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洛花语》曼洛

2、当葵花遇上太阳

　　欧阳绝对是恶魔转世！这一点，韩小葵深信不疑。
　　1．
　　第一次见到欧阳，韩小葵7岁——
　　那年夏天，韩小葵随父母回乡间看望外公外婆，留在那里住了几周。外公在门前种满了金灿灿的向日葵，它们迎着太阳的方向展露笑颜。韩小葵一看到，便被深深吸引了，常常跑过去静静地欣赏。
　　这一天，韩小葵正仰着头，闭着眼，迎着轻抚而过的微风，呼吸着从向日葵上幽幽散发出的淡淡清新香味，忽然觉得脚趾头痒痒的，凉凉的，她以为是外公养的猫“小白”又在调戏她裸露在凉拖外的脚趾了，便轻轻一扬脚，盈盈浅笑：“小白，别闹！”
　　谁料，回应她的是一连串的“汪汪汪”，她立刻睁开眼，慌张得不知所措：竟然是只狗！要知道，韩小葵最怕狗了，即使是在别人看来既可爱又无害的狗宝宝，她也是不敢碰的，因为她3岁时曾被一只剽悍的大京巴扑倒，手臂与它的牙齿有过亲密接触。想到那次的经历，韩小葵不由得瑟瑟发抖，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只大狗兴奋地在脚边蹦上蹦下。
　　不久狗的主人来了，他就是欧阳。那时候，欧阳还是粉嘟嘟的肉脸，亮闪闪的大眼睛眨啊眨地，看到的人都赞他长得水灵，像个安琪儿。韩小葵原本也是这么以为，不过当听到他说出第一句话后，彻底崩溃：“大黄，怎么不回家啊，难道这个小鬼欺负你了？”话音未落，欧阳便俯下身，搂着那只狗抚弄，不怀好意地盯着韩小葵，仿佛要看透她似的。
　　韩小葵莹白的小脸泛着因为惊恐而产生的红晕，虽然她觉得对面的小男孩不是那么好打交道，还是怯生生地问了句：“是你的狗啊，能不能把它牵走啊？”
　　“那怎么行？你看样子不是这个村子的，说不定干了什么坏事呢！你说是不是啊，大黄。”大狗像是听懂了，“汪汪”的应和，欧阳则邪邪地一笑，对着大狗嘀咕了几声，像是在下什么口令。
　　韩小葵觉得不能继续耗下去，便转身要奔回外公家。可是，几乎在瞬间就被那只狗给扑倒了，她立刻哇哇大哭：“外公外婆，救我啊！”不过这次，狗狗似乎对她的肉肉没兴趣，只是专心地舔着她那嫩嫩的小脸，再不久，外公就把哭得涕泗横流的韩小葵抱走了……
　　后来，韩小葵从外公口中得知那个整她的男孩叫欧阳，是外公隔壁人家的孙子，原来一直随父母住城里，这次回来陪爷爷奶奶的。韩小葵忽然感到自己太杯具了，难得回来就碰到这种事，不过没想到剩下的几周都被这个小恶魔缠上了……

　　第二天中午，韩小葵捧着饭碗坐到大门口，津津有味地吃着她最爱的油爆虾。这时候，欧阳走了出来，他看着虾垂涎欲滴，便向韩小葵讨要：“给我一个吃吧。”韩小葵一听到欧阳的声音便警觉地停止咀嚼，用小手护住碗，连忙闪进外公家，倚在门口愤愤地说：“不给你！”欧阳无奈地摇摇头，转身欲走，但又回过来很认真地提醒韩小葵：“喂，你的碗底有个洞！”韩小葵愣了愣，很快撅起小嘴：“胡说！”“不信，你自己反过来看！”韩小葵赌气似的说：“看就看！”可是当她翻转过碗来，看着满地的米饭、菜叶以及心爱的虾时，她后悔了，哭着叫骂：“欧阳，你是个大骗子！”“谁让你傻的呀~竟然相信我的话。”欧阳坐了个鬼脸，笑着跑了……

