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归林》鬼谷菠萝

28、第 28 章

　　接下来一场又一场的戏中各式各样的嗓音一刻不停地刮着我的耳膜，整整两个时辰站下来，我脚都几乎不懂怎么迈了。
　　终于熬到曲终人散，我随着人流涌出大门，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差点没幸福得掉下泪来。
　　小诺刚才一个劲地挤到了里边，现在出来得自然也就慢了些，我跟门口的老伯买了两串糖葫芦，站了一会依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涌出来的人流已经明显比刚才少了许多，稀稀落落的三两个人，意犹未尽地回味着刚才的精彩演出。
　　莫非小诺还在里边等我？我折回门边想要进去看看，却被守在那里的人一把拦了下来：“干什么呢，闲杂人选不准入内！”
　　我讨好地笑道：“这位大哥行行好，我跟自家小弟一块来听的戏，方才因为他闹着要吃糖葫芦所以我出来得急了些，等到这会也没见他人影。小孩子胆小又怕生，还请大哥通融通融放我进去寻他一遭罢。”
　　那人听了转过身往里面瞥了一眼，没好气地道：“哪里来的小孩子，你自己看看，半个鬼影都没有。”
　　我趁机探头往里一看，因为那戏院的观众席下连张桌椅都没摆简单到不能再简单，里边所有物事一应入目，果真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见我发愣，那人粗着嗓子又道：“带着小孩出来就要仔细看紧些，京城内又不是没发生过拐带小孩的事件。你到别处去寻一寻吧，这戏班子里几位好角也真不是什么小人物，我也不好放你进来。”说罢往里一钻，“啪嗒”一声关上门。
　　拐带小孩……
　　这么个可怕的念头一冒出来，我立刻甩甩头，心里直认荒谬。
　　小诺今年都已经12岁了，哪个人贩子会这么没有专业素质，看上这么一个小大人？
　　所以现在最可能的便是那家伙已经夹在人群中偷偷溜了出来，说不定这会正躲在某个角落看着我猴急的模样暗自偷笑呢。
　　想到这里我心下一宽，往门边的石凳上一坐，边吃糖葫芦边等他按捺不住地自动现身。
　　然后这一等便是半个多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也被人从石凳上撵到了街上，小诺还是没有出现。
　　我再也坐不住了，沿着路边的摊子挨个地向摊主描述小诺的衣着相貌，问他们有没见过这样一个小孩。
　　得到一次又一次的否定答案之后，我心里空落落的，大脑开始发沉，半天也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懵懵懂懂地走过一个街口，耳边似乎听到滴滴答答的马蹄声，一条手臂突然从斜地里伸出来拉了我一把：“怎么走路的，长没长眼睛啊！”
　　“啊，不好意思……”
　　“咦，林大夫，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边呐？”
　　好像挺熟悉的声音，我麻木地抬起头，就见人妖笑眯眯的脸在眼前晃荡。
　　我顿时像遇见救星般一把扯住他：“你有没看见小诺？”
　　“啊？”他呆了呆，眼睛瞪得铜铃般大。
　　“怎么回事？”
　　我回过头去看见龙刑天，立马松开人妖去抓他的手臂：“王爷，有没看见我家小诺？”
　　“小诺？他不见了？”
　　我脑子里一团浆糊，只是机械性地摇头：“不知道。”
　　龙刑天皱了皱眉，抬手朝我额前抚来。
　　而我竟然也没有本能的闪避，就这么呆呆地站着任由他的手覆了上来。
　　“冷静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掌心的温度凉凉的，在我额上贴了半会，似乎真让我混乱的大脑有了点头绪。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一遍。
　　“咦，莫名其妙地就不见了？这么大的小孩，按理说不应该啊！”人妖挠挠头，不解地道。
　　龙刑天沉吟道：“有没有可能是他出来的时候没见着你，便自己直接回府去了？”
　　……对哦，刚才怎么没有想到！有可能是他出来的时候我刚好在买糖葫芦，一时间恰巧擦肩而过。
　　“多谢王爷提醒，我这就先回去看看。”我大喜道，急急忙忙便要往王府的方向赶。
　　龙刑天一把拉住我道：“等等，这里的四条腿总比你两条腿跑得要快吧？”
　　说完翻身上马，顺手将我拉了上去。
　　“你先留在这附近找找，一有消息，马上回报。”
　　最后对人妖吩咐了一句，他手里的长鞭一甩，身下的骏马扬蹄疾奔。
　　一路上的颠簸我完全没怎么在意，只觉得好不容易熬到王府，风风火火地便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诺，小诺！”一把推开小诺的房门，月光下叠得整整齐齐的床铺映入眼帘。
　　一阵恐惧蔓上心头，我仍不甘心地跑到小六的房间，将呼噜打得震天响的他揪起身来。
　　“啊，诺小哥？”小六揉了揉眼睛，睡意朦胧地道，“他不是跟你一起去看戏了么，怎么，你们没一块回来？”
　　看来是真没回来，我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门，正好撞上龙刑天从外面进来。
　　“我刚问了府里的人，都说未曾见他回来过。”
　　我深吸口气，艰难地道：“王爷，这世上有没有一种邪功，是需要童男童女为引方能练成？”
　　龙刑天愣了愣，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已经能有这般奇思妙想，看来果然是清醒些了吧？”
　　听他口气我不由稍稍放下心来：“那戏院里这么多人，硬要拐走一个小孩，总会引起那么几个人的注意的吧？”
　　龙刑天点点头道：“我已经派一飞去察访今日城里到底都有哪些人去了戏院，只是你确定小诺不是背着你跑到别处玩耍去了么？”
　　“肯定不会。”小诺虽然调皮但绝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知道我会着急，他肯定不会到处乱跑的。
　　“那便好，给我一点时间，别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可好？”
　　我心乱如麻，胡乱地点了点头，感觉再也听不进去任何话语。

