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三章 疑是三生苦相觅（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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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前，众人共聚一桌，身着绣衫罗裙的婢女们手捧羹瑶走马花灯般在桌前来来往往，不多时，精致的菜式便摆了满满一桌。
这一桌酒席本来是特地用来款待信王的到来——很难得的，信王为了迁就师叔祖，竟特地吩咐姚老爷准备了一桌素斋，虽是素斋，却比寺院里好吃了太多，饿了许久的有才吃的欢畅不已，突然有些明白为何酒肉师父看到酒便口水直流了，有才现在看到饭，何止口水直流，简直热泪直流。
同样一桌子人，周绮陌却是食不下咽，脑海里反复翻腾着今天丢脸透顶的事情，手托腮看着眼前的馒头一眨不眨，心中很是烦闷。
“老爷，这是小姐吩咐婢子为大家准备的无极羹。”
说话的是个梳着灵蛇髻的美婢，身穿百花烟罗衫，下着紫绡翠纹裙，一双手好似纤纤无力，却捧着一大盅汤羹，低眉敛目，虽是大家小姐一般风华，却恁的谦恭卑微低入尘泥。
“澹烟，小姐人呢？”姚堡主这才想起外孙女今日未曾出现，心中不由担忧，“为何一整天都不见她？”
“回老爷，小姐今早感染了风寒，正在房中休息。”澹烟一边回答，一边将手中汤羹摆到桌上，随即退到一旁，“婢子告退。”
“慢着，”姚老爷起身，向几位拱了拱手，“各位先请用着，老夫心挂孙女，失陪了——信王殿下，老夫失陪了。”
信王看着姚老爷只点点头，便又开始慢条斯理地用餐。
“澹烟，带老夫去看小姐。”姚老爷道。
“是，老爷。”澹烟将身子往右边一侧，让出左边的道路给姚老爷，姚老爷再对几位拱了拱手，便随着澹烟离去。
“昔辰姐姐怎么会病呢？”周绮陌皱了皱眉，偷眼看了看朱由检，自言自语道，“哼，昔辰姐姐本来就柔柔弱弱的，这次定是被那个什么上官明珠逼婚给气病了——一丘之貉，呸呸呸。”
“周施主，这饭不合你的胃口你也不能吐啊。”有才刚解决了一碗饭便看到周绮陌对着朱由检“呸呸呸”的模样，忍不住道，“而且还对着信王施主吐，这饭不是信王施主做的，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广源正在盛汤的手抖了一抖，这个“信王施主”，为何听起来，特别，别扭？
“我，我哪有吐？”周绮陌底气不足地辩道，一回头便看到朱由检意味深长的目光，心中顿觉憋屈，“本小姐不吃了。”
话落，周绮陌用力放下筷子，气鼓鼓地离了饭桌。
“周施主，周施主。”
有才直觉周施主并没有明白锄禾日当午的艰苦以及他话中的精要，就这么走了很有可能继续做着浪费粮食的不义之事。当即决定吃到这里为止，便跨着门槛追了出去。
广源想要抓住有才的手停在半空，心中感慨万千，不由双手合十，长长一叹，“阿弥——陀佛。”
“大师，”朱由检看着广源凤眸含笑，“以大师的身手，为何，抓不到一个小小的沙弥呢——这让本王，好生困惑呀。”
广源眉头一挑，却是不答话。
另一厢。
小和尚追着周绮陌也不知经过了多少个回廊，一边追，一边讲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之类的诗文典故，周绮陌起初本是不想理他，后来见他锲而不舍孜孜不倦，掩着双耳脚步也跟着生了风地逃，有才看周绮陌仍旧死不悔改不由起了执念，跑着跑着竟也丝毫不累。
“佛祖，原谅我吧。”周绮陌仰天长叹，“我真的忍不住大开杀戒了!”
