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驻尘香》锦瑟霓裳

3、第三章 蝉鸣柳上 庄周与蝶谁为真

　　没人想到真的四姑娘已经魂归他方，现在她身体里住的是一个二十六岁的一个叫乐陶的现代人的游魂。

　　小玲是自己从徐府带过来的，翠玉则是到了商府后婉华给调配过来照顾她的，翠玉都快二十了，不久就要出府嫁人了。据说要嫁的是一个茶行的小管事。

　　原来的奶妈前年因病出去了，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就没了管事妈妈，一应事体都是婉华房里的人在管，而李妈妈则是病了后从婉华院子调过来的。

　　其他的就是一些粗使的小丫头和粗使婆子，平时都只是在屋外伺候。从断断续续的听的壁角和大家的神态，乐陶总结了一下，这里的女人地位不是很高，属于男人附属品。

　　对于自己的偷听行为，她觉得古人诚不我欺啊，从此决定，她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啊，隔墙有耳啊。

　　乐陶这些天大部分都在睡觉，这个身体太虚弱。少数睡不着觉时候，就想这个诡异的事情，太难以让人相信。

　　她想着那个世界里还有自己的房子，车子，股票存款，都便宜了那个负心薄幸的人了吗？本来是要去可可西里的，没想到一句今生不必再见，就把自己扔到了这里，给小三让位竟让到异时空。

　　乐陶想自己还真是倒霉催的，难道上天罚她容不了小三，就让她来到一个，可以三妻四妾的地方体验一下生活？

　　想想当年一句：世间繁华，红尘万丈，只有我们相依为命，困住她和易超整整十年。

　　乐陶想，遇到这种情况，自己也只是慌了一时。几天下来，也接受了灵魂穿越的现实，看来她真是倪雅说的那种，冷情又冷心的女人。

　　如今换了时空，换了身体，思想也换了角度，想想易超顶着家庭的压力，坚持陪伴了她十年，他其实也很不容易吧。

　　毕竟他和自己不一样，他父母健全。他的父母，对无父无母的乐陶，一直都不算是满意。他毕业后顶着压力，为了孤身一人的她，没有回去接受父母安排的工作，而是留在乐陶的城市里独自打拼。

　　这些年，他的公司日益壮大，规模比秦子萧的公司规模要大。他有今天的成就，在没有显赫家世和背景的情况下，付出的辛劳不可言喻。

　　只大乐陶四岁的他，从不和她说他的艰辛。其实不说，乐陶也知道，他看着的儒雅和温和，只是一种表象而已。

　　她心知易超的生意能迅速扩大，必是用了惨酷的手段，但是他们彼此却从未提过。她是不是真的忽视了他，以至于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

　　乐陶望着帐子顶部的花纹，呆呆的，只是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抹了一把眼泪，不知为什么又想起，那时候他常常拥着她说，“陶陶，我要证明给我爸妈看看，你啊是我的福星呢。”

　　他说“我要努力给你最好的生活，这样你就不必为了生活而四处奔波。”

　　可是乐陶却不想让人说她是借了他的力，不顾他的反对，执意的跑到秦子萧的公司工作。到了后来，还是他妥协，她还记得他抱着自己说“乐陶，我该拿你怎么办。”

　　看得出倪亚是个活泼简单的女子，和她在一起应该比和自己在一起要轻松的多吧。呵呵，乐陶低低的笑了一下，自己都觉得有点神经。

　　“易超，易超，当年你为什么要对我说那样的话，以至于捆缚了我们这么多年。世间繁华，红尘万丈。”

　　“如今经历了生死，无论谁对谁错，我们都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还如何能相依为命啊。易超，你有了更好的选择。可是老天却把我的魂灵抛到这里，我就是想要怨恨，想要报复都无从下手。虽然我从没想过抱怨和报复。都忘了吧，你我都忘了吧。只是这样孤寂的世间，我要怎样的熬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乐陶躺在哪里，心如刀割，肆泪横流，无声呢喃。

　　这样过了五六天，乐陶一直都是神色仄仄无力的样子，没一些儿精气神。

　　第七天，还没醒，就觉得脸上有个软乎乎的东西在动，乐陶咕哝着，“易超，别闹，”

