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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失 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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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叶掀开车帘,视野立刻被一大片葱茏的绿意填满,眼前乔木参天,绿草如茵,野花缤纷绚烂,不远处一汪清泉,潺潺不息蜿蜒而去,清泠的泉水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清风流水间,青衫儒士卓然而立,衣袂飘飘。
“曹先生。”
“你醒了?”
“唔。”
扭扭睡得酸疼的脖子,刚一使劲,全身就像被拆散重装一样,又酸又麻:“啊呀呀呀,抽筋了!”
“活该,谁叫你在车上睡觉。”
“这哪是休息呀,简直比爬一天山还累。”
下车时,脚下一个没踩稳,眼前一花,狼狈摔趴在柔软的草地上。
“好痛。”幸叶捂着鼻子哀鸣。
曹先生的反应,是毫无同情心地放声大笑,向来板着脸的人,笑声竟出人意料的爽朗。说起来,这还是幸叶第一次看到他笑。
幸叶歪着头,若有所思。
“曹先生,你戴着人皮面具,是吧?”
曹先生楞了一下,随后释然一笑:“你看出来了?”
“笑的时候,有点怪。”
“没办法,人皮面具做得再好,假的就是假的。”
“所以,你才说咱们不会再见面了。”
“当然,你连我的真面目都没有见过,怎么认出我来?咦,你怎么笑的那么恶心?”
“没...没什么,大概是面具,面具!”
“喂!”
车夫找来木柴,曹先生把打来的野鸡、活鱼,洗剥干净,架到火上烘烤。不大会,肉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幸叶心急,不等旁人提醒,接过烤肉一口咬下去,立刻被烫的哇哇乱叫。
几个人席天幕地,围着篝火,品尝鲜美无比的烤鱼烤鸡,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幸叶,一口鱼、一口鸡,吃得满嘴油光,第一次尝到这么纯天然的野味,差点连自己的舌头都要吞下去了。一边吃,一边不住的朝曹先生伸大拇指,“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曹先生功夫厉害,没想到厨艺也这么了不得,你究竟还藏着多少本事啊。”
“打发时间罢了。”
大伙儿吃得正欢,幸叶忽然发现,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几乎就没有动什么东西。
那是他们雇的两个车夫中的一个,姓王。
“王师傅,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幸叶关切的问道。
她的问话把车夫吓了一跳,车夫慌乱的看她一眼,马上又把目光移开,吞吞吐吐道:“没...没什么,我拉肚子,不不敢吃油腻的东西。”
“哦,那太可惜了,曹先生烤的野味真的很好吃很好吃。”
“是...是啊。”
“明天就让胡师傅驾车,你休息一下,等咱们到了下一个市镇,找个大夫看看,很快就会没事的。好不好,胡师傅?”她瞪大眼睛,哀求地看向旁边一个正大快朵颐的粗壮男人。
男人一拍胸脯,豪气干云:“当然没问题。”
可惜这丝毫没有缓解王师傅的焦虑,他依旧愁眉紧锁,神情紧张,幸叶索性劝他先回车上休息一会儿。他道声谢,回去了。
曹先生始终在一旁冷眼旁观,望着王师傅远去的背影,他的嘴角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吃饱喝足,离睡觉还有段时间,由于做饭时没帮上什么忙,幸叶很想搞点饭后娱乐节目给大家助助兴。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
“换一首!”曹先生打了个饱嗝,毫不客气的打断她:“换首好消化的。”
“红尘多可笑,真情最...”
“嗝...唱的没半点真情实感。”
“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我等燕归来...”
“诗不像诗,词不像词,平仄乱七八糟,换一首。”
......
幸叶头顶的青筋突突的跳,愤怒在积聚,火苗在燃烧。
“北京欢迎你...”
“你说啥?”
“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敬酒不吃你吃罚酒,好歌欣赏不了,索性用口水歌雷死你。
“嗯,这首好,有助消化,你先唱着,我去方便一下。”
曹先生拍拍衣服,走了。幸叶恼羞成怒,把手中的树枝狠狠地向他的背影砸过去,怒吼道:“你以为自己是simon吗?!混蛋!”
“那个,嗯,那个......”胡师傅红着脸蹭过来,“虽然你唱的什么我听不懂,不过你说‘我爱你’是真的吗?想不到幸叶小姐会喜欢我,我一定不会辜负幸叶小姐的。”
“......”
“虽然我没什么钱,可是我发誓,一定会尽我所能,让幸叶小姐幸福。”
“......”
“幸叶小姐!幸叶小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哎呀!曹先生,你快来看看,幸叶小姐怎么了?!”
