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灯草堂笔记》林萌丁

2、死别

　　江雨灯睁开眼睛的瞬间，心中恐惧着，看见的不会是那个照片中的奇怪老人吧？
　　是爸爸。
　　“总算醒了！看你这副虚弱的样子！又是‘睡得很早’——早上才睡的吧！”爸爸噼里啪啦数落了一通，雨灯皱着眉，按着太阳穴。
　　“是是是！我会注意休息的！你别说了！”
　　爸爸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布满血丝的眼睛，又气又心疼。
　　“你再眯一会儿，待会儿我把门关上，不会吵到你。”
　　“我挺好的，不用睡。”雨灯一边说着，一边掀开毯子，站起身来。
　　她环顾了一下，这是一个老旧的房间，一张床，一个衣柜，两张沙发，一个茶几，一台电视，一架空调，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装饰。
　　“这谁的房间？”
　　爸爸一听，伸手摸摸雨灯的额头，惊道：“你没事吧？姑姑的房间都认不出来了？你小时候还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呢！”
　　雨灯拿开爸爸的手，不满地辩解道：“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小孩子的脑子哪里记得那么清楚！”
　　说是如此说，雨灯对这里隐约还是有点印象的，冰凉的地板，茶几上盖的厚玻璃，玻璃下的老照片，盯着看能看一个下午……
　　她走到深棕色的老茶几前，一如十几年前，厚玻璃下压着大大小小的照片，有些照片因为水渍的腐蚀而看不清了，有些本是彩色的，但业已退成了黑白。
　　“这里还有你小时候的照片！找找看！”爸爸指着这堆照片，笑容满面。
　　雨灯也笑笑：“不用找，我小时候艳冠群芳，一眼就认出来！”说着，抬起手指，划向一个小女孩的照片。
　　雨灯的手指忽然停在了半空，她的身体也随之僵住。
　　一张手机屏幕大小的黑白照片，静静地躺在玻璃下面。几对中年夫妇站在一栋小楼前，笑着，小楼有两层，在第二层的窗台上，摆着一盏煤油灯。
　　这不正是梦魇中去过的那栋小楼吗？！
　　“爸……这……这是……哪里？”雨灯的声音有些颤抖。
　　爸爸脱下眼镜，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照片，慢慢答道：“这是爷爷奶奶和叔伯几个在老宅拍的，得有四十年了吧！当时可气派了，毕竟你曾祖父算个小财主！可惜哪，现在都已经……”
　　“老宅在哪里？！”不等爸爸说完，雨灯迫不及待问道。
　　爸爸伸出手指指向窗外：“隔壁村，往这条路一直走，七八里地就到。”
　　话音未落，雨灯已经跑出了门外。
　　她以极快的速度跑下楼，拿了灶台上的摩托车钥匙，跨上堂弟的爱车，直冲向路的尽头。
　　父亲追下楼的时候，女儿早已不见踪影，侄儿正一脸委屈跟姑姑说姐姐莫名其妙抢了他的车。
　　“女儿呢？哪去了？”父亲追问站在门前的母亲。
　　“不知道啊！骑着车就跑了！”母亲不断拨打女儿的电话。
　　“……我觉得这孩子最近很奇怪，等她回来我们和她聊聊。”父亲的眉头整个纠结在一起，无奈之极。
　　大堂之上，照片上那个瘦弱的老人，仿佛静静欣赏着一切。
　　谁会知道，这对夫妇将要面对的，是与女儿的阴阳相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