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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曲一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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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月知道,这位曲一江也是近年来极有官声的一位年轻要员。
赵牧身后是内阁首辅,而曲一江身后的正是内阁次辅。两位年轻才俊,都是理学后进,都是清流中人,只不过这一位清流的更彻底罢了。
来到江西数年,曲一江便因赋税和田地兼并与宁王交锋了几个回合。因他铁证如山,周旋机巧,居然从未落过下风。曲一江官声煌煌,宁王反而被逼的处处被动。之后几年,宁王只得尽力避他的锋芒,便是府中下人也都是绕着巡抚衙门走。
跪在地上,枷铐重重地压在颈间,宋月只觉得肩膀和膝盖生疼。他在心底悄悄叹气,原是料到会有这一日,却没猜到竟会是在中秋这天。不过,也不是全无好处。这下赵牧总算是怪他不得了。思及此处,宋月不由一笑。
“到了臬司大堂,你还笑的出?”曲一江摇着折扇,踱步来到他身边。
宋月敛了笑意,垂头:“对不住大人,小的走神了。”
曲一江哼笑:“剑术超人,果然胆色也不凡。重枷在身,也能神思渺渺?”
“小人不敢。”宋月重枷在肩,稍低着头,肩上便又重了几分,绷住了全身才不至于趴下去。
“审吧。”曲一江对堂上臬台吩咐了一声,撩起袍角,坐在了公案前。臬台起身行了礼,端坐一侧,拿起了笔。
日落到夤夜。
宁王在书斋里左右踱步,直到侧门阴影中闪出了一个书办的身影:“王爷。”
“亲眼看了?”
“亲眼见得。小人借了表亲的关系寻了臬司衙门的仵作,去了停尸房,详验了尸首。死了四个人,都是巡抚衙差。的确也是剑伤,而且剑势极其锋利,像极了月公子的乌月剑所为。只是有一点……”
“什么?”
“尸首大多残碎,不是月公子往日一击毙命的手法。”
灯烛下,宁王紧拧着眉:“堂上如何了?”
“小人没打听到,只听门房说这次是密审,连记录供状都是由臬台大人亲自执笔。不过,堂上已经递进去两回刑具了。”
宁王神色阴沉:“他曲一江要干什么?想让宋月屈打成招,好咬住本王么?”
“没有看见供状,小人不敢答。不过听那话音,难保没这个意思。”
宁王转过头看那书办,目光森冷,瞳孔里像是燃起了火:“去安排一下巡抚大牢里的眼线,要他及时回报。不惜代价,一定要打听出宋月的确实消息。”
“是。”
“吩咐下去,让陪同刘胜的人将这事情透给他。要做得无意。”
“小人理会得。”
“去吧。”宁王挥挥袖,坐在了灯下。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是内阁要动手了么?哼,他冷冷笑着,自谓清流,原来也不过是一群畏缩卑鄙之人。真当他怕了么?
汗水已经湿透了宋月的长衫,连腰带都被浸渍的变了颜色。额上的头发粘成了一缕一缕,贴着额头,滴着汗珠。
“这么说,人不是你杀的。你那日只在城外小树林喝了一整天的酒,宁王根本什么都不知情?”
“是……”宋月看着自己的手指在夹棍下渐渐变了颜色,脸色发白,“大人,天下剑客多了,你有什么凭据怀疑小人?”
曲一江轻轻拍着手里的折扇:“我听说剑客宝贝的就是一双手。你是宁王府上第一剑客,不知道这双手折了之后,宁王还会不会留着毫无用处的你。”
夹棍紧绷的牛皮线绳吱呀呀的响着,宋月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大人难道要小人屈打成招么?”
曲一江微笑摇头:“怎么会,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小树林喝酒。是你不肯说呀。”
宋月闭上了眼睛,轻喘着:“那日府里……在给小玉公子做生辰。”
“哦?”曲一江微微皱了眉。这宁王的嗜好他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大堂之上听见这话,不由还是流露出了不屑。
良久,宋月才轻道:“那日也是小人生日。”
曲一江手上动作一顿,转眼去看跪在地上之人。宋月脸色惨白,早分不出满脸是泪水还是汗水。曲一江拍了拍手中纸扇:“松了吧。”宋月从刑具下解脱,几乎是瘫软在了地上。
“这番回话,要记录在案么?”臬台问巡抚。
曲一江轻笑:“没想到他居然有这般缜密心思。宁王不曾信错人,反是我看轻他了。”地上的人,早已昏昏沉沉,没有回话。
臬台收拾了供状,交给巡抚过目:“滴水不漏,没有破绽。”
曲一江接在手里,冷冷笑着:“那封急递,我参得是宁王不纳盐铁赋税。不是宁王所为,还会有谁陷害他不成?宋月,你越是这般滴水不漏,这事情便越是和宁王脱不了干系。”
“王爷什么也不知道。”宋月轻声道,“是真的。”
曲一江一笑,袍角掠过那双血淋淋的手:“画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