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归林》鬼谷菠萝

27、第 27 章

　　隔了一个多月，西城码头仍然是人头攒动熙来攘往，不管在一个人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地球还是照样地转。
　　“唉，今日一别，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季汝常怀里抱着个大大的包裹，一脸沉痛。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又难过了，等到你和翩翩大喜的那日，还怕我会不去闹你们的洞房？”
　　“诶，那我们可说好了，三年之后，你一定要来哦！”
　　果然是个好哄的娃儿，一听见重逢的时机，他眼中立马放出光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汝常，房里我都已经打点好了，你就先带着老爷上去安置吧。”
　　温软的女声传来，身着一袭洁白罗裳的翩翩出现在我们身侧，秀丽的容颜引来大把大把的回头率。
　　“诶，好。攸然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嗯。”我看着他蹬蹬蹬地跑上船，才转头对翩翩笑道，“翩翩姑娘有何指教？”
　　“指教愧不敢当，只是眼前有一事，还需请教一下林大夫才好。”
　　“但说无妨。”
　　翩翩眼珠四下转了转，压低声音道：“昨儿晚上汝常问我那几日被人绑架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回答？”
　　他们两人如胶似膝之后，我提议不要将翩翩的真实身份告诉给汝常。虽然知道他一定会选择原谅，但人心都是肉做的，暗地里他也会痛会苦，我们已不想让他背负更多的残酷。
　　“这个简单，你就跟他说那个女子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因为对他一见钟情又情难自拔，便想出这个法子劫持了你想要和他有几日的贴身相守，直到最后你被荣王英勇救出重见天日，才得以和他破镜重圆。说得凄惨些，他自然不好再追究的。”
　　“那他要问起那个女子是谁可怎么办？”
　　“你还担心这个？他要敢问，你什么不用说，只要摆出一副‘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敢问’的表情就好。”
　　她歪头想了想，意味深长地道：“林大夫，你果然……特别地会编故事。”
　　“过奖过奖。”我毫不客气地把这当作夸奖照单全收。
　　“你只要看着点，别让汝常学会我这套本事就好了。”
　　她闻言淡淡一笑，轻浅的笑纹从一向冰冷淡漠的眼中划过，美得醉人心脾。
　　我只觉心下一阵酥软，不禁由衷地道：“翩翩姑娘，其实你应该多笑一笑的，因为你笑起来……真的很美。”
　　她斜着眼道：“原来你就是这样对自己好友未过门的妻子说话的？”
　　我一愣，这才惊觉相对于这个年代的风俗而言自己方才所言未免有些轻佻，忙肃了肃表情认真地道：“我这是替汝常说的。”
　　她轻哼一声，抬手将滑落额前的碎发拨了拨。
　　我注意到她头发上插着的那个小小发簪，曾经被她当成暗器来用的。
　　“这发簪样式挺精美的，别人送的？”
　　“算是吧，我师傅留给我的……你认得？”
　　我摇头否认。
　　她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眼道：“这次让我来猜猜好了，你早些年曾经与我师傅有过一面之缘，因为对她一见钟情情难自拔，心底里记下了这个属于她的标记发簪，那日一见，心下发痒，如今更是寻了个机会装作若无其事地来套我的话，希望问出我师傅的下落，是也不是？”
　　“……你师傅是谁？”
　　她毫不掩饰的投来一个鄙夷的眼神：“听好了，我师傅便是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才高八斗技压江湖巾帼不让须眉的天下第一美女，原秋获。”
　　原秋荻？好耳熟的名字，我有些恍惚地想。
　　“怎样，可有想起来她是谁？”
　　“当然当然，下次见到她时一定要记得代我问好。”
　　没想到翩翩突然露出一种有些哀伤的神情：“唉，话说起来，我也已经有好几年没见到过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可还安好。”
　　见人难过我只有沉默，见美人难过我真是手足无措：“没事没事，有缘何处不相逢，说不定这次回到利州你便能见到她了。”
　　她回过神道：“是啊，今天可是个开心的日子，不说这些让人难过的。”
　　开心的日子？虽然和季汝常双宿双飞真的很好，可是还有我这个即将要分离的称得上友人的活物杵在这里，再怎样也得意思意思挤出几分离别伤感吧？
　　翩翩暼我一眼，忽然有些调皮地坏笑一下，纵身一跃落到船头上，手一扬射出一枚发簪击断了绑在船桩上的粗绳。
　　船身晃了一下，渐渐往河中央加速漂去。
　　耳边只听得她朗声笑道：“林大夫，这枚发簪便留给你作纪念吧，就此别过啦！”
　　我无奈地看着那船越漂越远，直到驶出三丈有余，那迟钝的季汝常才从船舱里钻出来慌里慌张地喊道：“咦，船怎么开了，我还没跟攸然道别呢，船夫船夫，快划回去！”
　　翩翩一把揽住他的手臂，故意大声地道：“别理他，像他这种一肚子坏水的人就是要离得越远越好，可以一辈子不见才是妙极之选哩！”
　　隔着老远的距离依然可以看见季汝常急得跺脚的模样：“唉，翩翩你怎么这么说，攸然，攸然……”
　　我笑着用手卷成喇叭状朝他喊道：“汝常，来日再会，好好保重！”
　　他也用双手比了个喇叭状狂喊道：“你也保重啊！记得到时一定要来喝我们的喜酒，记得啊！”
　　我微微笑着，就这样看着他们渐渐驶远，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茫茫水天间。

