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焜黄华叶》平鸿鹏

23、二十二

　　二十二
　　开学伊始，首要的事是准备迎新晚会，戴涛报名参加了。
　　这天傍晚戴涛去参加了晚会彩排，舞台是露天搭建，只见戴涛深情并茂地弹唱完他那首曲子，鞠躬下了台，把吉他放到一边，准备要去喝点水。
　　舞台的旁边有个足球场，场上有几个同学踢球正酣，突然其中一个主力飞起一脚，临门抽射，足球袭过愣神的守门员径直飞入了门中。
　　“我靠！好球。”旁边的球员不禁感叹。然而学校的球门从来都没有网，足球力道未消，直直地射到了不远处支撑舞台的一根柱子，柱子应声而倒。
　　“我靠！”正在一边排练的同学惊呼。柱子雷厉风行地砸向戴涛的吉他，戴涛二话不说奋不顾身地奔了上去，还真奋不顾身地用身体抱着了吉他。
　　“靠!”周围的同学又不禁被眼前所发生的舍身救琴的无畏行径所震撼。结果，铁柱砸到了戴涛的腰部，他差点给腰斩了。
　　华天宝连忙跑过去，秉承了孔子“伤人乎，不问马”的惯例，说：“戴涛你没事吧？”戴涛看了看自己的吉他低沉地说：“我没事。啊~”他在确认自己吉他没事的情况下又倒了下去。华天宝等人连忙把他抬到了校医院。医生说无大碍，只是得在医院住上几天了。
　　等华天宝和老驼忙着把戴涛的生活日用品拿到病房再回到宿舍时已经很晚了。三人觉得左右无事，便又下了楼，打算去生活区的电影院看场电影。电影片名谎称是《咒怨3》，看完才知道是地地道道的垃圾片，剧情平白无奇，演员演技平庸，没有一点可怖之处。这样一来使得华天宝先前所做的心理准备都白费了，然而邻座的一个女生让华天宝觉得不虚此行。女孩很秀气，头发烫了小卷披散在胸前。天宝小心谨慎地装作往屁兜里塞东西，侧身看了一眼女孩，恰好这时大屏幕呈现了女主角死亡处的雪景，借助荧光天宝看见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很可爱，粉嫩白皙的小手盈盈伸来推了推眼镜。天宝有些心神萌动。他假意与老驼侃侃而谈，在全场被影片吓得尖叫时依然泰然自若地微笑着说：“这有什么呀？”之后的剧情实在是不能吸引观众了，女孩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微微咳嗽了几声，好像是感冒了。这几声咳嗽在天宝听来心疼不已，他脑子里一时间思如泉涌，躯体里搜肠刮肚，盘算着如何与女孩认识，想着想着影片戛然而止，演职人员的列表不停更迭着，女孩起身离席与同来的伙伴一起融入了人流中。天宝尾随其后出了影院门，关翔宇和老驼招呼天宝走左边，左边的楼梯远些但人要少些，天宝一想迂回一下恰好能正面遇到女孩，对二人扔了句：“刚才旁边那个女孩不错，我想认识一下，你们先回。”三步并作两步走，一路狂奔到了楼下，却怎么也找不到女孩的身影。夜色此时也已经迷茫了，华天宝却更加迷茫。他只好朝着女生宿舍楼的方向找去，直到看到了“男生禁止入内”几个红字。这几个字是竖着写的，有好事者在“内”字的里面又加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肉”字，切好顶上的“入”字离得不远，这样一来就变成了“男生禁止肏”。天宝心想也许女孩没自己走得这么快，于是又折回了影院，影院大爷正要锁门，看到华天宝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怀关切地问道：“小伙子丢什么东西了吗？这么着急？”天宝说：“丢人了。”然后又在电影院附近找了一遍，毫无斩获。只好垂头丧气地回了宿舍。
　　夜里，天宝躺在床上，脑袋里依然想着女孩那模糊的容貌，坚信是自己喜欢的那一款，为今之计只好明日再去电影院门口等她了，希望她有天天看电影的习惯。天宝忽然觉得这一切很像“画中仙女”的神话故事，然而自己却没有那副画可以按图索骥地来寻找女孩；忽而又觉得自己很像《灰姑娘》里的王子，然而人家王子至少还有双水晶鞋能让他睹物思人的；忽而又想起了《天龙八部》里的虚竹，傻和尚至少还和梦姑说过话甚至还有段云雨。这样想来华天宝在所有的美好姻缘故事里算是最不幸的了。他努力思索着女孩给自己留下的记忆：衣服是黑色的，手机屏幕不大，至于哪个型号的没有看出来，还有一副黑色框的眼镜，至于长相天宝也只停留了匆匆数秒，只记得白净得很。想着想着沉沉睡着了。
