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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十三 ...

  •   二十三
      金秋十月,学校组织设计系的同学去山里写生。同学们打点好了行装,翌日一早乘坐大巴一路盘绕来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旅游景点。大巴车停靠在一个农家大院外,同学们都下了车等待安排住宿。
      华天宝仰观地势,只见四面环山,先前刚下过雨,山峡间云雾弥漫,恍若仙境,同学们纷纷拍照留念。老驼也递给华天宝一个相机,说:“来来来,给我在这照张相。”说完连忙走到河边咧着嘴歪着头手里比划了一个2的手势放在脸庞。天宝见此姿态恶心坏了,欲意让他换个姿势,可老驼嘴部露牙微笑着没动,嗓子里冒声说:“你倒是快照呀!”华天宝连忙打开照相机对准了老驼,这时老驼身侧不远突然停下了一辆大巴车,从大巴车里奔下了一个女孩,对着路旁低头狂吐,天宝想起了陆晓琪,看样子不像是怀孕像是晕车。“你倒是快照呀?看啥了?”老驼又催了。华天宝计上心头,说:“好好。看这,笑一个。”老驼真听话,笑得更雷人了。华天宝镜头一撇,正好把那个低头呕吐的女孩也收了进来。照好了一看,旁人还以为女孩是看了老驼雷人的姿态才恶心呕吐的,喜剧效果颇佳。
      拍完照后,领队的老师把住宿的房间安排好了,华天宝六个人被安排在一张大炕上,瓦房背阴,只是冲西开着一扇小窗户,算是开恩了。窗外是主人搭的一排鸡架。众人见此住宿条件只能表示遗憾了。
      等东西都安顿好以后,同学们都累了,天公作美,又下起了雨来。领队的老师传下话来,虽然下了雨大家不能上山画画,但是同学们也要酝酿着该怎么画好风景画,咱们要时刻准备着,等雨停了就上山画画。同学们各自躺在床上,有的玩手机,有的玩psp,还有的聚众打扑克。天宝昨晚忙着收拾画具睡得晚了,今晨又起了个大早,舟车劳顿,现下已是心倦神乏了,躺在床上渐渐地睡着了。耳畔兄弟们的声色犬马吆五喝六也好像渐渐地和自己隔世了。梦里华天宝如坠太虚幻境,手拿着画具,独自一个人上了山来。只觉得眼前的山景美不胜收,应接不暇,忙拿着笔划在纸上,画板上的纸竟好像画也画不满。“画得真漂亮。”突然身后多了一个女孩对着华天宝的画称赞道。女孩吐气如兰,天宝不由得心醉神痴,回头一看,只见女孩长得眉清目秀标致得很,不由得夜郎自大,说:“哪里哪里呀。我只不过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女孩微微一笑,伸手指着画中的山峰问:“你知道这座山峰叫什么名字吗?”
      天宝说:“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它叫茱萸峰,由这条山路上去,峰头一转就会看到一片湖,湖的名字叫做子房湖,汉时的张良曾在此钓过鱼,湖便因此得名。”女孩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如数家珍。末了,女孩说:“能给我画张画吗?就画到这个风景的前边。”天宝鼻中溢香,想必是女孩身上的香味,自然胜似那俗香媚熏了。
      华天宝答应下来,女孩端坐面前,天宝仔仔细细地把她画在了纸上。片刻画完了,女孩接过来一看更是笑逐颜开。天宝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画得这么好。
      “这幅画能送给我吗?”女孩朱唇微启,央求道。
      “当然可以了。来,我给你再提个跋吧?”天宝头回这么附庸风雅,嘴里咬了咬笔头,抬头翻白眼想了想写什么,突然脑海里浮现出了《诗经》里的两句话。大叫一声:“有了。”连忙提笔写了下来,只见他在画的一隅竖着写道: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华天宝雅正
      他写完笑眯眯地捧着呈给了女孩,女孩接过来一看,脸颊顿时晕红,低头不语。不一会儿女孩开口说:“哦对了,我这里也有一个画册,是我以前画的,给你看看。”说着就要从包里往出掏,可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大叫:“喂,开饭了!来吃饭咯!”
      女孩一听,急忙说道:“不行了,下次给你看吧。我得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走。
      天宝忙问:“姐姐能告诉你叫什么名字吗?该不会是叫警幻仙姑吧 ?你那个画册也不会是《金陵十二钗正册》吧?”