　　京城内每隔十日就会有一次大型的集市，这天街上通常都是人山人海，只要你想得到的货物都会出现在市面上，热闹得不得了。
　　而这次的集市注定不同寻常，因为小诺最喜欢的一个戏班子——云梦班“巡演”到了京城。
　　“耶，五子成线！你输了，可不许耍赖哦！哈哈！”小诺一步蹿到榻上，得意忘形地叉腰狂笑。
　　笑得我直想挠墙。
　　因为自知在围棋上肯定赢不了这个小鬼，我不惜跨越千年的智慧将五子棋搬到这个年代，企图利用经验优势杀得他哭爹喊娘，没想到这鬼精灵举一反三，居然这么快便能英勇地征战沙场，反过来把我打得满地找牙。
　　“我能不能反悔？”我当下就很没出息地摆出一张怨妇脸。
　　“不行，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既然说过输了就陪我去看戏，怎么能出尔反尔？！”小诺不依不饶地道。
　　那是因为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输！苍天呐，要我去看那画成花猫一般的鬼脸扯起个公鸭嗓鬼哭狼嚎，真是比死还难受。
　　为了让他切身体会一下听戏对我来说是多大的折磨，我曾经不间歇地在他面前连续唱了十遍某杰伦的“双截棍”，直唱到我自己都要吐出来，丫还煞有介事地建议我下次在手边配个猴子看起来会更专业些。
　　“攸然哥，我们也已经好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呀，你就将就一下，陪我去嘛陪我去嘛……”
　　小诺看我一副想要赖账的嘴脸，瞬间转换攻势，抱住我的腰撒起娇来。
　　我心下顿时一软，又想起这些日子真的没有像以往那样和他整日粘在一块，这戏班子估计也久不来京城一回，牺牲一下下，陪他去好了！
　　就算事前已经作足了视死如归的觉悟，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站的时候，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流下两道宽面条泪。
　　原来古代的戏院也这么的高大宏伟啊，我和小诺远远地挤在后面，连戏台上的半个鬼影都看不到。
　　其实我还算好了，毕竟是正常身高，费力些仰起头还能看见前面黑压压的人头，而小诺就比较杯具了，踮起脚尖拉长脖子，照样只能照着前面那人的咯吱窝干瞪眼。
　　“怎么办呐，这都要开唱了，我什么都看不到！”小诺嘟哝着，就要去拨拉开人群往前面挤。
　　“唉唉别挤呀！”要是发生什么踩踏事故可就糟了。
　　“坐到我肩膀上来吧！”我很大度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小诺看白痴一样瞪了我一眼：“你当我三岁啊！”然后在前面两个人紧挨着的身体之间用力分开一条缝，不管不顾地挤了过去。
　　“诶，快回来……”同样的动作由我来做难度就要大上许多，我完全跟不过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
　　真是要人命的小家伙，算了，等散场之后，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他一顿！我头疼地想着，在开场喧天的锣鼓声中痛苦地捂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