　　第二天的晚上，全系的学生都被叫到了广场上去看迎新晚会，主持人依照惯例请到场的领导讲几句话。追光灯一打，一个留着一撮标新立异棕黑色胡子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上了台，只见他一只手接过主持人的麦克，开始用很滑稽的音调讲话：“这个……啊……同学们、老师们大家晚上好……”哗哗哗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了。领导继续讲话，每句中总有“这个”这个词，好像已经成为他的语气助词。
　　“你们杨校长今天有事，委派我来和大家说几句话。首先呢。我很高兴见到大家……”领导滔滔不绝地说。只见领导一只手一直把玩着话筒，好像文物家在鉴定古玩的年代，与这只手斜对的一只脚也在地上不停地掂。本来让他上台讲几句话的，他却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很短的话他偏偏扯长了说。下面的同学快要崩溃了，主持人也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哈欠，领导却讲得更津津有味了，从四化讲到了当前的国际形式，从党的政策讲到了学校的政策，仿佛时间抛弃了这里。也不知道哪位好汉大喝了一声“好”并鼓起掌来，同学们也跟着纷纷鼓起掌来。这声大喝迅猛无比，把台上的领导吓得打了个哆嗦，麦克也走了音，场面窘迫。领导急中生智，说：“原来大家的心情这么热烈，我都被大家的激情所震撼了。好了，话不多说，最后再说一句，祝本次晚会圆满成功。”说罢身心同时找到了台阶走了下来。主持人接过麦克说：“感谢领导给我们进行了热情洋溢、语重心长的讲话。让我们再次用热烈的掌声欢送领导。”
　　几个节目过后，突然有个熟悉的身影拿着一把吉他出现在舞台上，正是戴涛。哥们真行，轻伤不下火线。
　　“大家好，我是设计系的戴涛，今天我给大家带来一首《这次我真的受伤了》。”然后一副傲慢的眼神望着台下，这个眼神勾起了台下观众的掌声和尖叫。歌曲的名称倒是契合他此时的状态。
　　华天宝旁边的女生不由得心花怒放：“好帅呀。”
　　天宝微笑地说：“你想认识一下他吗？我们宿舍的。”
　　女孩回头看了一下天宝：“是吗？”又转头看着台上，显然女孩有些不屑一顾。
　　戴涛调了调吉他开始演唱，唱到高朝的那句时突然停下来了，一时间万籁寂静，台下无数双期盼的眼神凝望着台上。戴涛不慌不忙地说了句：“工作人员把灯关一下，大家把自己的手机把屏幕打亮当作荧光棒挥舞起来好不好？”
　　一时间无数手机屏幕亮起来了，华天宝旁边的女孩更加欢喜的不得了，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举起来晃着。天宝正好借此机会看看有没有昨晚电影院那女孩的手机。
　　这时，戴涛的那句高朝才千呼万唤始出来，台下一片欢腾。
　　戴涛下台后，旁边的女孩才回过神来和天宝说话:“同学，他是你们班的？”
　　“嗯，是呀。”
　　“那你是几班的呢？”
　　“ 5班的。怎么了？”
　　“哦，我叫廖琼。”
　　天宝头回见一个女生这么主动的告诉自己名字，趁热打铁地说：“我叫华天宝，我能留一个你的电话吗？”
　　两人互相留了电话。又看了一会儿节目，廖琼的兴致很高，然而华天宝脑子里依旧想着昨晚那个看电影的女孩，看了看时间，心想今晚的电影快散场了，便和廖琼道了别。
　　天宝跑去等候在电影院门口，目送着每一个走出电影院的同学，未果。
　　第三天照样如此，还是没有看到女孩。
　　第四天，下着小雨，天宝走了半路又折回宿舍拿了把雨伞满怀憧憬地去了电影院门口，他希望恰好女孩看完电影没带伞，他便可以撑着伞把女孩送回宿舍。电影已经开始了，华天宝只好苦苦地站在门外等待人们出来。然而这一次还是没有遇到女孩。