　　听到咯咯的笑声，和“小姨你怎么还不起来啊，真羞羞。”
　　她一惊，睁眼一看，原来这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床前已站满了人。

　　眼前是一个小男孩，就是叫她小姨的那个，刚才就是他用手在抓乐陶的脸。

　　而婉华正在呵斥他，“小姨都是因为你才生病了，你还淘气，快给小姨赔礼道歉。”

　　看那个小家伙，粉粉嫩嫩的，委屈的撅着小嘴。特别讨喜的样子。“小姨，对不起，我下次再不推你了，你也不要再这么睡着不醒了。”小家伙像模像样的一稽首。

　　“我没事了，姐姐，你说他干什么，他一个小孩子，别吓着了。”乐陶摸摸小家伙的头，虚弱的笑道。

　　“妹妹啊，你可算是脱离危险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和爹还有过世的娘交代啊，”说着说着又掉下泪来。旁边的人也跟着唏嘘不止。

　　看来是真疼这个妹妹，可惜这倒霉孩子就这么一命呜呼了。看她哭个不停，乐陶只好拍拍她的背。

　　“姐姐，让你担心是我的不是，以后不会了，别哭了，这么漂亮的妆容哭花了可就不美丽了，你看我现在不是都好了吗，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了。”

　　李妈妈他们也跟着劝说，终于这个比她心里年龄还要小的姐姐止住了眼泪。放开乐陶，含泪叫丫头把燕窝粥端来，坚持亲自一口口的喂她吃了。

　　过了一会，又看着她喝了药，仔细的嘱咐，小丫头好好照顾她，然后才带人离去。这一切让乐陶心里感动，估计亲娘也就这么着了。

　　想起前世父母的期望，希望她如她的名字一样，乐意陶陶的生活。乐陶想，就这样吧，也许这是父母看她太孤寂了，给她一个姐姐来珍惜。

　　转眼乐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一个月了，她多少适应了一些。她常常让人扶她到外面，半躺在摇椅上看风景。天青云淡，风暖花香，花开似锦，绿树成荫，这么个风景如画的居住环境，这么纯净雅致的的空间，正是她所喜爱的，多少弥补了乐陶的惶惑不安的心灵。

　　在清新无污染的空气和阳光里，她颓废成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材，提前过上了以前自己推崇的米虫一样的生活。

　　不去想过去未来，把自己的脑子放空。常常在静静安坐中陷入恍惚，不知今夕何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呢。

　　原来的坚强的乐陶是真实的，还是现在的弱得风可以吹走的人，是真实的呢，无解。

　　这些天来，每天婉华都会过来看她，陪她说一会话，然后看着她把药和补品吃了，再回去处理府务。还有那个小鬼，婉华的长子远航也会每天必到。

　　小家伙长得粉嘟嘟，水嫩嫩的，锦裹缎围的，头戴玉冠，睫毛长长的，大眼睛黑瞋瞋的。说话时奶声奶气，煞是可爱。

　　因为婉华两个人在杭州开府，商家总部还是在帝京。所以人口简单，加上乐陶不过是四个主子。婉华两口子平时都忙，家里只有婉馨和小远航两个小主子。

　　小远航虽然对这个木木的小姨不是很感兴趣，可是毕竟没有同龄的玩伴，寂寞之下婉馨也算是个伴了，就总是跑来找她玩，不然也不会发生秋千事件。

　　开始乐陶总是无精打采的想自己的事情，基本没什么心思理他。可这小东西很有锲而不舍的精神，执着的粘住她。

　　后来有一天，看着小家伙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讨好的样子，乐陶有些不忍心。

　　“来，小可爱，话说很多年前，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国家的王子，…….公主亲了青蛙一下，青蛙就变成了一个像远航这样英俊的王子。”

　　“王子为什么变成了青蛙？”
　　“因为他中了魔咒。”
　　“那他怎么又变成了王子？”
　　“你说呢?远航.”
　　“因为他坚持了，公主亲他了。呵呵，我说的对吧。”
　　“是啊，以后遇见事情要动脑，有些事情要坚持，我们才能青蛙变王子啊。”

