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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杜衡篇 神女何知襄王梦 ...

  •   第三章

      杜衡篇神女何知襄王梦

      对我来说,在八贝勒府的日子,是信息爆炸的时代。

      自混混沌沌稀里糊涂在清朝呆了这些日子以来,我终于首次搞清楚了这儿的具体年份:康熙四十六年初,残冬未过,春已不远。也终于搞清楚了所谓“四福晋”“八福晋”到底是个什么福晋——她们分别是康熙四阿哥和八阿哥的正妻,所谓大老婆是也。而那个小美女秋雯,则是八福晋的心腹婢女,至于八福晋对我,好像是要好姐妹之类。那么,“我”是谁呢?

      还是……不大清楚。

      按说我是四贝勒府里的人,四福晋也不大待见我。听秋雯的语气,似乎“我”在四贝勒府受了很大的委屈,自杀未遂。据秋雯说,那是“她们也欺人太甚!看着姐姐脾气好,就当姐姐是个面人一样揉搓!”。——听起来这个“杜衡”像是个被炮灰了的悲惨女性。

      秋雯又说,“姐姐也别怕,他们四贝勒府最最会做表面功夫,只怕把事情给闹大。又有我们福晋给你撑腰,总不敢把你怎么样的。”——听来这个“杜衡”自杀事件给组织,啊不,是给四贝勒府造成了极其不好的舆论影响,估计也许就是因为如此四福晋才一个白眼接一个白眼的扔给我。

      秋雯还说了,“姐姐也别太过担忧,等过了明年,到了他们四贝勒府放人的日子,让我们福晋给你去讨个情。虽说并没这个规矩,但听说那四贝勒四福晋都是仁厚的。再者,我们府上的面子,他们也总要买个三分。”——等等,这么说我是个丫鬟?我在心里暗暗点头,也对,自杀的人多晦气,我要是那个四福晋估计也不想留这么个人添堵。

      秋雯继续说了,声音变得低不可闻:“姐姐,我们福晋让我来悄悄问上你一句,这两年,到底四贝勒有没有幸过你?她说要是没有,那就好办许多了。”——再等等?!什么幸不幸?这么说,我怎么听起来像个没名分的侍妾?

      秋雯这回不说了,秋雯她还专注地看着我。我一时之间完全没法消化这么爆炸的消息,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和她大眼瞪小眼。谁料她与我对视,脸竟然忽地红了,娇羞一片。我愣了愣,方才悟到想来是她一个未婚姑娘说起这个不好意思。可是我哪儿知道啊?谁知道这“杜衡”有没有被幸过?我连那四贝勒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我暗自里翻江倒海的纠结着,可也只能避开她的目光,低下头做不愿意多说状。

      谁想到,在一片沉默中,秋雯竟然自己就悟了。她的眼里有些怜悯的神色,握住我的手说道:“姐姐……不然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你。”这?她是误认为这杜衡没有被幸过?也对,算是符合情理,没得到主人欢心的侍妾,才会被炮灰掉。我当然只能默认,稀里糊涂的混了过去。

      在终于接受“我穿越了”这个事实之后,每晚我都辗转难眠地在脑海里搜索自己对康熙朝的知识,终于不得不悲哀地承认这些知识不过是聊胜于无。首先,影视作品我看过许多年前的《康熙大帝》,只依稀记得是少年康熙勇斗鳌拜。文学作品我倒是熟读《鹿鼎记》,但这会儿你让我哪找韦爵爷去?许多年前热播的《康熙王朝》,我妈倒是从头追到尾,但我只记得那句坑爹的主题曲“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和后来天涯上热炒的明叔经典台词“宝日龙梅,你□□了朕!”。再有,就是教主的《皇太子秘史》了,只可惜那时我已经没有了追看电视剧的习惯转头投向向了电脑的怀抱,只知道这部剧讲得是一个倒霉催的皇太子。至于那部我爸追过的《雍正王朝》,我只知道他老人家后来买来的原著还躺在我家书柜上落灰呢,我硬是半页没翻过。绝望之际,我甚至开始回想高中历史课本,仅存的记忆就只有康熙朝的平三番打俄国扩疆土,还有雍正朝的各种改革——其中“摊丁入亩”貌似是我国古代人头税发展历史那道大题的最后一点,还有设立“军机处”标志着我国封建集权达到顶峰。

