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语良缘》罗衣

4、第四章 新任护院长

　　如意这样想着，手上慢慢放松，赵嬷嬷从真心镯的魔咒里面清醒过来，眼睛里的那种|精|光眨眼便回来了，骨碌碌来回转了几圈，隐隐有些不安，捂着嘴低声问道：“姑娘，刚才，我这张老嘴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没什么不该说的，您不过安慰我，说一会儿见了上官家大奶奶不用紧张。”如意笑道。
　　“哦哦哦，记起来了，看我真是老糊涂了，转眼的事怎么就忘得一干二净，人老喽，记性越来越不好了，哎——”赵嬷嬷的脑袋方才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总觉得刚刚跟大小姐说了好一些的话，一晃神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她心里不由有些失落，年轻的时候，为了在主子面前留下好印象，经常费神用心将主子的喜好和嘱咐记在心里，下回寻个机会再表现一番，老太太总是夸她脑子灵，记性好。一晃三十年过去了，不知不觉中，原来的好记性已经离自己远去，衰退得越来越迅速了。
　　如意看她脸上一阵黯淡，心有歉疚，便笑着安慰道：“我听说核桃很补脑，俗称长寿果，嬷嬷一会儿去管家那里，我从月钱里面拨几两碎银子给您，您去外面多买一些核桃补补。”
　　赵嬷嬷听了，心里一阵感动，又有一些骄傲，自己在苏府上伺候了几十年，主子总算心里有她，一直挂念着，这样想着，眼睛就慢慢湿润起来，她一面抹着眼角的泪珠，一面道：“姑娘真是有心，老婆子多谢姑娘记挂。”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老太太住的碧云阁，门口丫鬟翠云见她们走近，一早掀了帘子，脸上微笑着问好：“大小姐快进屋，老太太只等着你了。”
　　屋里老太太听见翠云的声音，便从里面问道：“是如意么？”
　　赵嬷嬷一面往里走，一面笑着回应：“老太太，我把大小姐请过来了。”
　　如意绕过门口的牡丹屏风，就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雍容华贵的老太太斜倚在软榻上，一手虚托着侧脸，往门口方向张望着。
　　老太太一看见她，精神立刻好起来，坐直身子，伸出手把如意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摸摸她的脸，柔声道：“昨晚睡得可好？”
　　老太太虽然已是年近花甲，人却保养得极好，脸上肌肤只是有些松弛，皱纹并不多见，柔白中透着淡淡的光晕，嘴角的法令纹稍有些深，笑起来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这时候半搂着如意，更是疼爱地把她的手放在掌间，轻轻摩挲着。
　　“挺好的。”如意在她怀里轻轻点了点头，祖母的慈祥令她心里升腾起一种感动，万幸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有家人可以依靠。
　　还在说话间，丫鬟雪月已经端来热好的鱼翅，轻轻放在软榻的方桌上。
　　如意便在老太太的示意下，坐在方桌前吃起来，老太太在身后轻轻捋了捋她荡在腰间的青丝，嘱咐着：“如意，以后可要听祖母的话，走路千万要留心。你|昏|过去的那一会儿，我这把老骨头差点也随你过去了，谢天谢地阎|王那边没派小鬼过来收我，不然我早就被他们|拽|了去。”
　　“老太太您快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我们听了心里难受得紧呀，”赵嬷嬷立在边上笑着道：“大小姐一心惦记着您，今早还在屋里给菩萨上香呢，祈求菩萨保佑老太太延年益寿，长命百岁呢。”
　　“是吗？”老太太脸上一片欣喜，转头笑着看向如意：“这孩子从小就知道疼我，长大了更加懂事了。”
　　如意心里明白，赵嬷嬷来之前在她那里得了好处，这会儿在老太太面前有意说她的好，便笑着感激地看了赵嬷嬷一眼，握着老太太的手，轻声道：“如意之前太过莽撞，害老太太担心，心里实在愧疚，如果在菩萨面前为您祈福，能让您受惊的身体快快好转，我愿常年为您求佛念经。”
　　这时候，门外翠云笑嘻嘻地声音传进里屋：“太太，二小姐，快进屋。”
　　屏风后面传来脚步声，太太王若兰，二小姐苏碧莲，便一前一后走进里屋。
　　看见如意同老太太一起坐在软榻上，苏碧莲的笑容僵了僵，也走过去在榻上坐下，搂着老太太笑着撒娇：“老太太，您就知道疼大姐，有了好吃的也不叫我……”
　　“碧莲！”王若兰截住她的话，在她手上拍了拍，然后笑着望向老太太：“如意是因为身体欠安，老太太才对她多一些关心，在她老人家心里，两个孙女还不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有什么疼这个不疼那个的，您说是不是啊，老太太？”
　　老太太点点头，将碧莲也搂在怀里：“你娘说得极好，你们两个闺女都是我的心头肉，以后碧莲你不要胡思乱想了。那鱼翅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你不早就吃腻了么？”
　　“都在啊。”苏子墨边走边笑进了里屋，目光停在如意身上，眼里顿时温柔起来，轻声问道：“头不痛了吧？昨晚睡得可好？”
　　赵嬷嬷捂着嘴笑了笑：“老爷这话老太太已经问过了。”
　　如意便也笑着答话：“挺好的，多谢父亲挂念。”