　　看着这么个漂亮的娃娃，乐陶也暂时忘了那些的糟心的事情。可是当第二天婉华照例来看过后要走的时候，她发现麻烦来了。

　　“妹妹，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看你。”婉华笑吟吟的拍了拍婉馨的手说道。

　　“您慢走，晚上你忙就不要来回跑了，太累了，我现在已经大好了，不要总是挂念我。”乐陶笑着的说道。

　　“不累，你好好的，姐姐怎么都不累的。绿玉，带远航回去，今天大爷安排他写十个大字别忘了督促他写。”

　　“是，奴婢省得。”

　　“不，我要留在这，我要和小姨玩，我要陪小姨。”小远航挣开绿玉的手，跑到乐陶的床前。

　　“不行，当我不知道你，昨天闹了你小姨一天，她是病人，你不许在这影响她休息。”婉华拉着远航的手往外走。

　　“不，我乖乖的，小姨，是吧，我很乖的，你要我陪你吧？”看他泫然欲泣的，眼泪要掉不掉的样子，乐陶心里好似汪了一汪热水，一下就软了。

　　“姐姐你去忙，让他在这里，我也有个伴。我会督促他练字的，他不听话我再给你送去。”

　　“我乖，我听小姨的话，还会认真写字。”
　　小家伙就跟鸡啄米似的猛点头，婉华也无可奈何的同意了。此后，每天早上和他母亲过来，晚上都舍不得离开。

　　乐陶每天给他讲一些小故事，督促他练字。后来身体好多了，又让丫头们帮着给他做一些小玩意。远航越来越喜欢这个小阿姨了。

　　当乐陶身体好些能下床了，为了锻炼身体，也为了打发大段的空闲时间，和丫头们一起陪小家伙玩游戏。

　　结果就是小家伙每天都赖在她这不走，晚上常常都是在丫鬟婆子的三催四请才离开，最后的甚至有几次就睡在她这了。
　　“如今四姑娘这一病，可是开朗多了，你看连咱们最头痛的小少爷，如今也被姑娘给管的服服帖帖的。”

　　“可不是，你说咱们这位，四岁的孩子，上树，下河，拆东，砸西。整天不是作弄小丫头，就是吓唬老婆子。现在跟变了个人一样，那天见到我，竟然还问声妈妈好，吓我一跳啊。”
　　一个扫院子的妈妈和小丫头在假山边唠叨。而乐陶刚好坐在她们聊天偷懒的假山里面。

　　乐陶后来知道，由于本尊性格内向，小远航又异常淘气，常被这个淘气孩子给欺负哭了。

　　在和小玲的闲聊中，乐陶拼凑出原来的婉馨应该是个很沉默，很少说话的女孩。

　　小玲对现在的婉馨的变化，只归结到女大十八变。原来的四姑娘，怯懦内向让人很难沟通。跟在身边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出错惹姑娘不高兴，还是现在的样子好。

　　李妈妈他们毕竟是商府的人，只要婉馨好好的，他们就没了责任。至于性情上的变化，觉得是小孩子得一次病，就会变化一次，基本归于正常。何况现在的四姑娘，比以前还要好伺候，她们乐得如此。

　　乐陶知道婉华还是有一定的疑虑的，毕竟这个妹妹的变化，未免大了点。可是乐陶也没法子，她一点原主的记忆都没有，全靠自己摸索。

　　她有一次状似无意的和婉华说，因为发烧，自己可能有些事记不太清了。因为据说婉馨会很多技艺，可是乐陶不会啊。瞒下去，总会穿帮的。听说这里也有失魂一说，所以才敢和婉华提那么一句。

　　婉华当天下午就把那个老大夫找来，“妹妹说，她好像忘了一些往事，烦劳老人家给家妹，再查看一下。”

　　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夫，看了半天，最后表情凝重的对婉华说，“少奶奶，这个应该是高烧时间过长引起，以后可能会好，往事也会想起来。也可能就这样了，永远的不会记起来了。”

　　那天她坐在婉馨的床上，惊讶，愧疚，伤心，抱着乐陶眼泪哗然而下。乐陶赶紧帮她抹泪。

　　“姐姐，别哭了，我这样不是挺好吗？那些都过去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了。而且，说不准明天我就想起来了呢。”

　　唉，这恍如林妹妹的泪啊，说来就来，要哭的其实该是自己，和那个真正的婉馨吧。一个移了魂，一个丢了命。

　　可是想归想，面上还是安慰了婉华半天终于哄好了她，只是每天又多了一大碗补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