　　第五天，天气转多云了，华天宝依旧带了把伞去站岗，自己隐约觉得有点头昏，大概是昨天淋雨着凉了。天宝心想，再怎么凄婉动人的爱情故事也应该登场了吧？电影散场，人们从里面走出来，天宝努力用记忆里的容貌和过往的人们比对着。这是走过来一个女孩，满脸通红，羞涩地和天宝搭讪：“同学你这几天都站在这里是为了等我吗？”天宝定睛一看，女孩皮肤黝黑，还少了颗牙，刚才的眩晕顿时一扫而空，忙不迭地说：“不好意思，不是。”借故接电话走开了。
　　华天宝晚上回到床上发现自己病了，病得还不轻，连忙吃了些药。他心想，那个女孩如果真的知道有人等了她四天，为了她而淋雨感冒了应该会很感动的吧。他认真的反思了这几天的行为，诚如成语“守株待兔”一样。
　　华天宝翻看着自己的手里通讯簿里只记着一个女生的名字：廖琼。记下号以后还没有发过短信呢。于是发了一条：“你好，还记得我吗？”好久都没有回复，华天宝也睡着了，这时手机响了，是廖琼的短信：“不好意思让你等短信了，刚才宿舍的一个女生因为想家哭了，在哄她呢。呵呵。当然记得了。你也想家了吧？我跟你自我介绍一下吧：廖琼，女，20岁，162厘米，38公斤，不算漂亮，但很好看，善良。哈哈，我怎么有点激动呀……”
　　天宝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对着短信笑了笑，回短信说：“你们宿舍那女孩家是哪里的呢？我觉得你已经很漂亮了。我是不是也得做个自我介绍呢？”
　　不一会回了过来：“她就是省内的。呵呵。谢你，很少人说我漂亮的。这么晚了还不睡吗？不用介绍了一看你就知道是个好人。”
　　天宝觉得女孩很有趣，回复道：“我好像是感冒了。”
　　“哦。怎么搞的呀？吃药了吗？多喝点水啦。早点休息吧。你国庆回家吗？我国庆得回家了，冬天的衣服都没有带，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我们家是农村的，不过是个很漂亮的小村庄。你要是不嫌弃，以后带你来我们家玩。”
　　“嗯谢谢你。当然不会嫌弃了。很高兴认识你。”
　　华天宝躺在床上，身体很没劲，想起小时候每当自己生病时母亲总会给自己冲黑芝麻糊喝，突然之间很回味那种味道，便又给廖琼发短信说：“我突然有点想喝黑芝麻糊了。”
　　不一会儿，廖琼回短信说：“买那个南方的芝麻糊，别买无糖的，先放水然后一点点地加，慢慢地搅会很好喝，也别放太多水。”
　　华天宝提出了一个构想，本来是没有心思去实现它的，这时却又不忍枉费了女孩的一番叮嘱。他往床下一看，空无一人，关翔宇八成去打球了，老驼估计兼职工作还没回来，戴涛估计又去和女生约会了。戴涛这小子自从上次晚会唱了一首歌后便声名鹊起了，很多女生都想认识他。戴涛本着的原则是，抓住一个吃掉一个，都别急，一个一个来。每次约会都免不了要让戴涛破费，华天宝总是为他叹息叹惜，他解释说：“你懂什么呀？你听过解放战争时主席说的一句话吗？叫‘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引用过来就是：存钱失人，人钱皆失，存人失钱，人钱皆存。”天宝恍然大悟，情场果然如战场。
　　华天宝只好亲自走一趟了，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直奔超市，前两个超市都没见“南方”的踪影，直至跑到了第三个超市才初窥“南方芝麻糊”的尊容。华天宝欣喜若狂，马上买回了宿舍，深怕晚一步就死在外面了。回到宿舍又费尽周折找到了开学前从家里带来的缸子，千辛万苦地洗去尘土，按照廖琼给的“食谱”和搅拌鸡蛋清似的搅和着芝麻糊，喝着香浓的芝麻糊天宝感觉很温馨。随手给廖琼回了个短信：“谢谢你，真的很好喝，如果不是你的短信我也一定不会去买芝麻糊喝的。”
　　没过几天天宝的感冒好了。天宝细心地总结了经验教训，也许和那个电影院的女孩缘分没到，就算自己等女孩四年也是徒劳的，如果真的是有缘的话在哪里也是能遇到的，想到此节又觉得自己任重道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