      女孩回眸哂笑,天宝望着她的笑渐行渐远了,心里老大的惆怅。
      “喂喂,醒醒吧,别睡了,该吃饭了。”天宝睡眼一睁,只见老驼端着俩碗叫天宝起床吃饭。
      华天宝只好醒来,眼见天已经黑了,打了些饭菜来吃,吃来实在无味,心下还是记挂着梦里的那个女孩,扫视一眼吃饭的女同学,各个狼吞虎咽,哪里能找到半分梦里女孩的神韵。
      饭后宿舍里又开始了活动,天宝躺在床上想再睡着看看能不能接上刚才的梦。可周遭“对圈”、“二毛”、“炸了”之类的声音此起彼伏,搞得天宝实在难以入睡,索性起身和他们玩在一起。扑克堆里只有老驼在一旁观战,华天宝便拉老驼来下象棋,连下了三盘,老驼全输了,气急败坏地拂袖而去。又换上了戴涛,眼见他快输了,电话响了,他借故出去打电话棋便不下了。
      这时,老师进来查房,进门一看,说:“呦喝?都开了赌场了?”
      班长说:“小赌怡情么。嘿嘿。”
      老师笑了笑,说:“玩玩就睡吧。明天还得早起画画呢!”
      老师一走,众人觉得无趣,看表也不早了便关灯安歇了。天宝下午睡了一会,到了夜里反而不困了,听到同学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辗转反侧也终睡着了。
      一夜无梦。
      翌日,天刚刚破晓,窗外的公鸡就开始打鸣了。天宝睁眼一看表才五点多,同学们均未受过如此的待遇,纷纷咒骂公鸡,直至七点,老师在门外叫各房起床吃饭,这才云集回应。
      同学们吃过饭,带了画具准备上山写生。天宝心里还想着昨天的梦,特意检查了一遍画袋里的画纸,显然一张没少。《金史》记载,当年金国皇帝梦到自己神游天庭,回宫时遇到阻挠,于是拔箭射敌,梦醒之后查看自己的佩箭时居然少了三只。天宝暗笑自己怎能和帝王相比,梦里的事怎能当真呢。
      领队的老师带着学生先是沿着大道上山,走着走着脚下的路变成了石级。两旁的景致在华天宝看来似曾相识,当真是如同故地重游一般。这时老师指着前面的山头说:“这个就是茱萸峰了,由这条山路上去,转过去就会看到一片湖,湖的名字叫做子房湖,汉时的张良曾在此钓过鱼,湖便因此得名。风景很美。”天宝一听,心下兀自称奇,居然和梦里的女孩说的一样。
      老师接着说:“大家可以去那里踩踩风,争取多画几张好画,中午在这里集合,听到了没?注意安全,去吧。”
      华天宝自己找了一处所在,精心地画了一张风景画,画完之后自觉满意,心想,依着梦里这时就该出现个女孩过来夸夸自己了。环顾四周,大家都在忙着画自己的,没见谁有空理会自己的,不由得心灰意冷,接下来就不甚用心地画了。
      抬头看景时,只见上山的小路上走来了另一个班的同学,天宝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女孩,她穿了件紫色的上衣,暗灰色的牛仔裤,显得十分朴素正是廖琼。
      天宝趁着她没看到自己时,掏出手机给她发了个短信:“你今天打扮得很漂亮么。”
      不远处的廖琼掏出手机看短信,神情由惊愕到喜悦,随后嘟嘟按着手机回复短信。
      天宝忙又发了一条:“别回了,你往前看。”
      廖琼抬头便看到了向她挥手的华天宝,微笑着走了过来。
      “你们班也在这里写生呢?”廖琼在近旁的石头上坐下。
      “嗯。呵呵,我就知道坐在这能遇到你,所以才来这的。”天宝打诨道。
      “切。少贫啦。我看看你画的?”说着抢过天宝手里的画板翻看着。指着第一张画说:“就这张画得还不错,其它画得那叫什么呀?应付交作业呢吧?”