　　那个夏天，对韩小葵来说真的是个噩梦。欧阳以不正当手段骗走了韩小葵N颗咪咪奶糖，把她的玩偶藏到草丛中，还故意在池塘边用水泼韩小葵，导致她感冒……可是，韩小葵不敢告诉大人，因为欧阳说过，如果大人知道了，就让大黄扑到她，并且保证与她的肉肉亲密接触 ……
　　2.
　　原本，韩小葵以为欧阳只是她生命中的小插曲，可是谁能想到呢，他竟然成了主旋律！主旋律就主旋律吧，可是，假如这部主旋律使人每日都陷入恐怖的梦魇，那绝对是折磨~
　　韩小葵从没想过他们竟会如此有缘——从小学一年级起，就被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缠住，连着做了12年同桌。

　　小学刚开始，欧阳就已经不满足于继续压榨她的咪咪奶糖，还染指了韩小葵的新欢——“大白兔”，甚至会随时随地地冒出来，支使她当免费劳力——诸如背书包，交作业之类…..其实，韩小葵早就不怕狗了，她与大黄也慢慢地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才不用担心欧阳的威胁，何况大黄来不了学校的。可是，有时候，人很奇怪，被欺负也会习惯，也会上瘾。迟钝的韩小葵认为，欧阳一定给她下了咒，不然她怎么会傻傻地任他欺负。不过，欧阳其实待她也不错，经常为韩小葵出头解围，好多次，韩小葵几乎都感动得泪眼汪汪，深情款款注视欧阳表达谢意，可被他的一句“你已经够呆了，还扮智障儿干嘛呀”彻底秒杀。所以，韩小葵认定，欧阳绝不是地球人……

　　上了高中，男孩女孩都不再像干巴巴的小草，而是忽的就蓬勃地从花骨朵绽放成动人的鲜花。此时的韩小葵虽然依旧如同瓷娃娃般，但青春的气息早已使她亭亭玉立，胜似一朵娇羞的水莲花。而欧阳，也褪去了婴儿肥，现出清晰的棱角，清俊秀气，挺拔的身姿常惹得小女生们花痴地追随其后。
　　由于韩小葵同欧阳走的近，小女生们就经常拜托她转交情书和礼物。这种事，韩小葵原本是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她一向善良，看着她们乞求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塞给欧阳。不过欧阳对这些都是爱理不理，礼物都转交给韩小葵处理（这应该算是韩小葵唯一能沾欧阳光的时候），而情书则还没瞟过一眼就要扔，若不是韩小葵觉得这样太有负所托（毕竟享用了那些礼物，总得为它们的主人做点事吧），阻止了他，恐怕每天的情书都足够撑满垃圾桶，不过，这也给她自己找来了麻烦——她得为欧阳朗读那些情书！所以每天韩小葵都要不情不愿地随欧阳去学校后山，念着酸溜溜的句子，欧阳则看着韩小葵委屈的小模样幸灾乐祸……不过呢，念情书也是有好处的，韩小葵很快就提升了自己的文字水平，接着完成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
　　这天放学，韩小葵趁着四下没人，看着冉煜（韩小葵暗恋的对象）从拐角处走过来，心怦怦地小鹿乱撞，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埋下头将情书奉上前去：“我喜欢你！”她等了许久都不见反应，便抬头望去，正好对上一脸坏笑的欧阳，他手中正拿着她的情书，而冉煜早已朝另一个方向远去！韩小葵瞪大了眼睛，连忙去抢情书，可欧阳早就拆开了，把信扬得高高的，她只好一蹦一跳地向空中抓去，可欧阳一米八的个子毕竟不是盖的，哪有那么容易夺回来。当欧阳大声地读出开头的一句“冉煜，你好”时，他原本兴奋的笑容立即消散，化作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又恢复平静，继续读下去，读完还冲着欲哭无泪的韩小葵做点评：“文笔不错，就是好多句子不是原创啊，好像就是前几天你读过的那几封里面的吧。”韩小葵这下子彻底窘了，恨恨地盯着欧阳，“哇”的就哭了出来，欧阳看着她，一下子没了主意，只好逗她：“别哭啦，你哭起来那么丑，不要吓坏我的小心脏啊。”这下韩小葵越发歇斯底里了，欧阳无奈地红起脸，垂着脑袋说：“对不起啊……”韩小葵是第一次从欧阳口中听到“对不起”，立马止住哭泣，用看外星人的眼神探究他是不是脑子坏了，等确定了他的确正大彻大悟反省着，便嘟囔：“一句对不起就完啦，你得补偿我。”欧阳一听这话，就调侃起来：“行啊，我吃点亏，以身相许。”“谁稀罕你啊！”“那要怎样啊？都听你的！”韩小葵狡黠地一笑，就等这句话呢。“你要帮我追冉煜！”“啊？！”……
　　可惜的是，没多久冉煜便转校走了，韩小葵设计的N套方案一个也没有用上，倒是平白为欧阳增添了取笑她的材料，韩小葵只能一字一顿地成冲他吼：欧、阳，然后在自己心里默默伤心……不过，年少时的爱恋也就像是幽幽湖水，风过无痕，在韩小葵心间留个美丽的怀想，很快便淡去。何况，高三如同洪水猛兽般咆哮着来临，韩小葵也只忙着和欧阳结成同盟——欧阳的数理化超强悍，辅导韩小葵绰绰有余，不过语文一般，英语尤其差，自然需要韩小葵的帮助啦……
　　3.
　　九月，韩小葵一脸兴奋地在Z大门口欢呼：“终于甩掉欧阳啦~”忽然，她感到一只手搭到肩上，回头一望，目瞪口呆——竟然是欧阳！可她明明看着他填J大的啊，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天热得出现幻觉？韩小葵不住地摇头以使自己清醒，可是当熟悉的声音传来，也只能认命了——“不用这么激动吧，虽然我很帅，你也不用花痴成这样~”老天！哪里是花痴，是惊恐好嘛！虽然心里这么想，韩小葵却违心地回了一句：“看到你，我开心啊。”欧阳喜上眉梢，一把抱住韩小葵：“我就知道，哥没白疼你！”韩小葵被他突然的一抱吓得三魂出了七窍，小声嘀咕：“你除了欺负我，哪里疼过我。”……韩小葵后来才知道，欧阳是故意当她面填J大的，事实上他早就买通了韩小葵的好友，拷贝了一份韩小葵的志愿书。这下，他们又是同班了，韩小葵只能叹自己遇人不淑，命途多舛……

