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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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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秋去冬来,年末临近。
元旦这天的下午活动时间,华天宝照旧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泡着。忽然楼上大礼堂里阵阵歌声夹杂着喝彩声,众声陈杂,一股脑地灌入了华天宝的耳朵里。他见图书馆里人烟稀少,这才恍然大悟,此刻正是高一的学生在开元旦晚会,声音吵得自己看不进书,倒不如做回俗人,去看看元旦晚会。
由于市北二中的礼堂座位有限,所以开元旦晚会也得分批开。元旦这天是高一的开,等到明日才是高二的开,高三快要高考了这一项目也就省了。
天宝来到学校的大礼堂入口,门前站着两名酷似安全保卫人员的学生,胸前挂着牛b哄哄的学生会工作证,嘴像牛b一样哄着想进去看演出的高二高三学生:“看什么看呢?里面都满了,高一的还放不下了,你们还想进去了?你们高一的时候又不是没看过?”
两个女生央求道:“让我们看看么。”
华天宝从门缝里望去,确实座无虚席了,灵机一动便计上心来。他辗转绕到礼堂的后门。这个后门直通礼堂的后台,很多演员在这里侯场,其间有个西装革履的男孩在一旁背稿。华天宝深吸一口气上前搭讪,拍着小伙的后背说:“别紧张,别怕,第一次上台主持?”
男孩回头一看华天宝的校服知道是前辈,虽然不认识,言辞也很客气:“嗯第一次上台,有点紧张。”
华天宝端着师兄的架子,伸手拿来他手里的串词,扫了两眼,又还给了他,说道:“嗯。别怕,这稿子看看就得了,没必要非都背下来的,把它变成你自己的话,肯定不会出错的,上台了随机应变一点效果会更好的。要知道光会背词是当不了好的主持人。”
男生经天宝点拨茅塞顿开受益匪浅,欢声问道:“你也是咱们广播站的吧?”
华天宝镇定地“嗯”了一声。
男生连忙说:“过几天咱们广播站竞选,你看你能不能帮我说说话呢?”
华天宝心里骂道:“妈的,刚和老子认识就说这!”嘴上笑眯眯地说:“好说好说。就是我们这届的几个骨干选了,放心。”
“哎呀,太谢谢你了,我还一直担心我这次要是表现不好还怕进不了呢。”男生更是欢喜。
“你们马站长呢?”华天宝只是耳闻过广播站的站长姓马,偶尔见过几面,也不认识。特意说了唬唬他。
“哦。在后台呢。”
“嗯行了,那我先进去了,你再背背词,记住别紧张就行。”天宝临走又拍了怕他的肩,脑海里浮现出老红军鼓励小红军时的神态来:“别紧张,小鬼!”
后台演员川流不息,各自忙着各自的,谁也没来过问华天宝。他便从舞台幕布的后面横穿到了舞台的另一端。这边厢,马站长双手交叉胸前,回头看见了华天宝,便说道:“终于来了?你看你们学生会的人真没眼色了,下个节目要搬道具了你们也不过来几个人?”
华天宝一愣,便已经了然,他把自己当成学生会的了,说:“这不过来了么。”站到了马站长的身边“督战”。
舞台布置得花团锦簇,花儿的颜色不知为何却很单调,单只有黄白两种。白色的背景幕布上,用着楷体写着四个大字“欢度元旦”,字的周围缠绕着丝带,颜色也不艳丽,舞台总体感觉像个灵堂。表演的学生就在这样的舞台上手舞足蹈挥斥方遒。
这时才过来几个学生会的小喽啰,见华天宝与马站长站在一起都以为他是广播站的人。
一个节目演完了,刚才的那个男生不紧不慢地走上了台,开始报幕。
华天宝与马站长耳语:“这小子主持的怎么样呀?”
