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深海粉黄鱼

4、丑时鸡鸣

　　丑时……太子东宫……后殿
　　我只穿了件绸衣，后殿里极冷，但我却并不在乎。偌大的后殿如此的黑暗，没有一点光明。萧声只在子时响起，到了丑时就渐渐散去了。我还坐在床边看暮雪的睡颜。暮雪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是我最爱的人，也是我的妻子，我很喜欢这个词，妻子。
　　暮雪躺在那里，很是安详，她的面容如海棠一般的美丽，灿烂。那弯弯的眉眼，红仆仆的双颊，欲滴的唇，那些的美好全都集结与一身，暮雪笑的时候就象有魔法，是的，我肯定，暮雪一定是有魔法，她让我着魔，让我深深陷如不能自拔，她就是我的女人，哦，不，我想她更是我的女神。
　　我从来不敢奢望暮雪的眼神和关注，但我一直在幻想在假设，我希望暮雪每次都是为了我才展开笑容衣着光鲜。我以前，竟然也象个小孩子那样。我丝毫不敢正视暮雪的眼睛，常常的，我就偷偷跟在暮雪的身后，走过她走过的每一条路。她留下的每一个脚印我都小心翼翼地重新踩上去，甚至在这个时候，我都会兴奋地想要大叫，这样我才感觉到暮雪的脚和我的脚是长在一起的。我爱抚摩暮雪触碰过的任何东西，任何上面有暮雪温度的东西，我也喜欢悄悄去拾暮雪不要的东西，从手绢发簪到果核骨头，什么都有，呵呵，没错，我是个疯子，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我就是个疯子……
　　我初次见暮雪的时候，是十五年前的那一天，那天我在跨高槛时没有跨过，被绊倒了，一脸鲜血。我被母妃姬带到前殿包扎擦洗，就看到了她，暮雪。我哥哥寰牵着暮雪的手带她进来。当我满眼的鲜血刚被擦去，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我的暮雪，那个小小的暮雪。她就象一道光线，射进我被鲜血荼毒过的双眼中，还带着一圈圈的光晕。
　　当时，我只知道暮雪是我母妃的养女，她父母在五年前的一场宫廷事变中双双丧生，母妃怜惜她孤苦无依，就把她带到了自己身边。而当时我好象就只有五岁，而暮雪也就好象和我一般大，我哥哥寰却已经十五岁了。
　　从此，暮雪就开始和我们一起生活，起居。母妃待她也象对我一样的好，我就站在暮雪身边，看着暮雪跳跃，开心，这是我的一辈子的美梦，我倒也希望我的人生永远定在那些时候。有的时候我甚至希望我的时空定格突然不动，那我就可以大胆地走过去，将暮雪的目光转向我，让她看着我，一直看着我，让我抚摩她的脸蛋让我亲吻她的唇，我知道自己是个下作的流氓，我甚至知道要是暮雪知道我有这些想法一定会生气，会给我两个耳光然后鄙夷的离开，再不回头看我，躲避我，但这样让她记着，讨厌着，好象也没什么不好，让她嫌弃我不也是让她记住我的另外一种方式么，至少要是她真会给我两个耳光，那也是我占了便宜，至少她的手和我的脸曾经是靠在一起的，至少暮雪她曾经抬起过她的眼睛看着我……
　　可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虽然这对于我来说很残忍，但我知道，我一直都清楚明白。因为这样的明显，想骗自己都不行啊，我笑着摇摇头，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桌边，取出火折将红烛点燃，整个房间突然被烛光充满，我回头看还睡着的暮雪，那温热的烛光让她的脸上部满了生气，那个鲜活的生命，即使是熟睡……
　　在暮雪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我的，或许有，但也和她的书桌玩具一样，没有生命，不值得太多的关注。暮雪也从来都不在意我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因为她根本没有办法，她的脑海，她的内心，她的一切，她都全盘抛掷在我哥哥寰的身上，她的眼里只有寰，她的生命里，灵魂里，都只有寰，使得我连充当一个配角过客的地方都没有，都容不下，她是那么那么的爱着寰，疯狂的，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讽刺的是，暮雪和我一样，疯子一个。她也爱搜集寰触碰过的东西，她的秘盒里都是和寰有关的东西。寰给她的每一件东西她都高高地端在架子上，旁边还放着条子，那是寰哪年哪月哪日给自己的，为了什么事情，当时寰说了什么话，什么表情，甚至是穿了什么衣服，都清清楚楚。寰用过的弓箭，寰擦汗的丝帕，甚至还有从寰梳子上一缕缕拣出的长发，她从不掩饰自己对寰的迷恋，所有人都觉得，最后寰是要娶她的……
　　可是，有谁会想到今天呢，我看着睡熟的暮雪那宛若十年都未曾改变的美丽容颜，那美丽的大红色的凤袍，那凤冠霞帔，都是为我而穿戴的，而就算在氏族的宗谱里，她暮雪也是我子墨的妻子，我子墨的妻子。我走过去，看着她，看着她……
　　暮雪以前哭过，常常都在哭，她眼泪从来都是杀死我的毒药，荼毒我灵魂的凶手。因为她一哭，她那悲切的声音呜咽的语调仿佛一下就能扼住我的咽喉，将我无情的绞死。可是，她的眼泪是为寰而流的，永远都是……
