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和香》桃叶剑客

44、灵羽点翠

　　帘后屋里的众人自是听到了傅金笳的取笑，原来他们竟把堂堂渔阳侯忘在了脑后。
　　红罗快步上前替他家公子撩开门帘，里面的肉香与炉火的暖气瞬间扑面而来，傅金笳从愣在门边的萧泠泠身边轻易绕过，萧泠泠才恍然醒悟，原来自己还不及他的肩高，有些没由来的气闷。
　　殷归燕本来在炭火边给阮小蝶烤肉，见他进来，只说：“你要不嫌脏，就过来坐吧。”微微一让身，便将阮小蝶小小一只挡在自己身后。
　　傅金笳见状，左眉微微一挑，不置可否，就近坐下，红罗早在冰冷的玫瑰椅上铺了厚厚的坐垫。
　　殷归燕将一小块烤好的嫩肉放进阮小蝶面前的碟中，又挑了一些放在火上，“这些年，你都没有回过京都吗？”他当然不是指傅金笳去见自己的大哥。
　　“没有，那个地方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呢。”傅金笳喝了一口手里的松萝。
　　是了，他当初一夜之间消失，偌大个侯府连下人都全部打发走了，便是死了心不回来，可是他如今这一番作为又为的是什么？难道真是要通过自己来向皇兄撒气，那这气性也未免太大了些，隔了这些年才发作。但若不是如此，如今又为何愿意现身？
　　那日在湖边，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此刻竟消失不见，现下二人还能心平气和地在同一屋檐下聊天喝茶。红罗隐约觉得自家公子好似低估了眼下就坐在对面的蜀王，自己的心尖子被莫名劫走，还为此受到如此大的伤害，完全将罪名推到萧玉照头上，难道就真的说得过去？时隔多年，往日的人心也都更加难揣测了。
　　红罗又向傅金笳手中的瓷盏续了一点儿水，不知是否刻意。
　　傅金笳喝了一小口，遂将茶盏放在一旁的荷叶托上，示意红罗。
　　红罗会意，从刚才进屋后放置在桌上的一个盒子双手捧了过来。
　　“这是做什么？”殷归燕明知故问。
　　“那日是我不对，本想请了小蝶去府上游玩几日，怕你舍不得，顾才有所冒失。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便当作我道歉的赔礼如何？”傅金笳亲自打开那个盒盖。
　　萧泠泠和萧盈盈对这位侯爷本来没有什么好气，此时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扫了一眼那盒子里的宝物，都同时有些吃惊，心想他是如何得到此物的？
　　“据说这是灵鸟的羽毛做的发簪，对于修道之人是再好不过了。”傅金笳看似不经意的解释着，还把那枝发簪从盒子里拿出来递给阮小蝶。
　　阮小蝶不敢接，两只眼睛只看着殷归燕。
　　看萧氏两个小子的反应，殷归燕便知此物定不是像他口中所说的“不稀罕”，现在若真有上好的道家法器固然是好的，殷归燕对阮小蝶点了一下头，阮小蝶才用两个手窝着接了过来。
　　阮小蝶仔细打量着手心里的羽毛点翠，掐丝鎏金打造，色彩十分艳丽，雪青色的羽毛衬着金边托，比他在府里见过许多发簪还要来得富丽堂皇。此物即便不是道家的法器也一定是十分名贵。
　　殷归燕看他异常珍惜的小模样，很是怜惜，将那支发簪拿了，直接插在阮小蝶的发髻中，斜斜的歪在耳上，无比俏皮可爱，又自有一抹丽色。
　　“谢侯爷！”阮小蝶此时有些受宠若惊，知道自己不能失了该有的礼数，却是更加猜不透他的心思了，为什么在莫名劫他之后，又这样大方送上如此大礼？
　　“无需谢我，若不是我当日的糊涂，也不会害你失了自己性命攸关的法器。”傅金笳忽然移开自己的目光，没有直视阮小蝶清澈的眼眸。仍然能有如此心无城府的眸子，也该是种福气吧，有归燕如此这般的呵护着。
　　阮小蝶不明那日自己在归燕怀中昏迷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看眼前的情况大家相处得也很
　　和睦，他向来不是记仇的人，也就放下了心中那些扭扭捏捏的不自在，埋头吃着自己小碟里的食物。
　　萧泠泠张口打算说什么，萧盈盈在一旁暗自扯了他的衣袖，摇摇头，阻止了他。两人的互动都被红罗看在眼里，若非他二人当真还清楚此物的来历？
　　“知白还是喜欢日铸吗？”傅金笳看郝知白还在一旁煮着茶水。
　　“如今倒不是很挑剔了，什么都愿意试一试。”郝知白将一盏日铸推到慕容缇手边，又往铜壶中加了一些茶叶。
　　“原来还是只有我一人没变。”傅金笳看着那滚滚的热茶，神思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萧泠泠和萧盈盈后来又烤了好些肉食，用食盒装了，打算给洞仙带回去。
　　这种热闹的聚会，洞仙一般是不会参加的，他两个小徒儿这么多年还极少看到自己师父有纵情任性的时候，不晓得他老人家的所有热情是不是都被每日的打坐修习给消磨掉了，凭空少了很多乐趣。
　　“刚才你为什么拉着我，不让我说话？”路上，萧泠泠问走在自己旁边的盈盈。
　　萧盈盈踢了一下路上的小石子，“我们不要再生什么是非了，不管怎样，小蝶得了那支灵羽点翠自然大有益处。”
　　“怕不是这个女里女气的侯爷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得来的——”
　　萧盈盈连忙拿自己的手掌捂住萧泠泠的嘴，又看了一下四周，“都说了不要再生什么枝节了，你还这样大叫大嚷的！”
　　“哼！”好不容易才被放开的萧泠泠很不服气。
　　“我们快回去吧。或许师父还在房里。”萧盈盈拉了他左右乱晃的手，两人赶回小院去。