　　她说话时，眼睛里带着笑，乖巧的摸样让苏子墨怔了怔，他也明白自己之前把女儿宠坏了，让她养成了一副傲娇的脾气，就是在他面前，她也极少有今天这样安静的样子。
　　然而此时女儿对自己的尊敬，让苏子墨一时适应不过来，记忆中她还是那副随时撅着嘴总是不如意的摸样，如今的乖巧倒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这种不适应一晃而过，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宽慰，过去不懂事的女儿总算长大了，开始知书达理了，懂得关心自己以外的亲人了。
　　这样想着，他心里便有些欣慰，连声笑道：“那就好，下午再让李郎中过来看看，没什么大碍的话，那苦涩的汤药就不用继续喝了。”
　　“老爷。”屏风后，管家王全轻声唤了一句。
　　苏子墨从翠云手里接过茶盅，一面品茶，一面问道：“什么事啊？”
　　“新招的家|丁已在后院集中好了，请您过目。”王全恭敬道。
　　苏子墨喝完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要往门口走，老太太叫住他，仔细叮嘱：“多招些人|手，若是再有什么|贼|人闯|入，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呢。”
　　“贼|人？”如意疑惑道，这些天她在独门小院里安静修养，一直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这时候听老太太说起来，不免有些吃惊。
　　赵嬷嬷忙接过话来：“姑娘有所不知，昨日府里丢了好几件贵重物品，老爷最心爱的名画《踏雪图》也被偷去了，老太太担心你会受到惊吓，所以就没让我们说给你听。”
　　碧莲嘟着嘴道：“我的碧|血|宝|刀|也不见了，父亲，衙|门有没有逮住那|贼|人啊？”
　　苏子墨叹了口气道：“哪儿有那么快，楚捕快今日下午会来府里一趟，到时候再问问他吧。”
　　说完，他摇着头走出了屋子，丢失的《踏雪图》是画家林子谦的名作，他花了高价才从王员外那里买回来的，精心裱好一直挂在书房的墙壁上，每日都有下人扫弹，保养得极仔细，是他的心爱之物，每日在画前驻足片刻，心情也会明朗起来。
　　昨日早晨，他一踏进书房，便留意到空白一片的侧墙，当下明白家里进了|盗|贼，命王全各处清点一番，同时少了不少名贵物件，中午衙|门的楚捕快就过来立了案，这都一天过去了，也不知道|案|子|破得怎么样了，真是令人心焦。
　　王全恭敬地跟在侧面，老爷脸上焦虑的表情早被他看在眼里，便低声安慰：“老爷莫急，城门口早有|衙|役|守着，那伙|盗|贼|偷|了好几件东西，不容易运出城，这会儿一定还在城里某处躲着，我听说那楚奇峰也是一个好捕快，近日破了好几桩奇案，有他着手处理这件|案|子|，那些丢失的物件一定很快就能追讨回来。”
　　苏子墨听了，心里稍稍有些安慰，看着王全点了点头。
　　王全不愧是他的心腹，跟了他这许多年，他心里想些什么全能看得出来，很是懂得识人眼色，做事也是十二分的小心谨慎，把苏府上下打点得很是周到，这样会做事的人，作为一个管家似乎有些屈才了。
　　这样想着，两人已经来到了后院，院子墙根处背手站了一溜的家丁，目不斜视地直立着，等待苏老爷的检|阅。
　　苏子墨一眼望过去，满意地点点头，王全的眼光不错，这些新招的家|丁个个|虎|背|熊|腰，身材|壮|实，手上有不少老茧，看得出是做活的好手。
　　只是，末尾的那个人……身材好像瘦了些，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样子，周身散发的气场跟旁边的粗|人没有一|丝相扣，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屈于做家丁的人，管家王全是如何审|查的，怎么能让这样的一个人进来。
　　苏子墨刚抬手指了指末尾那人，王全便明白他的意思了，忙道：“老爷，他叫姬无痕，家里父亲刚刚离世，买不起棺材，只好把自己|卖|进府里。别看他身形不如其他人壮实，力气却是大得惊人，能把后院的大水缸单手举起来。”
　　“就他那小身|板？”苏子墨有些不相信，那大水缸装满水，少说也有三百斤重，两个壮实的男|丁抬都很困难，这么一个单薄的人如何能单手举起水缸？
　　王全指指队列末尾：“姬无痕，你再举一次给老爷看。”
　　那个小白脸赶紧低头说了声“是”，便几步走到大水缸前，稍稍运气，两手抓住缸沿，往头顶一抛，右手高高举向空中，稳稳接住了坠落下来的三百斤重物，丝毫不见气喘，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没有一点变色。
　　墙根立着的一排|壮|汉看了，皆有些嗔目结舌，瞪着那大水缸下轻松单手顶着的姬无痕，久久说不出话来，不知是谁先拍响了手掌，随后一排人都开始鼓起掌来，佩服得五体投体。
　　苏子墨也是十分震惊，真是人不可貌相，姬无痕看上去身体单薄，竟有如此神力，府里最近正需要这样的人|手|加强|防|卫，即使昨日那盗|贼再来，凭姬无痕的伸手一定不会再放过任何漏网之鱼。
　　这样想着，他当下满意地捋捋胡须：“不错，是个人才，管家，提拔姬无痕为护院长，从今天开始，带领家|丁，轮班守|卫苏府，不许再放进来一个贼|人！”
　　王全跟在他后面，恭敬道：“是。”然后看了看身后，使了个眼色。
　　姬无痕脸上一喜，立刻双手抱拳，嬉笑道：“多谢老爷提拔，我等定当全力以赴，尽心守|卫，请老爷放心。”
　　苏子墨满意地点点头，又交代了几句，便回了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