      某天东方发白之际,我忽然想到,在去奥兰多旅游之前,我们系的中国师姐曾经倾情推荐我去看新出的穿越大戏《步步惊心》,据说就是穿越到康熙朝的。她说得眉飞色舞,我也真的去网上搜了,可惜点进去只看到一行小字:此视频仅限中国大陆地区播放。而我当时又忙于给某个会议投稿外加备课,也就懒得再找资源下载了。如今想来,悔恨之情真是汹涌而来。我真恨不能狠狠抽自己几巴掌:叫你出国,叫你看不了国内视频!叫你就知道写论文,叫你就知道备课!有正事没有?该看闲书的时候你干嘛去了?该看电视剧的时候你死哪去了?

      如今说什么,可都是晚了。

      我现在的生活,真是稀里糊涂和如履薄冰的诡异综合体。时时搞不清楚状况,时时生怕被别人看穿自己已经不是这个“杜衡”,就只能少说少错,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可奇怪的是,就连号称是杜衡闺蜜的八福晋,都不像有看出一丝不妥的意思。常常是她找我去说话,她说了十句我也接不上一句,可她就像习以为常。想来这个杜衡以前的性格也是个没主意的闷嘴葫芦,不然也不至于被人给逼迫的上吊自杀。那秋雯倒是和我极是亲热,据她说来,她和这杜衡是一处长大的,只是这杜衡身份较她尊贵些,后来进宫选了秀女,又被按例给了四贝勒府。而她则八福晋的家奴,跟着八福晋出嫁进了八贝勒府。

      我在这八贝勒府的生活,可谓是波澜不惊。来来回回每天只见到一众丫鬟女眷,时不时八福晋叫我过去说话喝茶看风景,也就没了。秋雯她们每日里都还有事情要忙,只有我是大闲人一个,整日价吃了睡睡了吃。这八贝勒府到底有多大我都不甚清楚,每天活动的地界只是自己住的那两间房和外面一个小花园子。那传说中的一家之主八贝勒,我更是人影都没有见过一次。这府里上下,似乎是以八福晋为尊,我是她的客人,捎带着大家也都对我极为客气。我每日里暗暗观察,时日一久,似乎也对这边的人行礼说话摸出了一些门道,偶尔也敢接一些话来说了。

      就这样百无聊赖的过着。秋雯她们都有事情做,来找我的次数总是有数,八福晋也许久不见了人影,我又像是被人给遗忘了一样。

      某日我午睡醒来,发现窗外明亮的耀眼。走到窗边一向外看,呵,不知何时下得好大一场大雪!窗外银装素裹,白雪皑皑,虽然窗户封得很严实,我却好似能嗅到窗外雪的味道。望着这窗外雪景,我的精神一振,连日的萎靡不振似乎一扫而空。那窗外庭院,似乎也因着雪的装扮变得柔和了起来,乍一看来竟然似曾相识。

      这里是北京啊!我忽然想起来。自从穿越以来,我一直惊恐交加,只当这里是个诡异的异世界,却好像一直未曾想起,虽是几百年前,这里也还是我曾经生活了四年的北京城。犹记得大一刚到北京时,什么都新鲜,大冷天的和桑璇那丫头坐地铁去故宫看雪景,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雪初停的下午,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我们俩嘻嘻哈哈的拍照,又累得稀里哗啦的坐地铁回五道口去多乐之日每人喝了一杯热热的饮料,心满意足。就在一年前,和桑璇在芝加哥相聚的时候,我们还提起那个雪后初晴的午后,感叹着不知何时才能在北京一起看一场雪。没想到,我现在真的回了北京又看到了雪。可竟会是这样一幅情景。也不知桑璇怎么样了,看见我消失,她估计要抓狂了吧。唉,我俩买的是两日两园的通票,票还装在我包里,也不知道人家没票还让不让她再进。想到这没有由来的穿越,我不由得低下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还能怎么样呢?我收回了思绪,决定出去走走。

      放在往日,我是绝不敢独自一人出去溜达的。万一遇到什么不熟悉的或者突如其来的事,那不就毁了。可是今天我满心怅然,忍不住想出去透透气,索性胡乱穿戴好了,捧着个手炉出了门。

