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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作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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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月袖着双手缓缓走在路上。无人行刺,他自然也就不着急回王府。更何况……想到那刘胜,他不禁微微发了寒颤。待将南昌大街绕了四圈,已是拂晓时分,终于不情不愿向王府挪去。府中火把通明,臬台衙门的兵丁已经将四周街道围得铁桶一般。
宁王一见宋月回来,只点点头:“剑都不带就追出去,太不小心了。”
“小人无能,没能追到刺客。”宋月转而又向刘胜告罪,“情急之下冒犯刘大人,望大人恕罪。”
“哎呀,本官谢你都来不及,怎会言罪。”刘胜神色依然青白,显是受惊不小。
宁王打量刘胜,带了一丝笑意:“好了,折腾了一夜,刘大人也累了。宋月,你去伺候刘大人歇息吧。刺客是冲刘大人来的,你可要尽心保护大人。决不能有半点闪失。”
“是。”宋月垂着眼,“小人明白。”
被宁王这阴风一扇,刘胜顿觉颈间凉意嗖嗖,忙道:“本官在南昌这几日的安危,就劳驾宋公子了。”这话说得郑重其事,再没有半点风流雅兴。
宁王一笑,瞟了眼宋月,便瞧见了那人腰间改了平结的缎带,笑容顿时又胜了几分。看那人低垂的眉眼,似含笑意的微翘嘴角,心头突然涌上一阵热浪。
天边终于渐渐泛白,
宋月抱着剑,倚着廊柱,守在刘胜客房门口。院中桂花开着,香甜滋味与小树林里一般无二。宋月明白赵牧那三镖解了自己的困境。想起他那笑吟吟的样子,心头一暖。这人还是老脾气,从来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总像是无心所为。
隔着衣裳,剑坠还捂在怀里。宋月犹豫一刻,终究还是没有拿出来。他手中剑,是杀人剑,尽是血污,只怕早晚要污了九华灵气。思及此处,不知怎地眸光黯淡了下去。忽觉自己如此卑贱,只怕那终生所盼,也不过是一场追日的绝望幻梦。
“月公子,王爷请你去书房。此处换小的来看守。”身后王府家将还是按照多年前的习惯,唤他“月公子。”
宋月阖了眸,暗自一叹,回身行礼:“有劳。”
宁王正捧着热毛巾敷脸。宋月守在一边候着,不敢打扰。
“你轻功不弱,是故意没追上吧?”宁王将毛巾丢在铜盆里,似是无意一问。宋月心头一紧,单膝跪倒:“王爷。”
“嗯?”宁王转头看他,“功夫是我请人教授,你有多少家底,我自然是清楚的。”
“小人……”宋月低着头,“不敢隐瞒王爷。宋月的确是不情愿伺候,又不想得罪刘胜,于是借那刺客演这么一出。”半真半假,居然顺理成章。
“那刺客什么来历?”
见宁王不再追问,宋月暗松一口气,他微微思索,才答道:“按那出镖手法,像是北镇府司的路数。可出手不算老辣,镖上又不曾喂毒,小人拿不准,猜不透到底是不是要杀刘大人。”这话也不算完全胡诌,赵牧那一手发镖的功夫,原就是跟北镇府司那儿偷师偷来的。
“嗯,”宁王脸色沉下来。
北镇府司……锦衣卫。皇帝的亲卫来南昌投石问路,是警告?难道司礼监有变?还是刘瑾有变?师针对自己,还是针对刘瑾?宁王思虑良久,心中将各方可能都在心中细细盘理,竟然理不出头绪,越来越觉得事情出得蹊跷,终于忍不住抬眼去看宋月。
可那人虽然依旧半跪在地上,眼帘已经闭着了。
“去睡吧。”宁王轻笑,“刘胜那里应该不会有人再来行刺了。”
宋月抬头:“呃?”
宁王看他揉不开眼的样子,又气又笑,“睡去吧。困成这样。”
宋月脸上泛起了微红,起身退出了书房。
那白衣翩然消失在门口的一刻,宁王对他原有的最后一丝疑虑,也被那模样理所当然地打消干净了。宋月一向忠于自己,自小便生性单纯乖巧,应该不会有所欺瞒——那么来人真是锦衣卫,那就不可不防宫中肘腋生变了。
八月十五,宁王与江西巡抚曲一江约在了滕王阁会面。
宋月抱着剑守在廊下,望着不远处的桂花林梢头渐渐升起的圆月微微叹息。
之前曾和赵牧有过百花林之约,如今他果然去不了。心底只能期盼赵牧也太忙,不能赴约,如此一来便不会责怪自己了。
剑坠捂在心口上,不曾拿出来挂在剑上。毕竟剑是凶器,更何况是他宋月手中之剑。怎能随便污了九华灵气。想起赵牧,心头不由一阵怅然。
身后有脚步声,而且此人正在打量自己。不过宋月此时并不在乎身后之人是谁,所以依然只是望着圆月发呆。
“宁王府上宋月。”折扇一收,身后之人开口了。
宋月回头,不曾看见人,便先看见了那身锦鸡补子的绯色官袍。宋月想也不想,拜下身去:“小人宋月,见过曲大人。”
曲一江的折扇在手中轻拍数下:“我已经和宁王知会了。江西急递被截的案子,还得请你往巡抚衙门一趟。”他轻笑着,“即便是走走过场,也是必须的呀。”
宋月低着头:“但凭大人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