“唉,上个节目报得都结巴了。咦?这次还行,放开了,不紧张了。这就行么。”马站长转忧为喜说道。
男孩下台看到自己站长赞许的神情不由得高兴起来,转眼看华天宝的眼神都变得充满感激了。
这时的节目是舞蹈,灯光暗了下来,三个女孩走上了舞台,在地上摆好了“泡死”,音乐忽然一个高调“咚叱~咚叱~咚叱~咚叱~咚叱~”地响了起来,灯光也随之打开。三个女孩穿着暗红色的格子短裙、黑色的紧身上衣随着音乐跳动起来。
华天宝眼睛只看到临近自己的女孩后,便再也不肯挪走去看旁的俩女孩了。
这女孩秀发飘逸,皮肤白洁胜雪,紧身舞衣遮掩不住她曼妙的身材,少看一眼便觉得是对美的一种浪费。她随身摆动的头发如波动在天宝心间,一双手更是灵巧,躯体扭动,舞姿翩翩,偌大个舞台好似只有她一人在舞蹈。天宝回想《洛神赋》中的“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用在此处最妙。一个下腰,一个跳跃,只把华天宝看得如醉了一般。
舞蹈结束时女孩定了个位,微微喘着气,天宝这才看清女孩的容貌:秋水般的眼睛,晕着粉红的脸颊,微启的朱唇。或许有些紧张,从未笑过。
这段舞蹈被华天宝手机录了下来。
他一直把女孩目送到后台,女孩忽然回身看到华天宝在看自己,险些就要嗔怪了。天宝这才察觉自己这样看着女孩太过唐突佳人了,忙把眼神撇开,却又不舍,再看时,女孩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看看马站长手里的名单,刚才的那个舞蹈的演员名单里写着“孙春芳/叶宓/孟思祺”,却不知道哪个是女孩的芳名。
晚会结束时,主持人吆喝工作人员上台合影留念。天宝哪里敢上台,如南郭先生般灰溜溜地逃走了。
天宝在回教室的路上一看表,已经上课好长时间了,心念:“糟了,今个老子恐怕要归位了。”走在“非”字型的教学楼的楼道里,感觉自己要入狱一般,牢房门口站着一人,正是汤老师。
汤老师怒目而视着华天宝走来,潜台词如武林高手决战时常说的“恭候大驾多时了”一般。她本以为自己的眼神能如关卡一般拦着华天宝的去路,不料华天宝自知理亏低头不敢与她眼神相接,径直地往里走。
“站住!”一声断喝,果然喝断了进门的去路。“你看看表几点?上课到现在过了多长时间了。”身为语文老师的她居然给华天宝出了一道数学题。
华天宝一看架势,要进这教室的门还得智力闯关,可惜他一时算不出来,只好从实招供:“老师,我去礼堂了,今晚有元旦晚会。”
汤老师说:“啊?你都高二了还有心思看元旦晚会?再说了,明天不就是高二的晚会了么,你急什么呢?”
“老师,我不是去玩的,是学生会人手不够,要我去帮忙的,本来我也不想去的,就怕耽误上您的课……”
“你还是学生会的了?”老师责问道。
“哦嗯。”华天宝明显底气不足地说,声音低如蚁蚋,仿佛周遭墙壁上挂满了窃听器,生恐录去成了撒谎的口实。
汤老师说:“哦,不错么。但是就算是学生会有事,也得先……”
“老师我错了,就算学生会有事,我也得先和您请假的,不能耽误上课的,尤其还是您的课。”天宝心想不管对错,认错总是对的,料想汤老师应该还残存着对认错者的宽容。
只见汤老师微微一笑,忙不迭地品尝着别人猜出自己想说的话时的喜悦。华天宝觉得恶心的话她倒是十分受用。
天宝见状,欢喜了一半,有些翘尾巴了,续说:“老师您的课还不就是我听听吗?看样子他们也没几个听的,您就放我进去吧,要不然您上课自娱自乐多没意思?”
汤老师一听勃然大怒,脆弱的自尊受到伤害,心念:“老娘哪有这般不济?没你老娘照样能上课。”恶狠狠地说:“去!拿着书去纪律检查组待着!”
华天宝心念:“吾命休矣。”他迟到的错误如同一个坑,自己已经铲土给填上了,可恨自己嫌活办得不够瓷实,偏要上去踩两脚,不料先前填上的土是虚的,自己这么一踩又他妈的给陷了进去,当真是后悔不已。
他只好拿着课本灰溜溜地进了纪律检查组,同桌武灿柔的眼神里又是苛责又是怜惜,仿佛自己真成了那刺配沧州的林冲。
这纪律检查组历史悠久,闻名遐迩,其职能有监管、审讯、行刑、判决、看押、拘留,堪比明朝的东厂。江湖上无不谈此色变、英雄齿寒,也不知折了多少好汉的性命。
华天宝面见了东厂头目“魏忠贤”,说明来由。老魏也不多听,冷冷地说:“去!一边自习去!”
天宝一人坐在冷板凳上,翻了翻自己练习题,捡会做的做了几道,自觉无聊,眼见魏忠贤背对着自己炒股,便拿出手机来,关了声音,播放了一遍刚才录下的舞蹈视频。
但见那女孩在华天宝的手机里翩翩起舞,神色时而幽怨,时而哀愁,转瞬又欢喜。女孩身段曼妙,体态婀娜。看手机视频自然不比看现场,却又是另一番味道。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恐砸碎了佳人。他想那赵飞燕能跳掌中舞,自己是没福见到,但看自己能看舞蹈视频,风雅定也远追当年的汉成帝了。
“得铃铃~下课时间到了。老师们您们幸苦了!”楼道的喇叭里传来了摄人心魄的下课铃声,把华天宝吓得打了个冷颤,忙拿着书回了教室收拾准备去吃饭,脑子里仍然想着那个如花似玉的女孩。
“喂,你后天有空吗?”同桌武灿柔打断了天宝的思绪。
“有呀。怎么了?想请我吃饭吗?”
“那到不是,我有几张游泳的票花不了,想请你去,你去吗?”
他一看她手里的票,赫然印着某游泳中心的名字,说:“那地我还真没去过。你这么不叫她们?”说着眼睛撇了一下日常和武灿柔要好的女伴。
“她们也去,还差一个,我这不是想到你了么。”
天宝理性的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做出了和感性思考一样的结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