      呵,真冷!我边缩着脖子贴着墙走,边四处东张西望。这八贝勒府还挺气派的,看来比我那天匆匆看到的四贝勒府只大不小。凡是走人的地方积雪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效率真够高的。我胡思乱想着,走走停停,竟没看见半个人影。走着走着,貌似来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院落,正要转身返回,忽见前面有人快步而来,看着还像个男人。我心中一慌,急忙加快脚步走过这个廊子,结果脚下的“高跟鞋”极为不给力,才走了几步,我就身子一歪,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真够疼的。我边挣扎着往起爬边,边看向走过来的那一人,他果然发现了,正朝我走过来。我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自己,真没用,走个路都不会走。“哎呦,这位姐姐,慢着些,您没事吧?”那人已然走到我身前,扶了我一把,声音又尖又细。我只得撑着他胳膊起来,勉强挤出个笑容来说:“没事的。”抬头一看,这人大概十四五岁年纪,生得白白净净,皮肤光滑得实在不像个男孩子。我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太监?

      “刚下了雪,地滑。姐姐走路小心些才是。”那人对我说道,说着还帮我拍了拍膝上的尘土。我见他开口说话时总带着三分笑,不由得对他多了份好感,也是笑道:“多谢你了。”想想又多问了一句:“不知这位小哥在哪里当差。”我想这人看着面善,认识一下总没坏处。

      谁想那人一拍脑袋一跺脚,说道:“哎呦!光顾着说话,我们爷还等着呢!小的叫王保,在十四爷身旁当差。这位姐姐来得正好,你们府里可真大,我转了几转就迷了路!本是要去找秋雯姐姐的,现下遇上您也是好的。您快随我过去搭把手吧,我们那位爷,急了可是要踢人的!”

      这什么跟什么?看来这人不是八贝勒府的人,我马上推脱:“你先别急,我去替你找秋雯去。”那人看似十分焦虑,竟然拖着我的衣袖拽着我就走,边走边说:“来不及了,我们爷正发着脾气呢,再不过去,回去又是一顿鞭子。这位姐姐,您就行行好救救小的吧。”

      我听他说得火急火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那人拽我拽得又牢,边走边絮絮叨叨的嘟囔,什么“福晋和我们爷吵架”“爷气得摔门而出,福晋趁着在后面一把把我们爷推进雪堆里了。”“爷就跑出门来了,正发脾气呢。”“姐姐快去,我们爷的衣服还湿着呢!”我听得云里雾里的,夫妻吵架?听起来做老婆的可真彪悍啊。我几次想要推脱掉,都被王保挡了回来。那王保越走越快,我被他拽得几乎差点又要摔了一跤。而看起来他貌似也迷了路,带着我在一个廊子下绕了好几绕才找了出去。

      我就这样被这个偶遇的疑似小太监晕晕乎乎的拖进了一个不认识的房间。进去一看,屋里貌似站着几个人,还没看清楚都是些什么人,一条鞭子就“pia”地一声甩了过来,我身前的王保一躲,那鞭子结结实实的招呼在了我脸上,火辣辣的疼。我一下子懵了,不由得瞪大眼睛狠骂了一声:“What the fuck!”

      “主子息怒啊!是奴才的错,您可别打错了人!”那王保一下子跪在地上,匍匐前进,过去抱住了一个人的腿。我顺着看过去,只见拿鞭子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瘦高个子,长得极为结实,浑身的衣服都湿了,想来就是王保口里被老婆给推雪堆里的“十四爷”。我和他对视,只见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也正瞧在我脸上,脸色有些尴尬。他见我看过来,移开目光,狠狠踹了王保一脚,又顺势给了他一鞭子,口里还骂道:“你这奴才,看你还敢躲!” 说着朝我前面的空气说了一句:“行了,你过来伺候吧。”

      我几乎是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和我说话。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句道歉都没有,打就白打了?还过去伺候?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动过我一个手指头,这小破孩儿倒好,上来就一鞭子招呼到我脸上了!我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即使知道自己是在清朝,也还是一阵阵的发懵,没法接受这个现实。正冷着场,又有一位小太监模样的人捧着一套衣服进门,王保忙爬起来接过衣服端到我面前,小声说:“姐姐,您受累了!”