　　韩小葵原来梦想的幸福生活很快的，就被欧阳的铁蹄践踏成一片废墟。
　　大一上学期，中文系的才子托人捎了封情书给韩小葵，文采那叫一个斐然，一时间让韩小葵晕晕忽忽的，几乎倾倒于他的石榴裙下（如果他有的话）。没几天，才子就约韩小葵吃饭，欧阳知道后，飞速赶到，冲着韩小葵滔滔不绝地讲述才子的情史以及对韩小葵的不良居心，之后对韩小葵宣布：“你，不能同他交往。”接着警告才子：“你，绝对不能追她。”然后拽着韩小葵扬长而去，韩小葵恋恋不舍地回望温文儒雅俊朗倾城的才子，心里只想把欧阳推到大马路上去撞死，再奔回才子的怀抱……
　　大一下学期，晚上班级聚会，韩小葵喝得醉醺醺的，也不要人送，自己跌跌撞撞地回宿舍，黑暗中冒出来一个身影，羞羞答答地说想同她交往，韩小葵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儿，身后的一只拳头已经将那个男生打倒在地：“半夜跑出来吓女孩子，算什么本事！”韩小葵一回头才发现，竟然是欧阳！地上的那个倒霉鬼不久也爬了起来，透过路边幽暗的光线看去，竟然是班长！三人一起大眼瞪小眼……
　　从此，再没人敢追求韩小葵。每每韩小葵叹息：“白马啊，你把我的王子拐去哪里啦，怎么还不回来？”宿舍里的姐妹就会逗她：“你的白马才不敢拐卖王子，只不过是被欧阳打断了腿，再也载不动王子啦！”韩小葵欲哭无泪……
　　4.
　　大二那年的情人节晚上，韩小葵躺在床铺上百无聊赖，突然收到欧阳短信，让她立马去宿舍的阳台。韩小葵只好乖乖走出去，发现阳台上下早已聚集了一大伙人，而欧阳正对着她站在楼下，一身白西装，飒飒英姿，超有王子范儿，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深情款款地对她喊：“韩小葵，我爱你！”围观者立刻起哄，有声嘶力竭地喊着“答应他”的，有纯粹看好戏般的吹口哨的，有忙于拍照纪念的，一时间，韩小葵没了主意，呆呆地驻足望着欧阳，觉得实在不可思议！欧阳放下花，弯腰取起地上的吉他，不去理会众人，只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韩小葵，兀自弹唱起来，是杰伦的《甜甜的》。最近韩小葵很迷，所以当熟悉的旋律响起，她竟也轻声应和……一曲终结，欧阳身后的天空就绽放出美丽的烟花，那样的灿烂夺目，韩小葵有些恍惚，沉醉不已，故而当欧阳再次表白，她鬼使神差地大声回了一句“我也爱你！”然后，围观者一阵掌声，韩小葵觉得自己就像偶像剧里的女主，幸福无比~不过，当她奔下楼，正犹豫着要不要献吻时，耳边传来一声“卡”，顺着声音看去，竟然是欧阳同一宿舍摄影系的同学，手中正举着DV，这下韩小葵明白了：欧阳那家伙又整她！这次估计是为了帮那个同学完成作业，可是也不能玩弄纯洁少女的感情哇！韩小葵回过头要发飙，欧阳却早已不见，她便在黑暗中大吼：“欧阳，你死定了！”……
　　第二天，韩小葵就堵住欧阳，斜眼睥睨：“欧阳，昨天算什么，你给个说法啊！”欧阳竟然不见从前的爽快，欲言又止，韩小葵看着奇怪，故意逗他：“怎么啦，不会真的看上我了吧？”可是，欧阳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敬一句“做梦，就是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也轮不上你”，而是特别温柔地看着韩小葵：“我是真的看上你了，怎么办啊？”接着，一步步走向韩小葵：“因为爱你，让你为我读情书，骗自己那就是你写的；因为爱你，看到你为别人写下情书，很心痛；因为爱你，费尽心思和你上同一所大学；因为爱你，不准别的男生靠近你……”韩小葵默然，脸上泛起粉粉的潮，不知所措。欧阳却继续逼近，凑到她的额角，轻轻地，印下深情一吻，然后微笑着揉着韩小葵的刘海，韩小葵眨着大眼睛，睫毛上下翻飞，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好看的弧线……
　　就这样，韩小葵与欧阳正式交往……
　　5.
　　虽然两人的关系确定了，可是，欧阳还是改不了捉弄韩小葵的习惯，像趁着她睡觉，在她脸上画点画之类，这使韩小葵万分恼火，但却又没有办法，除了警告警告再警告的老一套，愚笨的她实在想不出怎么解决……

