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断》则平

3、第三章

　　九折山，落牙峰，九折宫。
　　九折山位于洛阳以东的一处荒郊，说来也奇怪，方圆百里内皆是平原，唯独此处孤零零的伫着几处山峰，其中最为险峻陡峭的一座山峰名曰“落牙峰”。峰下荆棘丛生，野兽遍林，非常人所能通过，也就神秘非常。自从赵斯夷带着“龙凤”二人在这落牙峰顶上创立了九折宫，九折山就更多了些机关暗道，就算一身好功夫也不一定能够上的了山。
　　此时山下荆棘丛生，山上却是繁花满园。九折宫的后花园里，一个人正细心的修剪花枝，满园的木槿，红的、紫的、白的，相斗甚欢。却怎么也比不过那花丛中的人。
　　他一身宽大的黑袍，乌黑的长发披在上面也难掩光泽，直顺及腰，只在平肩处松松扎起，他停下手中的剪子，抬起手来拭汗，霎那间阳光为之失色，如蝶翼一般轻颤的眼睫遮不住那透着雾色的眸子，凤眼柳眉，丹唇贝齿，宛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他俯下身，凑在花前轻轻的嗅着，唇间的陶醉让人想摘来全世界的花儿送到他面前。
　　“凤公子、凤公子，你不能过去，凤公子……”
　　“你给我让开！”不远处传来吵嚷声。
　　他抬起头望去，只见侍卫肖修越正拦着一个锦衣公子往这边走来。两个人停停顿顿到了自己不远处。锦衣公子满脸怒容，冲他吼道：“赵斯夷！你凭什么让他下山！你还嫌他命太长了吗！你给我让开，本公子要好好修理修理他！”肖修越一脸无奈地看向自己。
　　他不禁莞尔，柔声道：“让他过来，修越你先去休息吧。”
　　肖修越如释重负，放开那个锦衣公子，朝他一鞠躬：“是，宫主。”
　　锦衣公子挣脱了肖修越的束缚，摩拳擦掌恶狠狠地向这边走来：“好你个赵斯夷，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就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哦不，是今晚的月亮都见不着了！”
　　赵斯夷微微一笑，也只有他才会在自己面前这般无法无天：“谁又惹恼了我的凤雏大公子，让如此恼火，告诉我，我一定替你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被唤作“凤雏”的锦衣男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赵斯夷：“你！除了你还有谁！”
　　赵斯夷假作惊惶：“哦？我吗？我怎么了？”
　　凤雏不屑地斜睥着赵斯夷：“少给我装，我问你，阿则人呢？”
　　赵斯夷抬袖掩住唇边抑不住的笑：“阿则……不在房里么？”
　　“赵斯夷你少骗本公子，阿则他明明已经被你派下下山去了！”
　　赵斯夷不顾身旁吹胡子瞪眼的凤雏，只轻轻笑着：“哎呀，我还和阿则打赌，说你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发现呢，没想到你竟短短二十天就发现了。”说着还加重了“短短”二字。
　　“那、那是本公子日夜辛劳，所以才不曾注意……”凤雏闻言大窘，尴尬地收起气焰。
　　“辛劳何事？是为哪家姑娘送花还是为哪家酒楼添财源？”
　　凤雏干咳几声：“这个、这个就不劳操心了。”
　　赵斯夷玩够了凤雏，转身含笑继续修理花枝：“阿则二十天前就起身前往汴梁了，今日大抵已经到中原剑庄了，无需挂心。”
　　凤雏一撇嘴，大大咧咧躺倒在草地上，双臂枕在头下，望着碧蓝的天空：“斯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都这个时候了还让他下山。”
　　“是阿则自己要去的，并不是我的命令。”
　　“他要去你就不会拦着他？任由他胡来啊？就算你拦不住他，你不会多安点人在他身边啊？”
　　“你怎知我不曾安人在他身边？”赵斯夷眉眼弯弯。
　　“那……”凤雏转转眼珠，恍然道：“难怪这些日子也没看见肖修越那阴阳怪气的弟弟。”他双手支起身，正色道，“真的不要紧么？”
　　赵斯夷笑意更盛，“嗯”的应了声，顿了顿又道：“顾老说他还有半年时间的。”
　　凤雏直直地看着赵斯夷，仿佛要把他看了个透，缓缓道：“你不会……还在替他找药引子吧？”
　　赵斯夷剪枝的手一顿，转颜冲他一笑：“怎么会。”
　　凤雏将那极细微的一顿看在眼中，也咧嘴一笑：“没有就好。”说完又倒回草坪，眼色中殊无笑意。

