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 里 挑 灯 看 剑》未风

16、十四

　　返程很快，也很慢。
　　熟悉了路，有了目标，脚下走得生风，步子也该快起来。我呢，有了目标，心里想的东西多起来，走得反而细琐，倒是觉得周围景色分外入眼。
　　路还是那条路，林子还是那个林子，却觉得树叶比来时绿，瞧见有野果子的地方还有只小虫子在挖洞。
　　原来，我来的时候要比现在走得要快得多，什么也没看见。
　　啊啊～绿树～～
　　啊啊啊～黑土～～～
　　啊啊啊啊～蓝天～～～有只乌鸦飞过去……
　　鸟振翅的声音在我脚踏泥土的音上，发出类似记录时间的规律节奏，我脑海中如马灯般过着‘就是客栈’中熟悉的面孔。突然发觉肩上的包袱负重异常，步子快了快，又慢了起来。
　　时令渐转，天气在我看来还是非常得宜的。比起自己‘生前’所在地那乍冷乍热的不正常气候，这里的季节转换并不突出，入秋吹起来的风还是温乎乎的。
　　‘渐渐地’，这真是非常令人愉快的词。
　　渐渐地，路越来越短。
　　渐渐地，我的脚步越来越沉稳有余，踏一步，再抬脚不由得心悸。
　　渐渐地，风大了，想是树林有了口子，有风偷跑出来，相撞在一起。
　　飞沙没有，走石也无，然后…滚啊滚的是废纸？
　　想起看的电影中，西部牛仔对峙的画面，戾风耸动，含着杀气滚来滚去的那是草团，我这是废…厄，白纸？画着画的纸？
　　一张‘滚纸’滚到我脚上，我的脚非常碍事的碍着了它向后滚的自然运动。弯腰捡起来看，恩，的确是画了图的，是张人像。
　　双眉挑起，说实话，我很惊讶，画上的人不怎么肥满呐！
　　柔顺的单线条描绘出的是张男子的脸，绘形绘色，老实巴交、看的出为人谦和的脸。
　　画占了纸的３/４，在右边的１/４写了字，两个…萝卜条。……我不认识的字。
　　像这种满地滚的纸，有图有字，无外乎…我猜着那两个字：寻人？总之找人是肯定的。
　　猜着，眉角瞄到图越发的眼熟起来。
　　恩……
　　啊………
　　呀…………
　　和‘我’的脸很像啊！……那两个字该不是‘悬赏’吧？
　　一想着会是这么两个字，看着那张老实谦和的脸越发和自己的‘皮’相像了。…心理作用。
　　我惹着谁了？…心理作用。
　　满地的‘我’的脸滚着，瞬间掉入异度空间似的。…心理作用。
　　“呼——”
　　深呼一口气，笑笑，我这叫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杞人怎么死的，我再想下去就能印证了。还好我没有继续想，不然百年过去，课本上形容这类蠢人的词就是‘韩默忧天’了。好恶～
　　一觉得自己的‘皮’像它，就无法当过眼烟花不在意。我拿着纸看了又看，那几根萝卜条在我眼前游起泳来。
　　这张纸的本质的关键就在边上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字？
　　正巧面前多了个行人向我的方向走来，可以问一下。
　　伴着‘滚纸’迎面走来的人和我一样肩背包袱，轻快的步伐比他的脸好看很多。这倒不是说他长得很丑，怎么说呢，他让我想起升哥。
　　“这位小哥，请停一下，请问这是什么字？”
　　搭讪这种事要礼貌周全，中国是有名的礼仪之邦，礼多人不怪…吧？抱拳的同时我看到那位小哥的眼白。
　　果然很像升哥。
　　“哦，好啊！”他拿过去，黑黝粗糙的手指指着两根萝卜一顿一指，念着：“通、缉。”
　　“……通…”什么？抱歉，风太大，我听不清。
　　“通、缉！”黑色的指头狠狠戳着白纸，要在图的人脸上戳出个洞来。他的声音亦很大。
　　我想我傻了。
　　‘我’惹过谁了……？
　　“就这东西，现在贴得满城都是！犯了案子官府要抓的，通缉令啊！”絮絮叨叨，“你说也不悬赏个银子，没银子做白工，谁会理它！就见着这人也绕着走不是！和这人见着面的人官府怕也不放过，呸呀！”
　　在我眼里的嘴开开合合，不休不止。
　　这人八成姓唐。
　　“说是这人杀了人了，看这人这德行…你和他好像？”
　　他瞠着大眼盯着我，上下看，看着手里的通缉令，再看我的脸。
　　果然，连别人都觉得图上的脸和‘我’很像。
　　看他吃惊，我反而没了吃惊，就像有杯水别人替自己喝了。
　　或许不合时宜，我觉得他的脸很滑稽。升哥的脸可没有这么滑稽过。不由得笑起来：“哦？小哥觉得我长得很像？”
　　他敛了惊讶，换上一种我很熟悉的鄙夷，轮换着我的衣服、我的脸、我的头发丝看了个遍，讪讪笑起来：“哼哼，不像！我怎么会有这么倒霉遇上啊！”
　　会哦，命运是冥冥中注定的啊！我恶劣地想着，不觉笑得更愉快。
　　“不像？”我又问。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紧了又紧，在隐忍？
　　“不！像！”把通缉令塞回我手里，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脑子！哪有人愿当杀人犯的！想出名也不能这样啊！哪来的白痴！还不识字！……（云云）…”
　　这人果然是升哥转世！连我是白痴都知道！…升哥什么时候仙逝的？
　　“真的不像？你再看看，看清楚了？”再问。
　　“哪里像？”他急了，反问我：“一点儿都不像！你看这人长这么老实！”
　　“……”点头，我明白了。“呵呵！多谢小哥，不烦你赶路了，请！”
　　“客气！客气！”甩甩手，他走了，走得依然轻快。
　　“操！没见过长得这么欠揍的！…（云云）……”
　　喂，矮子，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