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caro

3、第3章

　　车子停在草坪上后，段斯年利索的下车，奔向正站在大门口微笑等待着她的张慧。
　　“惠姨，今晚晚餐多加一人份。”
　　张慧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放心吧，已经加了。”
　　段斯年奇怪的歪了下头，然后朝身后的欧涵昱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快些。
　　坐在沙发上，段斯年再一次有了奇怪的感觉，似乎整间屋子的东西少了很多。
　　“惠姨，桌上的玻璃花瓶去哪儿了？还有墙上的画，窗台的盆栽，架子上的杂志......怎么都不见了？”
　　张慧从厨房探头出来，为难的看着她，“这事你应该问欧先生。”
　　段斯年这才看向坐在一侧的欧涵昱，而他脸上神色自若，仿佛早已知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很简单，就是你爸爸把你托付给我了。”
　　“托付？这是什么意思？”欧涵昱伸手揉了揉她的的头发，“惠姨要回老家带孙子，你爸不放心你一个人嘱咐我来照顾你。”
　　张慧正将餐盘端上来，闻言朝着段斯年点了点头，“年年，我儿媳养了，叫我回去带孩子。”
　　段斯年咬了咬下唇，然后朝两人粲然一笑，“我先上楼换衣服。”
　　今晚的晚餐格外的丰富，都是段斯年爱吃的，摆了满满一桌。
　　“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张慧伤感的红了眼眶。
　　“惠姨，别难过，以后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段斯年一边安慰着张慧，一边看着欧涵昱拿着筷子看着面前的食物发呆，立刻气急败坏的拿筷子戳他的手臂。
　　“放心，我没在你碗里放泥沙。”
　　欧涵昱轻轻一笑不作回应，开始动筷。
　　晚餐过后，段斯年独自坐在后花园的秋千下，目光涣散的看着一院落的大菲利斯，每当她有心事就会躲到这一方小天地，红花绿叶是她的庇护。
　　张慧心疼的叹了口气，“斯年是个很倔强的孩子，我照顾她到现在都没见她哭过，凡事都压在心里迟早是要累坏的。先生的事不知道还能瞒她多久，欧先生，斯年就拜托给你了，请你务必好好照顾她。”
　　欧涵昱无声的点头，张慧见他答应抹着眼泪掉头离开。
　　段斯年最快乐的记忆是6岁之前，那时候妈妈还在，爸爸也在身边。每晚有睡前故事，醒来也是无忧无虑，不用为任何事担心，可以到处去捣蛋，做错了事也有他们的袒护。
　　快乐总是短暂的，她还记得妈妈出车祸的那天英国灰蒙蒙的天空居然飘雪了。她们前晚还在讨论说要回上海过年，爸爸甚至订好了机票，第二天竟会发生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悲痛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妈妈，为什么你们都要留我一个人。”
　　段斯年蜷着身子，头埋在双膝中，长长的头发缠着脚踝，像只将自己缠绕的蛹。
　　欧涵昱只是望着那萧瑟的背影已经动了恻隐之心。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保持沉默是最好的方式。
　　当一个人伤心难过的时候，安慰的语言往往是最苍白无力的。
　　夕阳落下，月亮升起，花园的中央大灯也闪着灼人的光芒。段斯年盯着脚下自己不断晃动的影子，轻轻开了口，“你不要一直站在那里，好像我是个不懂事的小孩，还要大人照看着。”
　　欧涵昱收回手机，从口袋中掏出纸巾递了过去，“从年龄而言，你的确还是个孩子。”
　　“不需要，我没哭。”
　　“擦擦嘴吧，嘴角还沾着酱汁。”
　　段斯年没好气的抬头瞪了他一眼，伸手去接纸巾，这才注意到他中指上那一圈光泽温润的银。
　　“你结婚了？”
　　“没有，只是订婚。”
　　段斯年鼓着腮帮子点了下头，他刚刚一直拿着手机是在跟未婚妻发短信吧。
　　“不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吗，没想到你这种人也会甘心往下跳。”
　　“到了我这个年龄，就算是悬崖也该毫不犹豫地跳了。”
　　欧涵昱在她身边的石板凳上坐下，明晃晃的灯光照在他俊秀优雅的脸上，实在是与他的实际年龄不符。
　　“你要是再年轻个10岁，你这样坐在我身边可是会让我心动的。”
　　段斯年侧着脸撑着脑袋专注的看着他的侧面，“你的脸做过拉皮手术么？”
　　欧涵昱对她跳跃性的思维感到无奈，明明先前还是一脸悲戚眼眶湿润，一转眼刁钻的本质又出现，已经能若无其事的开玩笑了。
　　他还没说话段斯年不依不挠的继续说道，“嫁人不该嫁太帅的，不然以后防不胜防，现在这个小三横行的社会，结了婚的女人活得最憋屈。可是又不能嫁个丑的，不然晚上睡觉多不踏实，你说是吧。”
　　听她说的振振有词，欧涵昱简直哭笑不得，从一个17岁的小女孩口中听到这些惊心动魄的见解，他还真是无言以对。果然是后生可畏。
　　“我可以想象到以后你丈夫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这个不牢你操心，我的青春还长着呢，这些问题对我来说太遥远了。”
　　“遥远吗？要知道你妈妈20岁就生你了呢。”
　　欧涵昱看着她，眼神飘忽不定话中透着耐人寻味的含义。
　　林薇死后，段正宁甚少提及她，所以段斯年对于自己的母亲知道的也很少。
　　她想让欧涵昱多说些关于妈妈年轻时候的事，但很明显他的表情告诉她他不愿多谈。
　　段斯年很识趣的闭了嘴，轻松的跳下秋千，“忘记告诉你我家客房里的空调坏了，希望你今晚睡着不会觉得冷。”