      “呵呵。”天宝对着褒贬参半的评价只好苦笑。
      “给你看看我的画吧。”廖琼说着从包里掏出了一个速写本。这一举动无疑像极了梦里的场景。天宝眼神死死地咬在廖琼的身上,生怕这次她又羽化升仙了。
      接过廖琼的速写本一看,哪里是什么《金陵十二钗正册》。只是些廖琼平时的习作,定睛细看确实比自己画的强多了。
      “嘿嘿,你画得真不错。”
      “呵呵,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是谁画的?”
      “呦,你还真不谦虚呀?”
      “我这叫诚实。”
      对于旁人的自恋,华天宝向来是难以忍受的,然而换做是她便另当别论了。
      本来天宝还想把自己的画送与佳人,可这下显得有点相形见绌了,也就不好意思提及了。
      二人并肩坐在石头上,画着远方的风景。
      天宝问:“你们班一天得交几张作业呢?”
      “五张。都必须得是老师瞧得上眼的。像你画的这几张肯定就给你撕了。”
      “要是真撕了我也没办法。我就说我已经尽力画了。”
      “我才不信呢。你要是真尽力了肯定能画得比我好。”
      天宝心里受了恭维难免高兴,看着廖琼的画正在收尾,说:“和你商量个事吧?能送我张你的画吗?”
      “啊?这张?”廖琼指着自己的画说,“这张画得又不好。而且我还得交作业呢。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想拿我的画交作业吧?”
      “冤枉,这么好的画我怎么舍得交作业呢。要不你在上面写几句话,我不就不能交了么?”
      廖琼想想此计甚妙,于是掏出钢笔,倚在下巴上,说:“写句什么呢?哎,有了。”
      天宝心中不由得激动,倘若她真写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可就真见鬼了,他想到此节心里高兴,要那样的话也就不用什么不知的了,自己也就知了,自然也会老实不客气地从了她的。
      只见廖琼在画上龙飞凤舞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在名字的左下角工工整整地写了两个字:画的。
      “廖琼画的?你这也太幽默了吧?你还真怕我去交作业吗?”
      “可不。好好留着吧。说不定以后能值大钱的。”
      “本来能值大钱的,让你把名字一写估计就没那么值钱了。”
      天宝眼看着这个女生,她自信、开朗、幽默、善良,回想起上次她给自己发的短信,又觉得她很细心,诸般优点一时间全想起来了,她和自己那素谋了一面的电影院女孩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晚上,回到了住处,老师开始评画。让华天宝始料未及的是,自己那几张根本没有用心画的作业居然被老师当成范画夸了又夸。别的同学认真画的画却被弃如鄙履,真让人可笑。
      转天,天宝又在公鸡的啼鸣声中惊醒,可困意未脱,不肯学祖荻那般闻鸡起舞。赶巧这一天是阴天,到了上午十点,天色仍旧昏暗如晨,窗外的傻鸡可能不晓得,居然连续工作了四五个小时,到了后来明显有些中气不足了。
      十点多,天宝的困意已消,索性起床。老师安排今天是自由活动,所以很多学生都没上山写生。天宝来到这个住处仅有的厕所,厕所男女各有一个坑位,女厕常常是门庭若市,男厕则是门可罗雀。这就使得女生为了满足自己的生理需求不得已来上男厕,搞得男厕所和命案现场一样血迹斑斑。
      华天宝洗簌完毕带上画具上山了,越过昨天写生的山头,映入眼帘的果真是一片碧绿的湖潭。湖水平洁如镜,湖畔的石头上恰好坐着一个女孩,她仿佛对镜梳妆,这样的场景让天宝心醉神驰起来。
      女孩清眸一瞥,看到了华天宝,招手让他过来,天宝一看正是廖琼,她等天宝走近,合上画本说:“哎,你这是刚从山上下来吧?准备回了吗?唉,你可起得真早呀!一定画了不少吧?比我强多了,我这才刚来,在这画了一张,实在没感觉,画得太难看了。”
      华天宝一听,顿时羞愧难当,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刚起床,只好趁势敷衍:“哪里哪里,也没画几张。”又央求她拿画来看看,她却不肯。
      “要不你陪我走走吧?”廖琼提议道。
      二人依山傍水信步闲走着,来到一处,路旁的山石间鬼斧天工般地凿出了一个平台来,平台上建了一座凉亭供人歇脚,凉亭背山处赫然并排耸立着五株大树,树干高大参天,树枝上零星点缀了些树叶。
      华天宝回头对廖琼说;“你看这五棵树像不像如来佛祖和孙悟空斗法时的五根手指?”
