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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灯塔 ...

  •   沿着乡间小路,走到尽头,前方立着一栋两层小楼,二楼的窗台上,亮着一盏煤油灯,那里,有人在等着我——
      雨灯停好摩托车,环顾身边的景色,几棵梨花树静静矗立,开着白色的花朵,野草遍地,绿得有些不自然,几只芦花鸡亦步亦趋地蹦跶着,湛蓝的天空下视野辽阔,甚至可以来几声旷野的呼唤。
      “搞……搞什么!”雨灯把钥匙往地上一摔,“说好的老宅呢?这什么情况?”
      她气哼哼地踢飞一块小石头,本以为到了老宅,那些梦魇后之后的谜题自然有答案,可如何料到,老宅竟早已化作了荒地?
      在农村,废弃的宅地有许多,但这样宽阔的却极少见。残留的墙根回忆着一段繁盛的历史,而现在却只剩一层腐烂麦片似的灰色瓦砾,踩上去咯咯作响,好像女人的笑声。瓦砾堆上东倒西歪趴着几根黑漆漆的大柱子,柱子下藏着一口斑驳老井,几只蟑螂在井边爬来爬去。不成形的窗棂散落各处,荒草从棂格中恣意生长,草间挂着几片蜘蛛网。
      凉风吹过,空心的木柱发出呜咽之声,野草和蛛网随之摆动,如头发丝般撩动雨灯沾满泥水的小腿。
      “这真的是梦中的房子吗……?短短几十年,什么也没了?”
      她抚着千疮百孔的大柱子,不禁哀叹起来。关于自己的家族,了解的并不太多,只听说曾是富甲一方的大户,那位驼背瘦弱的老人,亦曾广受尊敬。
      雨灯轻轻拍了拍霉烂的柱子,掌下的触感有些粘腻,她疑惑地翻手一看,整个手掌竟然沾满了红色的血迹!
      “哇!”她尖叫一声,双手慌乱地往裙子上蹭,但那血迹又粘又厚,怎么也蹭不掉。雨灯急躁起来,胡乱用指甲挠掌心,企图抠掉这来历不明的污物。
      此时,她察觉到“血迹”的色泽很奇怪,有一些发亮。凑上鼻子一闻,并无血腥味,倒有一丝丝漆味。
      “红漆?”
      雨灯低头仔细打量身前的柱子:柱体上流着几弯红色的“血水”,而源头,竟是刻在柱上的几个红字。这些字大概是宅邸建造者刻在柱子上的,并填上了红色的漆,不知何故,本该早就凝固的漆水一点点溢出,像一排血淋淋的伤口。
      查清了源头,吊着的心缓缓平静下来,雨灯指着字,一个个辨认过去:
      “一……夜……明……灯……故……人……至……”
      一夜明灯故人至?什么意思?看起来绝不是放在厅堂之上的吉庆之语。假设这是一幅对联的话,那上联在哪儿?
      雨灯开始在荒地上翻找另一根柱子,她毫不犹豫地钻入腐木之间一根根翻看,甚至扒开厚厚的瓦砾,弄得满身朽气与尘土,更糟糕的是,虫鼠蛇蚁时不时窜出,胆子本就不大的雨灯吓得心脏都要破了。
      遗憾的是一无所获,刻红字的柱子只此一根。
      “唉,到底想怎样!”雨灯丧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要不是每晚每晚都被那该死的噩梦环绕,她才不想管什么老宅什么老灯什么破书!
      书?
      一个念头划过心间。对了,梦里的曾祖父,除了举着一盏灯,还拿着一卷书!那卷书呢?在哪儿?被爷爷收起了?不太可能,至小翻遍爷爷的藏书,不记得有那样的一本,那么……还在老宅?
      雨灯拍拍裙子站起,四下张望,推测那本书可能在的地方,渐渐她的视线定格在仅剩半边的小楼。
      小楼塌了一半,另一半风雨飘摇地歪着,就那样歪着,并没有倒下。从外面即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小楼里的景况:总共两层,第一层不余一物,仅有架破败的楼梯通向二层,二层楼的地板上覆着一个破洞的红边搪瓷脸盆,一堆散落的类似床架的烂木头,床架旁是一张书柜,书柜的材质很奇特,没有腐烂,没有长草,远远望去似乎只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大石块。
      这书架,在哪里见过?梦中亮着灯的房间,那个黑影的旁边,似乎就有这样一个形状的物件……
      “你终于来了……我的孩子……”
      咒语般的呼唤如在耳畔。
      雨灯全身着了火一般,拔腿直奔向小楼。楼梯朽烂了一半,她沿着较结实的扶手处慢慢往上爬,一步深一步浅,竟有惊无险地通过了。
      第二层楼那年代久远的地板因突然承重而微微晃动起来,雨灯扶着墙,猫着腰爬到书柜旁。这是一个怪异的书柜,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的,颜色如石,半人高的大小,左右两扇门刻着浮雕。左边那扇刻的是黑白无常用锁链拖着一个驼背男人,右边那扇刻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站在一座石桥上,翘首望着远方。
      雨灯迷惑地摇摇头,伸出手拉动书柜的门。
      门后面有什么呢?老鼠?蛇?一具尸体?一本静静放着的书?还是……
      此时,外套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响起。
      雨灯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一看是妈妈的来电,心安少许,立刻按下接听。
      “雨灯你在哪呀!爸爸妈妈很担心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了?!”
      “妈妈,我没事,”她安慰着母亲,也安慰自己,“找到书我就……”
      一丝冰凉的触感从脚踝传来。
      雨灯低下头,她看到了……一只手,从书柜中伸出的一只手,干瘦如鹰爪的手,轻轻握着她的脚踝。轻轻地握着,没有用力,好似善妒的男人为妻子的双脚套上的一对脚镣,冰凉,阴冷,又有扭曲的爱怜。
      “!!”
      来不及叫喊,只见那怪爪猛的一拽,雨灯重重摔在了地上。
      “呜哇!放开!放开!”雨灯用另一只脚狠狠踹着怪爪,一边踹一边往后缩。那手就像一缕疯狂生长的头发丝,不断地延长,卷曲,延长,卷曲,顺着雨灯的身体往上缠绕,直到握住雨灯的脑袋。
      “唔……!!!”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痛苦传遍雨灯的身躯,她身体似乎生生扯成了两半,头盖骨慢慢被撬开,周身动弹不得,只有眼睛,几乎瞪出了眼眶。
      怪手掐着雨灯的头颅,迅速往柜子中退缩。全身麻痹的雨灯只能任凭它将自己拖入黑漆漆的书柜中,无法张口,无法挣扎。
      “爸爸……妈妈……我……不想……死!”
      雨灯用尽仅有的气力,最后往外看了一眼。
      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江雨灯,握着手机,静静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似乎享受着一次美梦。
      “啊……!!!”这是江雨灯在人世发出的最后一个声音。
      书柜的门轻轻地合上了。
      荒地恢复了宁静,很宁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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