　　中原剑庄。
　　大堂门前，雕镂屏风上得雕刻着《韩熙载夜宴图》，精美绝伦。拐过屏风富丽堂皇的大殿展现在眼前，卧龙身边的青子歆时不时发出惊叹声，南雁自傲的看向卧龙，却发现卧龙仍是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南雁无趣地向前快走了几步，站在堂中，向堂上一揖，朗声道：“父亲大人，各位叔师叔伯，南雁奉命前去迎接九折宫‘卧龙’，‘卧龙’已经到了。”
　　“办得好。”堂上一人举步下殿，一步一步踏来，不徐不疾，青子歆举目望去，“咦”了一声。眼前十步开外立着一人，四十开外，紫金华服，神态威严，盛气凌人。青子歆又是一“咦”，眨了眨眼，轻声对身旁的卧龙说：“小龙，这人好像一个人哦。”
　　中原剑庄庄主南擎天耳力极好，笑问道：“小丫头，你说老夫像谁？”
　　青子歆见南擎天问她，一昂头：“像我们苗族人的一个敌人，一个大坏蛋！”
　　“你！”南雁和南擎天身后的那些长老一听，立刻面露凶光，怒视着青子歆。南擎天抬手制止了他们，笑容仍旧不变：“那个大坏蛋是谁呢？”
　　青子歆原本一看不妙立马躲到了卧龙身后，见没事又钻出个头来，答道：“你笨啊！就是那个大禹啊，他只会打我们苗人！你和他的泥塑一模一样！”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又都嘴角含着笑坐下了。南擎天哈哈大笑，对着南雁道：“这小丫头真有趣，老夫像大禹？有趣有趣！”顿了顿又问，“谁是卧龙？”
　　南雁刚要回答，只听青子歆抢道：“你傻啊，我不是卧龙，当然是小龙是卧龙啦！”见众人脸色不好，她连忙又钻了回去。
　　南擎天一愣，又是一阵大笑，笑完看着卧龙一言不发。
　　卧龙神色轻淡：“丫鬟不懂事，南庄主不要见怪。”
　　“你就是卧龙？”
　　“在下九折宫卧龙，”卧龙弹了弹衣袖，负手而立，“南庄主见好。”
　　南擎天笑容一敛，竖眉喝道：“放肆，你是什么人，竟敢冒充九折宫卧龙！”他身后众人闻言皆吃了一惊，窃窃私语起来。
　　卧龙眼中寒光一现，冷声道：“南庄主此话怎讲？”
　　南擎天冷哼一声：“九折宫宫主曾与老夫约定，卧龙来时将会佩有江湖至宝‘碧龙佩’，你若是卧龙，那‘碧龙佩’呢？说！”众人看向卧龙腰间，果然空空如也。
　　南擎天喝出“说”字时，卧龙背后的青子歆不禁打了个寒战。“碧龙佩”？那不是在胭脂街上摔碎了么？青子歆看向南雁，南雁也知道啊。不料南雁不仅没有说出实情，反而冷笑着看着卧龙。
　　青子歆正准备开口，却听卧龙徐徐说道：“‘碧龙佩’乃死物，南庄主岂可用死物来辨活人？”
　　南擎天冷笑：“不以那死物辨又以什么辨，难不成九折卧龙是四只眼睛，两张嘴的怪物？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还是只要在脸上刺上‘卧龙’两字便是卧龙了？”
　　在脸上刺字是罪人所受的刑罚，南擎天此说便是侮辱卧龙了，但卧龙却不愠不火，幽幽道：“南庄主知道，中原剑庄与九折宫关系甚好，南庄主也常与鄙宫主飞鸽传书，卧龙惭愧，宫主回予庄主的信函都是由敝人代笔。卧龙资质粗浅，却还记得庄主信中的只言半字——‘宫主宏图大略，少年有为，今锦门霸世，剑庄与贵宫可相盟……’”
　　卧龙话说到一半南擎天的脸色有些微变，卧龙越说南擎天的脸色愈加难看，当卧龙说到‘剑庄与贵宫可相盟’时，南擎天再也忍不住喝断：“卧龙！”
　　他这一喝卧龙住了口，要知道，当今武林武当少林已经不再称霸，掌管武林的可是锦门，他那信中所述就是要联盟九折宫除掉锦门，若是让别人听去了那还了得！南雁和众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南擎天恍然，好个卧龙！他这一喝也表示自己证明了他的身份，他本也没有怀疑卧龙有假，当看到卧龙脸上的白玉面具时，他就知道没有错，只是想为难为难这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
　　南擎天干咳一声：“信也可以偷看的到，没有‘碧龙佩’还是……”
　　南雁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卧龙，一咬牙说道：“父亲，卧龙的碧龙佩在胭脂街上被我一不小心摔坏了。”
　　南擎天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卧龙淡淡道：“被摔坏了？南大少爷不会记错了吧，‘碧龙佩’不是在此吗？”众人看去，果然，一块碧玉被卧龙托在掌心，玉佩质地温润，碧绿通透，一只伏龙，栩栩如生，正是“碧龙佩”。
　　南雁脸色惨然的看着“碧龙佩”，南擎天眼色复杂的看了看南雁，冲卧龙笑道：“卧龙公子既有‘碧龙佩’，何不早拿出来，也省却了如此多的麻烦。”
　　“我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身怀江湖至宝怎能招摇过市。”
　　“哈哈，说的是说的是，既然真相已明了，那就请卧龙公子入座。”
　　“南庄主客气了。”
　　听庄主一说，众位长老连忙起身迎着卧龙入座，片刻间，大厅内一派欢声笑语。
　　只有南雁仍脸色惨然得站在原地，看着卧龙的背影，心中戚戚，这个男人……来剑庄不过一个时辰不到，就破坏了父亲对自己的信任！看着卧龙的背影，南雁暗暗做了一个天大的决定。
　　此时的卧龙注意的不是南大少爷，而是一直缩在角落里的二少爷，那双清秀的眼睛朝这边看来，被围在众人中间的卧龙朝他点了点头，二少爷立刻又怯懦的缩了起来，低着眼时不时慌乱地扫视着四周。
　　南擎天注意到了这一幕，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随手挥了挥，让护卫将怯懦丢人的南鹤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