我发誓,再也不在古代乱唱流行歌曲了,幸叶无语默立,眼角淌下两行清泪。
“没什么,只是受了点刺激。”曹先生不慌不忙走过来,轻轻拍拍幸叶的脑袋,“现实是很残酷的。”
“???”胡师傅看得一头雾水。
幸叶懊恼到死,为了捍卫现代人的尊严,拼了。
“看来要使出杀手锏了。”
再一次斗志满满,幸叶“唰”一声从背后抽出一大块黑布。正正反反向两人展示一番,里面空无一物。
“现在,我要把布盖在手上。”
胡师傅敛气屏息,两只手不自觉的紧紧攥在一起,像是急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很好,幸叶心中暗自得意。
扭头再看一眼曹先生,差点气炸肺,他正在懒洋洋的打哈欠。
哼哼哼,就让你再嚣张一会儿,我的魔术一定让你们大吃一惊。
“锵!”她猛地拉下黑布,手上赫然出现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美丽野花。
‘喔...’胡师傅惊得半天合不拢嘴,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嘛。
某位板着张死人脸的观众,只是皱皱眉头。
“这布哪儿来的?”
“昨天晚上的战利品,蒙面人的遮脸布。”
“正常人会拿这个当战利品吗?”
胡师傅一跃而起,激动地握住幸叶双手:“幸叶小姐,你的戏法变得太好了。”
“真的吗?”
“嗯嗯”胡师傅大力点着头,眼神真诚无比:“虽然比我家隔壁卖馄饨的曲二哥差一点点。”
“......”
曹先生痛苦的别过脸,双肩不住颤抖,他在笑!
没有同情心的家伙!
幸叶怒目而视。
“这种小把戏本来就没什么稀罕,不过,你今晚的节目不错,至少让我很欢乐。”
刻薄又没有同情心的家伙!
“看来,不认真起来不行了。”
“哦?”
“好歹我小时候也拿过儿童组魔术冠军。看我的纸牌魔术!糟糕,没有牌...用这个凑合吧。”
“你手里的硬纸板怎么这么眼熟?”
“用你屋里的纸做的。”
“我的洒金笺!原本打算用来做扇面的...”
“再看我的茶杯魔术。”
“哪来的茶杯?”
“客栈里顺来的。”
“......”曹先生忍无可忍,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脖领子,“你究竟藏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坐在旁边的胡师傅不忍心,跑过来劝架,可是还没跑出几步,忽然身体一晃,一头栽倒在地上,发出振雷般的鼾声,这一幕发生的如此突然,电光火石间,幸叶和曹先生还来不及表示讶异,咚咚两声,也双双瘫倒在地。
黑夜变得宁静,只剩下蛰虫的嘶鸣和流水潺潺。
自马车上跳下一个人,他脚步犹疑地走到三人身边,轻轻摇了摇他们的身体,三人死了一样,全无反应。
他神情矛盾,看得出内心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交战,他僵硬地在夜风中屹立许久,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闭上双目,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对不住了,我也是没法子。”月光下,双手高高举起,一把匕首在他的手中闪烁着妖异的寒光,作势就要向曹先生胸口刺下。
只听‘噗’一声,刀刃深深陷入曹先生的身体,鲜红的血液沿着伤口潺潺流出,把身下的草地染红了一大片。
杀人者急促地喘着粗气,好半天,才敢睁开眼睛,哆哆嗦嗦的看了一眼尸体的脸,没想到,这一眼,让他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曹先生双目圆睁,暗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他,冰冷视线直射人心,他吓得尖叫一声,松开匕首,连滚带爬仓皇向后逃去,曹先生步步紧逼,幽魂一般死死贴附在他身后,每一次他回头张望,看到的,都是令他胆寒的冷酷杀意和满地血色。
他不辨方向,发疯狂奔,一次次被纠缠的石块藤蔓绊倒,摔得遍体鳞伤。
幽灵依旧如附骨之蛆,驱赶不去。
恐惧和绝望,让他的体力消耗的更快,在一条不算粗壮的树藤前,他再次摔倒,只是这次,没能再爬起来。
小腿骨猝然折断,急痛攻心,令他几乎晕厥。
追踪者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用冰冷的手指抬起他的头,鲜血沿着胸口的刀柄,一滴滴在他眼前滴落,这诡异恐怖的景象,足以让最勇敢的人精神崩溃。
“你,你是人是鬼?”他强撑一口气,颤抖得像秋风中的黄叶。
“你说呢?”
黑云挡住月光,在最后一丝光线消失的时候,他的承受力也到达了极限,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啐,这点本事也敢图财害命?!”曹先生鄙夷一笑,以这家伙的胆量,醒过来以后,就算不疯掉,后半生多半也要与噩梦为伍。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察觉到王师傅不对劲,等闻到木柴里些微‘失魂散’的香味,王师傅的诡计,他已经完全了然于胸。曹先生站起身,拔掉插在胸前的匕首,刀刃完全脱离皮肤的瞬间,身体再次变得完整平滑。要不是胸口残留的大片血渍,根本看不出他刚刚受过多么严重的伤。
“把那两个人扔在那儿,不会有问题吧?”
曹先生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心底浮起一阵不安。连忙施展轻功,原路返回。
篝火还未熄灭,闪烁的火光照亮了黑暗,也照亮了某处空空如也的草地。
幸叶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