　　再后来，两个人毕业了，欧阳再次施展无敌黏人功，软磨硬泡地跟着韩小葵进了同一家公司。这使深信“距离产生美”的韩小葵很无奈，就教育欧阳，整日黏在一起，彼此很容易视觉疲劳，总有一天会厌倦的。可是当欧阳把不知从哪里听说的一句“距离产生出轨”回敬给韩小葵，接着超级恳切地叙述自己为了韩小葵这一朵狗尾巴花放弃整座花园的伟大牺牲后，她只有绝口不提了……

　　韩小葵曾经无数次幻想欧阳向她求婚的情景，可是现实让她很无语：没有钻戒，也没有玫瑰花，连甜言蜜语都没有——
　　那天是圣诞节，欧阳带来一只哈士奇幼犬，眼睛水汪汪的，特别可爱，是表姐家的MARY生的的小崽，现在送给欧阳了。韩小葵抚弄着它，十分开心，欧阳就借花献佛，要送给韩小葵，韩小葵连连摇头：“我太粗心，怕养不好。”“没事，那我们结婚一起养它，绝对养得好！”韩小葵想也没想就“嗯”的应了下来，直到发现欧阳奸计得逞的坏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严重的错误——为了一只小狗，廉价出卖了自己，欲哭无泪……

　　现在，礼堂上的韩小葵正漫步走向欧阳，脑海里飘过两人间的种种，有一阵暖悠然涌遍全身：好吧，欧阳，你是恶魔转世，我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