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摩卡咖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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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蒋微目光闪动，收住了这个话题。
等两个人喝得有些醉意，终于意识到天色已经很晚了的时候，蒋惠一看表，已经是十点多了。其实十点多，对他们这种过惯了夜生活的人来说，都不能算晚，但重要的是，距离他们送走陶清支已经两个小时有余了。
“糟了，”蒋惠神色匆匆地站起来，招过侍应生把帐结了，连蒋微想要请客的话都没让说，“让老师等久了，他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不高兴。也怪我，还不如别劝他出来。”
蒋微对此不置一词。他不知道那个美人老师究竟是像面上那么淡漠，还是一种习惯成自然的掩饰。他坐在这里和蒋惠喝了那么久的酒，同时心里也在想事情。
两个小时终于让他想到了一点不对的地方。
蒋微前几年就出过柜，家里人不是不生气，只是掀桌掀凳子也没能打消他这个决心。蒋微直截了当告诉家里人他是个BI，不会结婚，但是可能有孩子。蒋微从没考上个正经大学开始就接手了家里生意，自己也在外面有一些安排，现在他那一家子有一半的家产等于是在他手里的，所以家人想说什么，也再没这个机会说了。于是蒋微曾经有一段时间是泡在酒吧里的。一般的也泡，特殊的那种也泡。
所以他也就知道，酒吧里挑选一个男孩子漂不漂亮，不光是看他脸盘长得怎么样，五官生得好不好，还看一个气质。乡下来的，想挣钱的小孩，一般都有点风尘气，说白了就是俗味儿，这种孩子，一般都只被指给普通客人。料好一点的，一般是城里的出身，不会太好，但起码读过书，能谈点风月的，收入相对就高些。最抢手的一般就是两种，一种是妖孽到了极致的，这种人一般都长得很漂亮，又会包装自己，看上去就像勾起你毒瘾的那种花，明摆着告诉你危险的，往往都是以退为进。另一种就是冷淡型的，长得分外美的人才有这种资格，看上去跟块冰似的，越是这样就越让人猜测，这人在床笫之间是不是会暴露出另一种本性——当然，做这一行的，无论再冰再冷淡，终究不能指望别人把你想得干净，何况嫖客皆非君子，嫖不到，总不能不让人家YY一下——于是他们也很受欢迎，要价也是漫天的高。
蒋微终于想起来了，第一眼见到陶清支的时候，他产生的那种错觉，居然和这有关。但他也并没把这顶帽子扣到陶清支这三个字上面，毕竟这种想法相当荒谬。
推开书吧的门，一股淡雅的味道随着风送出来，大约是某种香料。蒋微觉得熟悉，但是想不到。这种场合他去的原本也不少。
书吧进门左边是几排高大的书架，右边是一般的咖啡厅样式，提供点心和饮料，还有少量主食。一般来说，给了服务费就可以坐在吧里看书，饮食另算。
陶清支就坐在进门不远处的奶油色沙发上，旁边原本是落地窗，但帘子被放了下来，挡住了外面的夜景。本来在夜里看不分明，蒋微这才发现陶清支穿的是一件白T恤，大圆领子，可以看到纤细的脖颈，露出来的皮肤也很白，没有什么血色。陶清支手里拿着书，从他的方向只能看到一行一行的字，看不到封面。
蒋惠已经走过去跟他说话，陶清支扣下还打开着的书，目光有些恍惚地抬眼看了看他们，微微点了一下头。深蓝色的书面上写着“城南旧事”四个隶字，蒋微觉得自己有些印象，还在中学的时候他是看这些东西的，但具体写的是什么已经模糊了。
蒋微这才看到陶清支要了一杯咖啡，杯子已经见底，看不到残存的糖渍。伸手抽出桌沿里的单子看了一眼，如他所想，杯子里的是清咖。
“其实陶老师应该喝摩卡的。”他随口说了一句。
蒋惠看陶清支没有回答的意思，问道：“怎么说？”
蒋微淡淡道：“摩卡放了巧克力，喝点这一类的东西，气色也会显得好。”
话音未落，蒋微就感觉到陶清支一直不明确的目光落在了他脸上，这次他已不像之前那么漠然，而是带了一点警示的意味。蒋微目光闪动，收住了这个话题。
“可是，”蒋惠似乎没有察觉到二人之间的冷刀冷枪，依旧说道，“我认识几个小姑娘，她们都抱怨摩卡不能喝，喝完以后就有自己胖了一圈的感觉。”
蒋微笑了笑，本该是他接着打趣下去，他却没有。
“这书还没看完？老师喜欢，不如买下来吧。”蒋微知道这个书吧的书多是可以零售的，拿起书记了一下页码合上，便去了吧台。
陶清支看他一个人殷勤地走过去结好帐回来，脸色不变，动作却显得有些僵硬起来。蒋惠不曾察觉，但蒋微意识到这人不能惹得狠了，否则立刻是要引起他反感的。只得作出一副开玩笑的样子，把特地夹好了一支书签的书推到他面前：“只是一本书而已，老师不介意就收作见面礼吧。如果老师还喜欢，不如留个电话给我……”
