量薄弱，特调中央军各五万驻扎三处封地，协助当地军队。”

　　“臣接旨谢恩。”王龙举起双手接过圣旨，一众人等缓缓起身。

　　“呵呵，本王适才还在和他们讨论怎么安顿那些士兵，不想，皇上的圣旨就来了，这下可就解决了困扰本王的难题了。张大人远道而来，请随本王过府一叙，好让本王为大人接风洗尘。”

　　“王爷客气了。”

　　“哈哈，请！”子车显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王爷请。”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营帐，只留了一群摇头轻叹却又无可奈何的将军。

　　王府中，二夫人的屋中，这个时候却也正进行这另一番谋划。

　　三间式的上房中，布置考究，装饰奢华。靠西边的小厅里，二夫人和她儿媳于心若正闲谈着。

　　这小厅里放了好些盆栽，二夫人手中拿着一把小剪刀弯腰修剪，于心若坐在一边的红木小椅上，怀里抱着一条白色长毛小狗。

　　“听说红筝那丫头怀上了？”二夫人透着股慵懒的嗓音传来，她所说的红筝乃是子车璟阳新纳的偏房。

　　于心若抚着狗毛的手一顿，抬头看了眼二夫人，继而又笑道：“是啊，前些日子身子一直不舒服，大夫过府一看，才知道是有了身孕，婆婆又要添小孙子了。”

　　“哼哼。”二夫人仍旧是那般弯腰掇拾的样子，只听她轻笑着说道：“我那没出息的儿子不喜欢为官从政倒是热心经商，哎，这说出去，总让我这当娘的在那一群夫人们面前直不起腰来。”说话间，她将那颗盆景掇拾完毕，弃了剪刀，站直了身子，捶了捶腰，笑着向于心若走来，“不过啊，有些事情呢，就是求也求不来。如今，璟阳打理的商铺也有模有样，也算是给我长脸了，我享享子孙满堂的天伦之乐，这日子，还真是挺舒坦的。”

　　待二夫人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于心若提起暖缸上的茶壶沏了杯茶奉上，“是啊，这也两年多了，那公主也没给大公子生个一儿半女的，王妃面上不说，心里可定时急着呢！”

　　“哼！”二夫人轻轻地抿了一口，幸灾乐祸道：“还指不定是怎么回事呢！王爷向来只拿子车沉烨当宝，一心想抱嫡孙，我看呐，他是要失望了，哎，也不知他们两夫妻是谁有问题。”

　　“是啊。”于心若双目中有着华彩，明显的若有所思，“不过，不管是谁的问题，只要他们一直这样过下去，呵，到时候，这嫡孙之位还不是我们幕儿的。”

　　“哦？”

　　“婆婆，你想啊，”于心若说着，掩饰不住心头的激动，“子车沉烨娶的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当朝的长公主，而且那位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哪里容得下她的驸马三妻四妾的。只要他们无子，还不得找我们过继！”

　　“你，你是说要把幕儿过继给他们？这，这怎么行！”

　　“婆婆！过继给他们还不是你的孙子，这是为了幕儿的今后打算呐！”

　　“。。。”

　　二夫人一小阵的沉默，于心若知道她家婆婆动心了，她也不急着继续说服她，日子还长着呢，以后自然多的是机会。不显山不露水的一笑，她又扯东扯西地故意把话题说开。

　　于心若自小就是个会打小算盘的丫头，当时年少，她和知州的公子交好，两家人曾经一度以为他们会结成连理，可是谁知道呢，那时的小丫头在踏青时遇上了当时出府游玩的子车璟阳。于是，于家千金一手导演了“金风玉露一相逢，更甚却人间无数”的传奇，在半年内就迅速地嫁入了王府。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她的如意小算盘在日后却打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