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斋美人》摘星

11、一丝梦萦（六）

　　苏青被那团白色烟雾带着急速拐过了街角，进到了一间冷冷清清的小杂货铺里。
　　铺子里只有老板一人，穿着厚厚的毛边的深蓝色棉袍子，戴着旧皮帽，正耷拉着肥肥的脑袋坐在老式玻璃木柜台后边打瞌睡。老板的身后便是一排堆满了零碎杂货的棕漆木柜，木柜旁有个窄窄的小门，门内被粗布帘挡着。
　　烟雾在苏青周围缠绕着，拂开布帘把他推了进去。

　　“额，谢谢你。”苏青一进到那个小隔间里就真诚地说着，“似乎……我们以前见过？你认识我？”
　　烟雾飘散到他身旁，很快聚拢成了之前那个模糊而朦胧的男人身形，高大但偏瘦。它的面孔无法看清楚，但一举一动都让人觉着有种独特的、极为吸引人的气质——一种与鬼面花肆完全不同的气质。
　　男人伸出手，在这个小间的四周角落都停留了片刻，手指轻点了几下。
　　苏青好奇问道：“你在做什么？”
　　“结界。”男人回答得很快，快到苏青完全没能把那两个音和汉字对应起来。
　　苏青不禁有一丝担心。
　　——他是生气了？气我没有吃掉那个新娘？害得他也没法出去……
　　这么一想，他便垂下头坐到了墙角摆放的小凳子上，感觉有些失落。

　　片刻冷清之后，男人飘到他面前蹲下来望着他道：
　　“你没有害我。”
　　苏青愣愣地抬起了头。
　　“我也没有生气……你只是不记得了很多事情而已。要是原来的你，不会留那个女人多一刻。”男人静静地说着，没有实形的手指轻抚着苏青放在膝盖上的手背，“我只是……着急了。在这里，梦主就是神，现在的她还只是个简单的素魂，可如果她不是呢？如果她背后还有谁在等着……”
　　莲壹说不下去了。面前这个弱弱的彦玉在此刻紧盯着他的专注眼神让他的心一阵悸动。
　　苏青忍不住追问：“谁？要吃掉我么？”
　　“……也许。”
　　“为什么要吃我？”苏青皱起了眉头，“还有那个花肆，他也是要……”
　　“他不是。”莲壹马上打断了他，郑重叮嘱道，“你要相信花肆，他会保护你。”
　　“靠！他！？”苏青觉得自己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对。”莲壹认真地捧起了他的脸，温柔的嗓音变得极为蛊惑，“看着我，听我的话——你要相信花肆，待在他身边……等我。”
　　苏青神智模糊起来。
　　飘进他耳朵里的这句话像钢印一般重重地印到了他的魂身上。
　　“嗯……”

　　许久，昏沉沉的眩晕感才终于消失了。苏青松了口气，却发觉自己正以一个极为暧昧的姿势靠在男人怀里。他顿时像只炸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额！那个……那个，我很好，不用扶我。”
　　莲壹笑了，站起来退开到一旁。
　　“呼……那现在我们得……”苏青双手按住额头，努力集中精神。
　　“实现梦主的愿望。”莲壹接道。
　　“对！……对。额……梦主，就是新娘燕儿，她的愿望是嫁给宁少飞。”苏青深呼吸着，在狭窄的小隔间里转着圈儿，“但是他逃婚了……她把气撒到了我……和丫头燕儿身上。那丫头燕儿是谁？”
　　苏青疑惑地望向旁边的男人。
　　“她是那女人的另一半灵魂。”
　　“诶？分裂？”
　　苏青无力地趴到了墙上，心里抱怨道：
　　——女人啊女人你到底是要闹哪样……
　　“……不管怎样，其实新娘燕儿的好事完全不赖我啊……宁少飞都还没出场。”他继续嘀咕着，“只是丫头燕儿在说他已经逃了而已。”
　　——也许他没有走，只是像三老爷说得那样怯场了？他应该是喜欢燕儿的啊。
　　苏青想起了在宁少飞房间里时所感受到的，他对丫头燕儿的重视和关爱。
　　“他不在公馆里。”莲壹淡淡地说，“梦境里所有事物都是建立在梦主的记忆和意识基础上的。她不可能被蒙蔽。”
　　“但是，会不会有某件事情是她只在潜意识里知晓的，或她本来努力忘记了，却又被分裂的另一半揭起来了？”苏青眼睛亮了起来。
　　“这件事便不受她控制地在梦境里发生了，所以，场景才这么久都没有变？”莲壹接道。
　　“对！”苏青激动地跳起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来，带我去天上。”
　　于是，一阵疾风扑出了小杂货铺，刮倒了门口墙边的木牌桩，掠过街面上的青黑石板，一跃到了天空当中。

　　苏青和莲壹一起俯视着这座梦境中的虚幻小城。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整座小城笼罩在浓浓的夜雾当中，显得寂静而空旷，模糊得像张没有生气的老相片。
　　唯有晦暗不清的东边远处，似乎有座灯火辉煌的小楼，从里面隐约传来热闹的欢声笑语，还有……枪声。
　　“就是那里！”苏青兴奋得像个小孩儿。
　　莲壹赶紧带他朝那边飞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审字君请手下留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