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玉纾》月下小酌

130、鸾结

　　万俟雅言的风云图并着一幅古阵的详细绘图一同递上太极宫，龙玉纾点了点风云图笑道：“给朕找把扇子，把它画上去！”
　　紫菱眉心微敛，看着龙玉纾手边的酒盅：“陛下最近是否饮酒过甚了？”
　　“嗯？”龙玉纾刚刚取过酒盅凑近唇边，听到紫菱的话抬起了头，微微一笑：“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哪来那么多的计较！”
　　“菱儿去给您找扇子！”紫菱叹气，捧着河山图躬身告退。
　　紫菱走后，龙玉纾唇角的笑弧悄然降下，垂首银白酒盅，其内血腥刺目。
　　河南道的大阵就在眼前，万俟雅言的一身正气也被古阵沾染，龙玉纾密书传出，是夜，古阵内百千生命悄然陨落，血色将古阵激活，畜生道已成。
　　氤氲的猩红再退一步，浅金微弱，淡紫色似乎独占鳌头，帝星隐归之势渐成。龙玉纾轻咳一声收回目光，江南道事了，关内道便是水到渠成。
　　江南道自古而今都是闻名天下的富庶之地，外族觊觎，拥有者依旧无从安心，江南毕竟太美。
　　自从龙玉纾重手整顿了河北道的贪官污吏大祁的贪墨之风已经减轻，然在巨额利益面前，喜欢铤而走险的人依旧数不胜数。龙玉纾下诏江南道巡道使严华，彻查盐商苛待盐工、草菅人命之事，务必理清江南道歪风邪气，还百姓以公道。
　　帝王一怒自然是流血千里，江南道官商相护早已烂到了骨子里，盘根错节处根本无法分清。严华上书天听奏请严查到底，龙玉纾颔首应允，准其先斩后奏之权，千里快骑将尚方宝剑一并送到。
　　曾在吏部任职的严华对官场内的坑壑一气知之甚深，就像一个大夫看病，他知道病理知道病因，这个病人是死是活还要看这位医生的医术如何，严华，是个能下得去手的好“医生”。
　　朝中大臣还坐得住，因为新晋臣子与江南道几乎可以算得上毫无瓜葛；边境诸国也不得不稳住，公西无忧这位儒将不知因何缘故变的手腕冷厉，凡进边关百里者定斩不饶，似乎全身上下都在冒着怨气，魔煞一般骇人。
　　轻点棋盘一角，岭南道如预算一般最先乱了起来，有着听风楼的情报在，岭南各国集~合起来的军队又占了地利，江南道临岭南道诸州岌岌可危。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龙玉纾对面坐着的是即将出征的龙静业，落下棋子正容嘱咐，“朕之过付于卿身，仍要请爱卿还岭南、江南两道百姓平静安详！”
　　龙静业单膝跪地，铿锵道：“末将拜别！”
　　龙玉纾含笑送别，连祭天之权都放手给了龙静业，命令只有一条：将岭南道诸国的联合牵制在江南道以外，寸步不让。
　　紫菱悄无声息地走到龙玉纾身后，盯着棋盘轻声道：“战事拖得久了，人心会浮动！”
　　龙玉纾后仰，靠在紫菱怀中淡淡道：“朕给你的玉佩还在么？”
　　“菱儿始终贴身放着！”紫菱回话，不明所以。
　　龙玉纾眯起眼睛，语调中有些漠然：“那是岭南大乱的代价，荣安听风楼分楼的传唤令，朕要它连同分楼一起，灰飞烟灭！”
　　“菱儿领命！”紫菱伸出手臂将龙玉纾环住，柔声道，“就从那个卖玉人开始！”
　　龙玉纾挺直了身子，漠然吩咐：“下去做事罢！”
　　“请主人保重自己，菱儿告退！”紫菱松开手，躬身而退。
　　指尖的颤动愈发难以压抑，龙玉纾轻叹了一声起身去往大明宫：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无法改变需要依靠吞噬他人来维持冷静，这是轮回给她的诅咒。
　　龙玉纾立在宫墙上想了半天，最终还是绕道去了长门殿，是时候将希望种下了，璃族和龙氏之间的纠葛调和并模糊后，这个天下就可以回到原有的秩序——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长门殿安逸一如往常，林鸾将龙玉纾迎入正殿后便遣退了所有的宫人，他拉着后者的手走到软榻坐定后轻笑道：“不是该在两仪殿处理政务的么？”
　　反手将林鸾拽入怀中，龙玉纾的利齿刺穿了他颈部的肌肤，已经熟悉的疼痛席卷全身后聚集在心脏处，早已冰冷失去跳动的心脏狠狠的震动起来。龙玉纾眯起眼睛，拥紧没有丝毫反抗的林鸾：只有怀中这个人能让她再次找回心脏跳动的感受，只有他能用最真实的温热告诉他鲜活是什么东西。
　　“玉纾！”林鸾仰起头，伸出手抚过龙玉纾未束起的冰凉发丝，“发生了什么事？！”
　　“你知道当你的血融到我的身体当中时的感觉么？”龙玉纾抬起头，锋利的吻染红了林鸾的耳际，“你的身体里流淌着与我相驳的血液，千年以来我们始终对立，你是鸾，而我是龙玉纾！”
　　“从选择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把所有的退路斩断，我只是林鸾！”林鸾捧起龙玉纾的脸，目光清明澄静，瞳孔映出的世界中只有龙玉纾一人的身影，那份专注近乎虔诚。
　　低沉嘶哑的笑声溢出，龙玉纾柔声道：“那么，我说地狱，你会选择么？”
　　“有何不可！”清凉的吻缓缓落下，舐去龙玉纾唇角不及咽下的鲜红。
　　这是林鸾第一次亲吻龙玉纾，没有感受到任何缠绵温暖，他体会到的只有针刺般的冰冷，但是他依旧认真的吻着，带着几分笨拙青涩却格外的迷惑人心。
　　“一念既存，便再无回头之路了！”这一次，龙玉纾确认的次数是真的增加了，口中是属于林鸾的温暖，她却依旧冰冷，“选择了我，就是选择了地狱，活着的无间地狱！”
　　“不念上邪！”林鸾将龙玉纾打横抱起，他在清润之后的坚韧是能够支撑一个帝王的自持，“玉纾，我只是林鸾！”
　　龙玉纾笑着埋首林鸾怀中，她是不知道林鸾的坚强来自何处，但是她知道这个怀抱渐渐的已经成为她行走到现在的依靠，这样的理所当然。
　　春宵帐暖，龙玉纾看到了林鸾肩头银白色的鸾图腾，冰冷的指尖轻轻拂过，她要将这份无暇高洁的银白染成血红，让他的世界从此再也不能没有一个名叫龙玉纾的人。
　　林鸾近乎手足无措，无论寻常时多么从容优雅，这是他第一次与自己的妻坦诚相见，面对龙玉纾猩红的双眸，他在沉湎之余残留着茫然，只能随着龙玉纾的动作将自己的理智一点点弃之脑外。
　　云停雨歇之时，龙玉纾伏在林鸾耳边缠绵喃呢：“无论何时，我都会在你身边！”
　　当不安和担忧散去，林鸾此刻还不清楚自己的心中真正残存的是什么，他清楚的是：这是龙玉纾将同一个承诺第二次说出口。玉纾，你的不离开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