　　阮小蝶正要回自己卧房小睡，有一个小童来报，说是住在别馆的荆公子回府了。阮小蝶便告诉了殷归燕。
　　“你自己去吧，路上冷，记得带上手炉。”殷归燕暖了暖他的小手，嘱咐着。
　　“嗯，自然记得。”
　　一旁的小厮也都跟着喏声附和。
　　殷归燕看着从视线中消失的那个活泼背影，才转过身，对打算离开的傅金笳说：“多谢你费心。不过我还是不能原谅你。”
　　“归燕，你究竟要我如何解释——”
　　傅金笳看着他注视自己眼神，竟然有些说不下去。
　　“金笳，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我觉得自己好像不再认识你了。”殷归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了这样的话。
　　傅金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自嘲一笑，“我从没有变过，或许是你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我到底是怎样的人吧。”他也不愿意多说，并不等红罗过来，自己伸手掀了门帘便出去了。
　　“王爷，告退！”红罗躬身辞了，急忙跟了上去，走时看过来的眼神却忍不住逾矩地带着不忿的责备。

　　“妍哥哥！”阮小蝶跟着引路的下人穿过碧饮水榭，才到了荆暖妍住的别馆。
　　荆暖妍刚从外面回来不久，便听到阮小蝶唤他，从里面推开窗户，大见他欢喜雀跃的神情。
　　“快过来！”
　　阮小蝶依言走了过去，刚站到窗口边，便被荆暖妍挟住两边腋下，将他整个人就这样从窗户口提溜了进去。
　　阮小蝶觉得很是新奇，只咯咯笑个不停。
　　“我们今日聚了在那边烤肉，本来是请你也去，他们说你出去了。”阮小蝶看他一副刚回来不久的样子，头发都有些被细雨润湿了，还贴在锦袍上。
　　“哦？看来是我错过了，下次我一定去。”荆暖妍看他穿得很暖，手里还抱着一个手炉，倒真不像是自己的同道之人，又一想到他是如何成了这个样子，就笑不出来了，自己原不知道那个佩囊之于他是如此的珍贵。
　　一眨眼，却发现了他头上斜插的那支灵羽点翠，立马流露出颇感兴趣的样子。
　　“你倒是从哪儿得来这个好东西？”
　　阮小蝶看他盯着自己的头上，抬手摸了摸，“你说这个发簪？这是刚才渔阳侯送我的，说是道歉的礼物。归燕让我收了。很漂亮，是吧？”
　　荆暖妍看他很喜欢，简单地说：“这倒是个好东西，上面的羽毛皆是取自灵鸟翼下，这个发簪却不知是当初哪个有心人打造的，不知费了怎样的心血。”
　　“好好戴着，别给丢了！”还是要叮嘱他一番，怕他迷迷糊糊的。
　　阮小蝶见他也这样紧张这支发簪，自己又慎重的摸了摸，点头答应，“那到底灵鸟是什么东西？它的羽毛都这样的宝贵？”
　　荆暖妍见他俱是对于修道的常识都不知道，拉了他进里屋坐了，拿干的帕子擦着自己披散的湿发，才说：“灵鸟不比我们要靠后天修习，它天生便不是凡物，我也没有亲自见过，只听说他们皆是天赋异秉，俱有常人不能的神技。一般都藏匿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凡人若非机缘巧合是很难得见的。”
　　“那岂不是跟仙人差不多？”阮小蝶听得聚精会神。
　　“可以这么说吧。”荆暖妍侧过头，捻着自己的发梢，一缕润发无意滑到了眼尾，竟被睫毛勾住。
　　阮小蝶忽然觉得，他怎么会是蝴蝶呢，应该是狐狸那种更加美艳的动物才对。
　　“所以啊，知道这支发簪多么珍贵了吧。千万别弄丢了。”
　　“嗯嗯！”阮小蝶回过神来，小脑瓜直点得犹如小鸡啄米一般。
　　“今日看起来比那时好多了，看来蜀王对你倒真是不错。”荆暖妍弯了眼角，说。
　　阮小蝶一提起殷归燕脸上便有与众不同的神采，“归燕对我是最好的！”
　　“若是有人对你更好呢，你待怎样？”试探一问。
　　“啊？还要好？”
　　荆暖妍笑看着眼前这张充满疑惑的小脸，心想，究竟是谁在宿命中安排了这一场让人心心念念的相遇呢？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太冷了~~~~手都冻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