      廖琼一听也觉得很像,哈哈大笑起来。
      华天宝佯装孙悟空说道:“且住,等俺留些记号,方好回去与那如来说话。”说着便要掏出笔来写字。
      廖琼笑着嗔怪说:“你快别破坏树木了。咦?你快看这树上写的什么?”
      天宝顺着她的手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中间的那根树干上已然写着:“齐天大圣,到此一游”。
      两人不禁莞尔失笑,心想国人到哪都喜欢刻个“到此一游”什么的,原来是受了《西游记》的毒害。
      天宝这时又想效法孙悟空往树根上撒泡尿,恨廖琼在旁边,只得作罢了。
      廖琼说:“咱们这是到哪了呀?呵呵,还是快走吧,一会儿该闻到猴尿臊味了。”
      二人又往前行,一路上谈笑风生。天宝实在是找不出眼前这个女孩的半点不是,心里早生爱慕。
      “廖琼。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给你营造一段美好的爱情呢?”此言一出,把天宝自己也吓了一跳,悔恨嘴巴不听中央调遣,擅自用兵。
      “啊?呵呵,天宝你可真可爱。我有男朋友了。”
      天宝闻言,心情顿时沮丧了,面部却故作镇定,说:“呵,是吗?咱们学校的吗?”
      “不是。是我们高中同学,比我大两届,现在在广西读大学,学酒店管理。”
      天宝心喜,山高水远的,保不齐那天就吹了,自己还是有机会的。还学什么酒店管理?不就是类似内部保安么?岂能和自己相比?
      廖琼看出了天宝的心思,忙言道:“我可能和别的女孩不一样,把爱看得很重,要么不爱,要爱了那便今生今世也只爱他一个人,且会一心一意地对他好。我向来也是敬他如父,待他如兄的。而且我男朋友人超帅,对我也是超好的。”说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华天宝一听她这番豪言壮语,心中这位女性的形象不由得高大伟岸了许多,敬爱之情更甚,说道:“那倘若有一天他对你不好了怎么办呢?”
      “他对我好,那是我命好;对我不好,那是我命苦罢了。既然选择了他我便不会后悔的。”
      这话华天宝听着很耳熟,不敢相信文学作品里甘于奉献的女性形象今天居然亲眼得见,心里好生羡慕她男朋友。
      廖琼见他闷闷不乐,打趣说:“你还纯洁不纯洁了?”
      “当然纯洁了!童叟无欺的。”
      “呵呵。猜你也是。我可不纯洁了。”廖琼坦然地说道。
      华天宝向来不在乎这些的,对于这个问题他经过深思熟虑的。一个不纯洁的女孩肯对自己好且人也好,自己想象不出来拒绝她的理由,相较过去,他更在乎当下和将来,当然“当下”也可能有别的意思。
      天宝说:“我觉得这个没什么的。我……”
      天宝还没说完,廖琼抢过了话来说:“嘿嘿,反正呢,以后咱们还会是很好的朋友,相互关心,彼此照顾,做朋友也是一样的么,朋友也可以是一辈子的。你要是再说做男女朋友我可就不理你了。给你推荐半书看吧,叫《深思录》,是一个古代外国皇帝写的。”廖琼精明地把话题叉开了。
      华天宝听她这么说不免惆怅。
      两人顺着路走,转过山丘是一片村庄,村子不大,古朴安详。
      村头有座神龛,里面端坐着一位神仙,面目狰狞,浑身毛发,也不见有胡须,手持一根铁棍,铁棍给漆得金黄。天宝和廖琼都不识得这是哪路神仙,定睛往牌位上看:
      斗战胜佛齐天大圣孙君悟空之灵位
      “还有地方供奉孙悟空?”廖琼侧头问华天宝。
      “哈哈。真有意思。”
      两人又往村子里走,只见墙壁上朱红大字标语写着:
      该扎不扎房倒屋塌该流不流牵走猪牛
      又往里走标语写着:
      近亲结婚你下得了手吗?
      那个问号画得特别大,好像有了问号,这句就显得声势浩大了许多。
      走到这里,廖琼眼睛好像受了奸污,对这村子的民风表示高度的怀疑和恐慌,说:“咱们还是回去吧?”
      两人又原路回到了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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