      我又花了几秒钟在发怒和忍气吞声之间纠结,那位所谓“十四爷”却已经张开双臂,让另外一个人服侍着脱了湿外套,这下满屋子的人都在看着我了。我接过那衣服,在心中又结结实实的呼喊了几次神兽的名号,最终还是决定忍气吞声了。

      那十四爷并没有看我,挺胸抬头,脸上还气鼓鼓的。我替他套上衣服,摸摸依然火辣辣的脸,这才想到,他凭什么呢?他又不是这府里的人,上来就一鞭子,还有理了?我的身份再低,好歹也是四贝勒府里的人呢,还是八福晋请来客人呢,他能把我怎么样!这样想着,心里不知不觉的有了底儿。衣服是套了上去,我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会扣。那衣襟看着是往左扣也行,往右扣也行,于是转头问王保:“往左还是往右?”

      “还是让奴才来吧。”王保想来是瞧我脸色不善,干脆自己接了过来。那十四爷也没有表示异议,轻飘飘的看了我一眼,居然说道:“那么你过来给我把辫子紧一下。”

      啥?我终于忍不住了,瞧着他说道;“十四爷,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十四爷的目光终于落在我的身上,像看一样新奇的玩意儿,看得饶有趣味,看了半晌才问道:“你是谁呀?”

      “你我既然素不相识,你又是这府上的客人,那么还是客气些好,是不是?更何况你我男女有别,总还是要避避嫌的。”我斟酌着说得尽量文邹邹些。

      那十四爷好似愣了半晌,竟然乐了出来,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好像我说的话大大的可笑。我顿时就心虚了起来,所谓什么“客人”什么“男女有别”,我本就不知道在这儿有没个理,说不说得通。看他乐不可支的样子,我心里不由得暗想,还好刚才没说“素昧平生”。

      “你们听听,还男女有别!”那十四爷笑够了,指着我问其他人,“你到说给我听听,你是谁,难道我八哥几日不见,还给我弄出个小嫂子不成?”

      我一心虚,就理直气壮不起来了。想了想,真心不知道我这种“在别人家做客的没名分侍妾”,算不算和他男女有别。还想要说几句狠话,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太难了,在这说话怎么才有个准儿啊!说不好还把人家给说笑了!正尴尬着,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笑声:“呦,你哪来的小嫂子?”我顿时舒了一口气:八福晋来了!

      “八嫂,你可来得正好,有人在给我摆架子呢。”那十四爷看起来和八福晋很熟,笑着说道,“快来给我说说,这位到底是谁?”

      “十四叔,这可是你的不是了。和媳妇吵了架就来我们府上撒野,羞也不羞!”八福晋笑吟吟的走了进来,“来了也就来了,找人通报一声也就是了。大晌午的叫小太监满天满地的找衣服叫人,还嫌别人都不知道么?”

      那十四爷闻言,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咬了咬牙道:“以为你和八哥都不在府上呢。这种事情,哪有脸朝外说!”

      八福晋听了噗嗤一笑,说道:“毓诗妹子真是个火爆脾气。这下好,你算是遇上克星了。”说着朝屋里看看,这才看见我,脸色微微一沉,朝那十四爷问道:“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来我府上,还要打人?”

      不等那十四爷开口,王保已经跪在地上道:“回八福晋的话,都是奴才的不是!我们爷要打的是我,要不是我躲着,也不会误伤了这位姐姐。”

      “她也没白挨打,骂都骂回来了。”那十四爷哼了一声说道。

      我刚要说一声“谁骂你来着”,忽地想起我确实WTF了他。只是是英文,我以为他听不懂,原来他还是知道我在骂人,忍着没说罢了。

      “这天底下就再没有比我这衡儿更好脾气的人了,你说她骂人,说什么我也是不信的。”八福晋看了看我,笑道。那十四爷看了看我,表情是极为不相信的。我真是又气又苦,脸上还在火辣辣的疼。

      “行啦,既然是误会,那也不算什么的。”八福晋朝我说道,“衡儿,你也去梳洗梳洗。”我勉勉强强学着别人给他们道了个安,穿着我那坑爹的花盆底一扭一扭的走了。走之前忍不住愤恨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十四爷也正瞧着我看,目光迥然。

  • 作者有话要说:  WTF=What the fu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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