　　我知道她为什么流泪，我知道，但我又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参与。那时的寰很忙，我从来都看不到他的人，我知道他象是要在准备些什么，但我不确定，我转弯抹角地向母妃问讯，母妃却也次次都闪烁其辞，那是个只有母妃和寰知道的秘密，直到十年前才昭然若揭，要不是十年前，恐怕暮雪早就不是我的妻子了，我常常这么想。
　　寰是我的哥哥，我们的母妃是姬，她是个美丽又温柔的女人，她眼睛象一汪清泉清澈纯洁。但后来我也慢慢知道，她原来并不是王的女人，对于我母妃的身份，我的父王选择了用数条性命来封存，的确，效果很好，要不是十年前的那一次的“意外”，恐怕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一个这样的真相，可不管怎么样，我身上流的的确是我父王的血液，我是他的儿子，虽然我明白我父王爱我的母妃超过爱任何人，可也许，这就是我的父王执意想让我做太子的原因吧，我即不是嫡子又不是长子，父王如此冒天下之大不违立我，就是为了我的母妃，那是他一辈子的最爱，也是他注定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偿还的。
　　我知道当年年轻的皇后和我哥哥寰之间暧昧的纠缠不清的关系，因为我熟悉皇后看寰的眼神，那也是我看暮雪的眼神，那也是暮雪看寰的眼神。那种疯狂，那种欲望，那种爱慕的眼神。而寰那双有沼泽一样颜色的眼睛，却默默的把皇后所有的光芒吸收进来，拖入自己的心里。暮雪看了只是哭，一直哭，仿佛，那些眼泪，可以将寰那颗如铁石铸就刀枪不入的心熔化，可一切都只是徒劳。
　　皇后和寰的暧昧在暮雪的眼泪和寰的沉默中慢慢地爬行，直到十年前……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忆当时的场景，到现在我模模糊糊的记忆里只有那些被我强行撕碎的片段。我记得，那时的暮雪换上了出嫁的红装，美丽的不可方物，她站在我面前，那么高傲的站在我面前，我两脚发软就想跪下去膜拜她，亲吻她的鞋面，她说：“寰要我嫁你，我嫁。”这是我出生以来听过的最另我疯狂的消息，我不知道寰是怎么打算的，但他的话，让我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幸福和满足的我，即使暮雪她不爱我即使她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但现在开始，她是我的妻子，会常伴我的左右。我甚至觉得，就算下一秒我死了，也是值得的，我会笑着死的，可是下一秒，真的有人离开了，不是我……那天还真是巧合，我的母亲姬死在了那一天，那是我永远都不想提及的，我内里是丧服，我的泪痕还没有被完全擦去，我的外衣就变成了礼服。我依然固执地没有换下里面的丧服，我就在着喜悦和悲痛中挣扎着……
　　当我和暮雪穿着火红色的礼服准备接受父王的祝福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寰的长剑直指父王的咽喉，在父王的脖颈上留下了鲜红的血痕。
　　可是当我慌然无措的时候，我就已经看见我的暮雪早已扑到父王的身前，而那柄属于寰的剑也早已刺到了暮雪的脊背上。我就站在那里，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我就这么看着，但凤冠上的珠帘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不知道此时的暮雪是什么表情。暮雪这一生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对我说的我知道，只是她对寰说的实在是怪异“寰，那是你父亲……”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么，怎么从暮雪的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奇怪，我不知道，我看见寰那张绝望又惊恐的脸紧紧贴着暮雪，然后疯了的冲出去，我想暮雪应该开心了吧，他的脸曾经贴着他，那么近，那么近……
　　我觉得暮雪没有死，但这十年来她都就这么躺着，睡着，再也没有醒来过，连睫毛都没有颤动过。她还穿着当年嫁我时的嫁衣，睡的是可以千年不腐的寒床，嘴里含着玉。我一直都这么固执地占有着她，看着她，只有现在我才能看着她这样安详，但我明白，她的灵魂是从来都不曾踏足过这间后殿，没有看过这嫁衣一眼。……

作者有话说

　　也许有人觉得这不是BL 。其实，仔细看还是有影子的，从风凉的角度看的话，，我们说BL。bg。恐怕只是有一线之隔，或许是我发错了地方，当然，从这一段开始，子墨，就快要和他的最爱的女人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