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youzipi

3、赵牧其人

　　承欢雨露，宋月并不陌生。
　　十三岁起，凭了一张脸，和他那乖巧性子，他就是馆中最红的男僮。伺候男人本就是他在这世上学会的第一样谋生本事。原本这身躯被压在谁身下他也是毫不在意的。可偏偏对某人刚承诺过，再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出卖自己……
　　窗外夜色缠绕，看不到一点光芒。宋月抬头望了一眼没有月亮的天空，心里默算日子。还有三日才到十五，居然如此之久。如今这个麻烦、才好不容易有一点起色的局面，要怎么办呢？他垂下了头，半掩住了黑色的眸子。
　　屋内笙箫管弦，他却神游天外了！宁王依然与刘胜觥筹交错，眼神却时不时落在自顾自凝思的宋月身上。目中渐渐充血，还只道是酒劲上头。
　　刘胜已经有了七分醉意，宁王默许，于是便有了十分胆量。一伸手，探进了身边宋月的颈项间。突如其来，宋月受了一惊，看那递到唇边的酒盏时，竟带了几分慌张。瞧见他那样的神色，宁王几乎捏碎手中酒樽，脸上却带笑：“刘大人，何必着急，浅尝慢饮，才得此道其中之妙。”
　　刘胜刚要说话，却被宋月突然一把推翻在地。他跃起身挡在宁王身前：“王爷小心！”话音未落，数道白芒穿插过歌姬长袖之间的狭逢，叮当几声全部嵌入了刘胜刚刚落座的席上。
　　宋月瞟了眼那几乎全部没入的暗器，毫不犹豫地撩起袍角飞身追出去。

　　夜空无月，耳边只有脚下踏瓦的轻响，他的一身白衣在黑暗中仅是闪着微光。
　　追出府街，前面已是贫穷百姓的长街。宋月皱眉，再往前，脚下能不能踏到瓦片就难说了，总不能半夜一脚踩破人家的屋顶吧？心头刚一犹豫，耳畔听见檐下有人轻喝：“下来！”
　　宋月一听那声音，暗松一口气，乖乖从屋顶翻下。抬眼只见那黑衣人正笑意盈盈看他：“不好意思，来早了，不想等。”
　　宋月浅浅一笑：“赵牧。”
　　赵牧看清他的一身装束之后，撇嘴道，“不该解释解释这身打扮？”
　　宋月垂了头，良久才上前，指尖轻轻夹住了他的袖底：“别生气，这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不值得你动怒。”
　　赵牧脸色微变，捏紧拳头，终于把想揍他的冲动压下去：“罢了。” 嫌看的人不够难受么？听出他语气带怒，宋月不安。赵牧突然扯去他腰带时，他只是愣愣地，一动不敢动。虽然是暗夜，可是毕竟当街，宋月脸上有点发烧。
　　赵牧气势汹汹地将那腰带狠狠的重新环上，扣了个平结，这才抬头。正碰着某人忐忑不安的眼光，忽而心情转好，一笑：“走吧，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
　　夜风里，暗暗有香甜的气息浮动。城郊的这片林子，桂花已然开了满枝，晕染了一林的暗香浮动。
　　“下次莫要这般送消息，”赵牧从怀中掏出一件事物递给他，“留下自己的恶名，将来不好洗清的。”
　　若有更好的机会通知你，我也不想如此，宋月微微一笑，却不曾开口解释。他接过，指腹摩挲，原来是个小小香囊般的剑坠。
　　“平安符。”赵牧轻道，“九华山顺道求的。”
　　地藏菩萨道场……宋月心头动了一动，从京师往赣南，路过九华么？“你不该亲自来。毕竟是封疆大吏……”
　　“你我之间的事情，别人哪里理会得清。”赵牧不以为意。
　　宋月浅浅笑着，轻声道：“刘胜三日后回京，他以省亲名义来的，眼下与宁王并无深交。你多等我几日，应该能拿到宁王与刘瑾串连的证据。”
　　“扳倒刘瑾的最大证据在京城，已被杨一清御史掌握的七七八八。”赵牧轻叹，“奈何皇上自小与他亲厚，不会轻易采信。三年前，第一次弹劾不仅不成，反而折了两位御史。没有切肤之痛，以皇帝的懦弱犹豫，是断不能成事的。宋月，问题不在于证据，而是在于宁王何时会反。只要他反，这串连的证据反而是最容易的环节。”
　　“嗯。”宋月低低应了一声。
　　赵牧轻问：“为难么？”
　　宋月垂首：“不会。”
　　既是他要做的事，那便与“为难”两字全无干系了。
　　“那我先走了。”赵牧一笑，转头离开。衣袂刚动，突然没头没脑地传来一句，“不许解那腰带！”
　　宋月一愣，抚上腰间的手讪讪放了下来，不由轻轻一笑。
　　赵牧回过头，静静看他：“更不许随便笑。”
　　宋月乖乖点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