“哎哎，收收你那副嘴脸。”蒋惠不乐意了，抬起头一脸愠色，“我老师留电话给你做什么？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我不管，把主意打到我老师头上，就是不顾我的脸面了。”
“小侄子，这怎么算不顾你脸面呢？”蒋微重新坐下来，正对着蒋惠，表情平和里甚至还含着一丝笑，“我是你叔叔，陶清支是你老师，我们岂不是同辈？同辈论交，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吧。”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对方哪处痛处，蒋惠脸色变了变，却没话可说。
这时候陶清支伸手从靠窗放着的笔筒里抽了一支圆珠笔，又拿了一张书吧的名片，写了一串号码上去。
陶清支垂下眼睛，眼神显得晦暗不明。他短暂地看了一眼蒋惠，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走吧。”
蒋微怔了一下，收起那张名片，随蒋惠和陶清支走了出去。
夜色斑斓。
江滨是这个城市不少的几个夜生活圈子之一，天际简直要被这一片闹攘的建筑映亮。蒋惠的脸色依旧不好看，陶清支也不再说话，他只是心中隐隐有一种意识，这个叫蒋微的人，似乎对他产生了一些看法。
而这种看法，威胁到了他如今的平静。
与其回避，不如有所防备，看看这个人凭借他的感觉和猜想，能发现一些什么。
如果只是猜测……也就罢了。
蒋微把两人送到蒋家，就开车走了。
他本来可以住在蒋家的，蒋夫人在他答应来的时候就专门找人给他打扫了一间空房出来，干干净净的，也不小，但是他谢绝了这种好意。他不是个早睡的人，短时间内也不想跟兄长夫妇唠家常，他还有一些事情想做。
陶清支无疑是个美人，蒋微在这方面的阅历一向不让人，有机会的事情他很少放过。所以他打算在A城多留几天，看看能不能在这个冷美人身上寻找一个可能性。
蒋惠坐在侧厅的沙发上，脸绷得紧紧的。
其实蒋惠长得也不错，蒋微虽然和他有些相像，毕竟大了几岁，出社会更早了好几年，所以看上去比他成熟得多。而蒋惠就水灵多了，他的少年意气还在，是可以在脸上看出来的。陶清支从未表露过，但他对蒋惠这种年轻的感觉确实不无羡慕。但蒋惠的脾气他却非常的不喜欢，而且蒋惠身上透露出来的那种，对他有所企图的态度，让他一直很不舒服。
尽管蒋惠也许是太年轻了些，不敛锋芒，但谁都想当猎人而不是猎物。
“老师，你为什么要把电话留给蒋微？你应该看得出来，他的意图绝对不是交个朋友而已。”蒋惠安静了半天，一开口就是强烈的质问语气。
陶清支说：“我知道。”
“那你还……”
“这是我的事。”陶清支的口气淡淡的，说到这里就没有下文了。可是蒋惠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即使他是陶清支的老师，也没立场影响陶清支的选择，何况他是学生。
蒋惠开始质疑，是不是自己把学生这个角色当得太好了。
陶清支已经转身走了，他本就没有什么事情是非向蒋惠交代不可的，充其量也是把他当作个关心自己的学生。但是蒋惠想要的太多了，陶清支想，难道是自己摆出的这个姿态还不够明显，所以那么多人想要从他的身上找点什么，而不是笑一笑，然后客气地走开。
陶清支有晚饭后散步的习惯，不管多晚。他其实不是个非早睡不可的人，虽然养成了这个作息，但在散步面前也是要让步的。蒋家的边院就很大，每逢换季会换上不同的花卉，现在是春天，满院子栽满了各色百合，香气正盛。陶清支并不是很喜欢百合的香味，他喜欢的是香茅或者薄荷一类的东西，百合看上去素淡，香味却浓艳。
蒋惠刚知道他这个习惯的时候，也常常一下饭桌就跟在他后面，说是散步加闲聊，其实总是蒋惠一个人在说。陶清支表面上是一副思考的样子，貌似毫不关心，但蒋惠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所以也只好说下去。内容无非是些学校里的趣事，蒋惠倒还不敢讲八卦，于是其实是两人无趣，蒋惠也就渐渐不来了。
陶清支是有过一些往事的，都是些不好的回忆，他并不想想起来。关于很少说话这一点，大抵与此不无关系——当然没有人希望自己在聊天的时候，被人引导从而讲出什么伤心事，第一他不想做出可怜嘴脸博人同情，第二他也不希望属于他自己的事情因为外人而有所变味。
他停下来，坐在石凳上，石凳有些起潮。也许是夏天快到了，他能听到一些虫声，低哑而不明朗，不去在意就仿佛没有了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摩卡咖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