　　龙刑天效率奇高，两天不到的时间便将那日到戏院里听过戏的人一一找了出来，可惜得到的结果却不尽人意。
　　“除了有几个记得在刚开场时有个小孩拼命推开他们往前挤之外，其他人基本都对小诺毫无印象。”人妖小心翼翼地说着，有些担忧地观察着我的脸色。
　　龙刑天道：“那戏院附近的人呢，可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的？”
　　“没有。如今一飞已经加派了人手，在全城范围内继续寻找了。”
　　我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盯着手里小诺的画像发呆。
　　原本以为只要找到那日戏院里的人就肯定能问出小诺一丁点的讯息，谁料最后仍是这种状况。
　　城里的大街小巷贴满了小诺的画像，每一个走在路上的行人都会被询问一遍有没有见过一个这般模样的小孩，如此这般过了十日，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我呆呆地站在街头，看着满大街的车水马龙，被灰色占据的心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甚至已经开始梦到小诺不知被人害死在了哪个角落，只能化作一缕冤魂来向我哭诉。
　　不行，一定不能这么泄气！我握紧拳头，第无数次在心里默念：小诺是个聪明的孩子，就算逢凶也定能化吉，一定可以没事没事没事……
　　在强大的心理暗示下，我继续精神抖擞地上前，逮住过路的行人询问小诺的踪迹。
　　不料还没问几个人，空中突然一道闪电劈下，毫无预兆地，大雨便这么倾盆而下。
　　街上的人纷纷抱头狂奔起来，我忙把小诺的画像塞进怀里，跑到最近的一个屋檐下避一避雨。
　　雨下得很大，茫茫白线间，十尺开外的事物都已经无法看清。我往后挪了挪，尽量贴紧身后的墙以免被泼进来的水滴溅到，看着眼前一片苍茫，继续发呆。
　　耳边是不断的雷鸣以及雨滴敲打在头顶瓦片上巨大的“噼里啪啦”声，但即使现实世界里是这么的喧闹，我心里仍是一片可怕的寂静。
　　记得以前还在医馆的时候，小诺最爱的便是下雨天，因为雨后村里那唯一的小池塘便会涨得满满的，游起泳来最是畅快。
　　我不太习惯在池塘里游泳，所以经常跟着过去也只是远远地坐在岸上看着，以免他发生什么意外。
　　小诺潜水极好，每次看我坐在岸边总会调皮地钻到水里抓几条鱼往我身上砸，然后看着我手忙脚乱的样子哈哈大笑，屡试不爽，直到我满身腥味才意犹未尽地罢手。
　　这般天真浪漫的小诺，还能再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面前吗？
　　这么想着，感到眼眶酸酸的有种温热的感觉，我忙仰起头，换个角度神游天外。
　　“又在发呆？”
　　低沉的声音牵我回魂，我眼睛眨了两眨，这才发现眼前的苍白色调已经换上了一片绛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