　　与欧涵昱道了晚安后，段斯年趴在柔软的床上拨通了段正宁的电话。
　　5个小时的时差，段斯年这儿才9点多，段正宁那边已经是凌晨2点多。
　　铃声只响了两下，男人沙哑的声音如期而至。
　　——年年。
　　“爸爸，我好想你。”
　　段斯年抱着手机糯糯的撒娇。
　　“爸爸也想你，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电话那头，段正宁的声音透着淡淡的疲惫。
　　“爸爸，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段正宁一阵心悸，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可是段斯年接下去的一段话消除了他的疑虑。
　　“你工作忙不回来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把我寄托给一个不熟的人，你知道我能照顾好自己。”
　　段正宁轻轻抿嘴，斯年是他的心头肉，平时总嚷嚷着自己已经长大了，但在他心里，她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他又怎么舍得把她交给他人照顾，可是除了欧涵昱，他别无选择。
　　“年年说过，不会让爸爸担心的。”
　　“我一直很乖，从没让你操过心。我什么事都能听那你的，一个人住也没关系，但就是别把我“驱逐出境”好么？”
　　电话那头段正宁突然将手机拿远，捂着嘴压抑的咳了几声。
　　“爸爸？”
　　段斯年紧紧握着手机，逼迫自己不去猜测那忽然噤声的几秒。
　　“年年，你还太小，还太小......”
　　小到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小到我总担心你会受伤害。
　　段斯年微微湿润了眼眶，段正宁的口气就像妈妈死的那天，他抱着她说，年年，总会过去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记得他说话时的口气，那种刻意的隐忍，连呼吸都是切肤之痛。
　　“我知道了，我会乖乖听欧老师的话。”
　　电话挂断后的几分钟里，段斯年抱着电子相册静静的坐在黑色里。
　　从幸福的三口之家到父女两的旧照，再到她一个人的独照，仅仅是三分钟，画面重复播放了好几遍。
　　同学们都羡慕她有一个强大的父亲，羡慕她是出生在象牙塔的小公主，吃的用的都属精品。
　　可是他们不知道，她宁愿用这一切换一个美满的家，他们不知道她羡慕的是能挽着父母的手饭后散步，逛逛小摊，而不是一人面对空荡荡的一桩豪宅，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有得必有失，原来上帝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