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灯草堂笔记》林萌丁

3、生离

　　“这是江文中的孩子吗？这是江文中的孩子吗？”
　　有人在屋前喊着。江文中——雨灯的父亲——与他的妻子王蕙英，冲出来应门。
　　一个半小时前，蕙英终于接通了女儿的电话，却只听到一句：“我很快回去，找到那本书就……”之后是死一样的沉默。
　　放下电话后，夫妇俩立刻驾车到隔壁村的老宅——说是老宅，其实早因水灾而坍塌了，仅留下歪斜的半边小楼——老宅空空荡荡，瓦砾间什么也没有，半边小楼裸露着，即使不走上去也能看清里面有什么，显然，江雨灯不在里面。
　　寻找无果后，夫妇俩回到村中，再一次次拨打女儿的电话，等到的干脆是：你所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
　　所以，在两个小时后，太阳西沉的时候，他们听到门口有人这样喊着，就急火火地冲出去了。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见到的，竟是女儿的遗体！
　　“我们从田里回来，看到这个女孩躺在江家老宅那儿，大伙赶紧抬起，一瞅竟然没呼吸了！几个大伯说这是文中的孩子，我们就开车拉过来。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咳……”
　　蕙英登时就崩溃了，趴在雨灯的身体上，大哭大叫，谁也拉不住。而江文中，整个人似乎变成了白色，他蹲下身，抚摸女儿的脸颊。
　　女儿的眼睛闭着，似乎只是睡着了，连嘴唇都和生时一样红润。
　　“我们也不知道发生啥了，没声没响的，身上看不出什么伤口，真奇怪。”
　　“对对对，而且，手脚还是热的，就是没呼吸。”
　　“说不定还有救！就像早几年阿恒那样！”
　　几个大伯议论纷纷，江文中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头看看神龛上那位驼背瘦弱的男人。男人的眼里，仿佛带着一点笑意。
　　“把雨灯抬进去！抬进去！”江文中向兄弟们喊起来，接着对雨灯的姑姑说道，“姐！你记得吗！阿恒在雨灯这个年纪，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姑姑瞪大了眼睛，寻找一段试图忘记的旧事……
　　“妈妈，我去老宅一趟。”阿恒笑着，跑了出去。
　　过了饭点也没见女儿回来，她便和丈夫到老宅寻找，见到的，是女儿的遗体。
　　那时候夫妇俩都快疯了，死活不信女儿已经死了，不肯按规矩尽早下葬，硬是把女儿停放在家中。
　　三天后，阿恒竟然醒了，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村中有人传言阿恒是冤魂附身之类之类，夫妇俩不得不把阿恒送到城里的弟弟那儿，也就是雨灯家。几年后，阿恒考上大学，到外地念书，毕业后留校工作。这天方夜谭一样的往事大家也便渐渐忘了。
　　——直到雨灯也遇上了。
　　几个叔叔伯伯把雨灯放在堂中的竹榻上，盖好被子。蕙英坐在女儿身旁，握着女儿的手，期盼奇迹再现。村中的人听说这件事，也都赶来围观，议论纷纷，有些老妈妈建议在雨灯身前点一盏煤油灯，可以引导魂魄回来。江文中脑子一片混乱，立刻采纳了这个平时他嗤之以鼻的“迷信”建议，将杂物间那盏旧煤油灯点在了女儿身前。
　　家人围坐着，沉默不语，间或有几个人站起来，点香祝祷。在乡间的夜晚，这样的景象透出一种原始蒙昧的奇诡。
　　江文中也上了一炷香，他对着黑白照片拜了几拜。
　　“爷爷，如果您泉下有知，请将雨灯叫回来。”
　　照片中的男人，是江文中的爷爷，雨灯的曾祖父。在世时，为村中名医，有妙手回春之术，传闻曾将死人救活。可惜他救不了自己，50岁上即因劳累而逝，留下少许资财和一栋老宅。
　　这是江文中从父辈了解到的，关于爷爷的一切，除此之外，他一无所知，但凭着一种奇特的本能，他笃定，爷爷一定可以帮到雨灯。
　　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