“周施主，大开杀戒是不对的。”有才不知何时竟到了周绮陌身旁，与她共看天边落日，鲜红的余晖落在眼里着实美得令人震撼。
可惜。周绮陌此时是体会不到的。
有人说，一个人头晕脑胀的时候，做出的事是会令人哭笑不得的。
就像周绮陌明明武艺高强，却恁是抡起拳头狠狠地往有才右眼招呼上去。
“啊——————”
一阵骇人的惨叫擦破长空，惊散鸟群，一时只见得天上掉落死鸟无数。
“你干嘛打我？”有才捂住漆黑的右眼，怒了，“你这悍妇，比我师父的相好还悍妇！”
“本小姐就是悍妇，怎样？啊？怎样？”周绮陌怒瞪有才，有才的气势顿时弱了一截。
和周绮陌示弱的下场，那便如有才此刻，被落雨梨花般的拳头打得上蹿下跳，好不欢快。
“绮陌？”
这声音清甜中带着温柔，就好像有百双千双手在心坎上挠着痒痒，让人无法抗拒地迷恋。
有才忘了闪躲，却正好被周绮陌一拳打中了左眼。
“哈哈。”周绮陌抚掌笑道，“早该这样，看本小姐打得多累啊。”
“绮陌，你又顽皮。”
那声音再度响起。
这回不单有才听到了，周绮陌也听到了。
她回转身一看，立时笑靥如花，蹬蹬蹬跑向来人，挽起一只玉臂，“昔辰姐姐。”
“每次见到你，定是在欺负人。”
“昔辰姐姐，是那小和尚欠揍。”
“哪有人生来便是欠揍的——小师父，绮陌妹妹顽皮，让您受惊了——您可还好？”
本是两个女子互相嬉闹的声音，这会儿听到佳人问自己，有才便尝试着睁开双眼，虽然景象并不是特别清晰，但也好歹是看得清楚的。
这一睁眼，有才便愣在原地。
酒肉师父说，有些虚像，是一辈子的，一见，误终生。
酒肉师父还说，有些虚像，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不在意的。
眼前这杏眸含水的墨衣女子，虽然脸上苍白无色，脂粉未施，却更显楚楚动人。
更何况，她永远都是那么倾国倾城的，不论生老病死。
至少，在有才心里是的。
她就如初见那般一双明眸只看着自己，却少了疑问，多了关怀。
有才呆呆地，呆呆地看着她。
不知道怎么回答。
脑子一下子乱哄哄地，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起了，有才第一次看见酒肉师父的时候，酒肉师父正抱着一尊酒自言自语。
他说，当你看见一个人，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或许你欠她一次装傻。
当你看见一个人，觉得自己魂飞魄散了，或许你欠她一次守候。
当你看见一个人，觉得自己胸前空了，或许你欠她一次心碎。
可是如果。
当你看见一个人，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那么你，其实欠她一生的时间。
现在是哪一种情况？
有才傻了。
“昔辰，你怎么出来了。”
姚堡主带着澹烟心急地走向姚昔辰，待他看到呆呆的有才和一脸莫名其妙的周绮陌时，脸上也染上奇怪之色，却也不多问，“昔辰，外公去你房里看你，却发现你不在，可急死外公了。”
“外公，”姚昔辰嘴角染笑，“昔辰不过几声咳嗽，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更何况，还有月池陪着我呢，昔辰知道自己的身体，外公无须忧心。”
姚堡主顺势向外孙女身后望去，果见一个身着鹅黄裙裳的美丽女子，头梳堕马髻，双眼皮，樱桃嘴，看着你时明明未笑却觉着她是笑的，不看你时明明一双美目不是向着你的却总觉得好似分了许多情意给你似的。
“堡主，”月池清浅一笑，“虽说小姐出来没多久，可是时下正是初春，风还是凉的，月池劝了小姐，小姐可是不听的，不过堡主的话，月池想，小姐定是听的。”
“月池，你又耍嘴皮子。”姚昔辰嗔怨地看了眼月池，头却忽然一沉，霎时有些天旋地转。
“昔辰，我的乖孙女，你可不能再有事。”姚堡主见自己的外孙女站立不稳，慌了神，“快，快，澹烟，月池，扶小姐回房歇息——”
这时，只见一个灰灰的身影从长廊上跑了下来，一把抱起就要坠地的姚昔辰，“我把小姐送回去，你们快去请大夫。”
众人这时才看清是被周绮陌打成熊猫眼的有才，想要笑这情形又笑不出来，硬是哭笑不得。
“小师父请随我来。”月池见自己老爷一碰到小姐的事情就没了主张，便主动站了出来，“澹烟，你且去叫大夫来——绮陌小姐，您要不要和月池一起照顾小姐？”
被这突发情况吓愣了的周绮陌这才回了神，她点点头，众人便紧锣密鼓地各自忙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三章 疑是三生苦相觅（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