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归林》鬼谷菠萝

21、第 21 章

　　刚才怎么没见着他，而且，那个人妖呢？
　　龙刑天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抬手朝我额前抚来：“怎么一副慌乱的神情，出什么事了吗？”
　　我赶紧退后一步，理了理刚才因快跑而散落额际的发丝强笑道：“说来话长，小人昨日闲逛之时不意发现这边有些寻求已久的药材，今日一早带足了银两前来，不想半路上竟遭了小偷，一路追他进来这小巷急了些，所以现下才这般狼狈，还叫王爷见笑了。”
　　“是吗？”龙刑天收回手，冲我淡淡一笑。
　　“是啊，不知王爷到此地有何贵干？”我刻意忽略他那仿佛另有深意的笑容，力持镇定地问。
　　“诶，林大夫，那位季公子的腿脚是不是有些不便呐，才走了这么一段就开始扶墙大喘，等他出了这小巷估计都得日头偏西了。”
　　声音从上方传来，我缓缓抬起头，就见那只人妖站在房檐上咧开嘴灿烂地对着我笑。
　　“那你还不快追？”龙刑天轻飘飘地砸出这么一句，完全听不出感情色彩。
　　那人妖似乎瑟缩了一下，施展开轻功就要朝那边掠去。
　　就在他双脚离开房顶那一瞬间，我猛地冲到墙边将靠在那里的一排竹竿朝他的方向奋力推去，然后快速钻进身旁的一条岔路口。
　　“唉唉唉林大夫你这是干什么？”身后传来那人妖的惊叫。
　　那点小把戏肯定挡不住他，但至少能拖住他一点点时间——一点点可能没什么实际效用但我却必须尽力去拖的赶时间。
　　本以为这地方岔路够多这猫捉老鼠的游戏怎么说也能玩上一阵，没想到才转过一条小巷，龙刑天的身影又已出现在眼前。
　　我只来得及转身，手臂已被牢牢抓住，耳边响起的声音充满笑意：“林大夫，别跑了。”
　　心脏猛地一缩，我下意识地便要伸手往腰间的锦袋摸去，不料手刚一动就被龙刑天看出了用意。他顺势搂住我的腰往上一带，几个纵跃来到一座房檐上站定。
　　“啊！”房檐上的瓦片太滑，我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整个人滚落下去。
　　怀在腰上的手臂一紧，轻轻松松地将我提了起来。
　　我心下一松，待定定神看清自己所站的地方，寒意开始从脚底蹭蹭蹭地直往上冒。
　　脚下的楼房该是全京城数一数二的高楼，这里距离地面足有一丈多高，而我们立足的地方恰好是房檐边缘翘起的檐角，龙刑天正稳稳地站在上面，而我却只能踮着脚尖勉强挨着一点点边。
　　只要他一松手，我立马就会落到大街上摔得粉身碎骨。
　　“怎样，还要跑吗？”温热的气息吐在耳后，却让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林大夫，既然你已跟季公子相处了两日，他那包裹里的秘密想必你也该探究清楚了吧。”
　　一颗心渐渐冷了下来，他果然早就已经知道了。
　　“若你现在与我禀明仔细，我便饶你欺瞒之罪，还许你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但苦知情不报……”
　　他拖着长长的尾音手上稍稍一松，我整个人又失了重心，差点一个踉跄往下滑去。
　　危急时刻他及时地收紧了手臂，将我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林大夫，与我作对的下场，你该是清楚得很的。那个叫做小诺的孩子，你总不愿看他小小年纪便与你一同做了这冤死鬼吧？”他轻笑道，话中的威胁意味显露十足。
　　我不适地动了动身子，说不清是他的话还是他的人让我更加不安一些。
　　我们之间贴得太近，他身上的侵略性又太强，我就算再刻意控制也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那天晚上火热的侵犯和将我撕成两半的痛楚，有那么一瞬心里竟是希望他可以快些放手，让我能从和他紧贴着的极度恐惧之中逃离出来。
　　“不说话吗，嗯？需不需要我提醒一下，抓住我的手，你会站得更稳一些。”
　　我沉默半晌，左手仍是直直地垂在身侧，不曾抬起半分。
　　“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冷笑一声道：“林大夫，需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
　　说着他的手又是一松，眼看我下一秒就要完全踩空跌下楼去，才重又将我拽了回来。
　　“怎样，不知林大夫想起些什么没有？”
　　我急促地呼吸着，尽量放松了身体，转过头对着他的眼睛道：“多谢王爷提醒，这么一来，小人还真是想起了一件要事。季公子昨日已将那包裹交给了刑部左侍郎李大人，李大人一身正气嫉恶如仇，想必今日早朝之时也已将它呈交圣上，凡是那些书信里边涉及的人物，可得当心些了！”
　　看他对那个包裹这么紧张的模样我就不信那里边没有牵涉到他利益的东西，就算要死，临终之前也要卯足了劲让他抓狂一阵子。
　　“原来如此。”他将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轻声叹道，“林大夫，你可真会挑别人的痛脚。”
　　最后一句话在我耳中变得飘渺，环住腰身的手臂已经完全收回，后背被人轻轻一推，我连最后一份努力维持平衡的挣扎都不必再作，整个人便像断了线的风筝般直往下坠。
　　失去重心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如果可以再穿回现代，我发誓绝不会再坐跳楼机。
　　这次是真的了，不会再有人在最后关头伸出手来抱住我，用戏谑的声音牵我回魂。
　　希望可以不要脸先着地，我不想死得太难看。
　　感慨着人的大脑居然可以在瞬间转得这么快，我闭上眼，等待着亲吻大地那一刻的到来。
　　然而料想中身轻如燕的感觉依然没有到来，正以为必死无疑的关头，有力的手臂还是揽住了我的腰身，重新将我提了起来。
　　我心下讶异，睁开眼看着面前繁华依旧的京城，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林大夫，想让你抓紧我的手，就这么难吗？”
　　我下意识地低头，只见龙刑天双臂交迭着紧紧搂住我的腰，而我的双手依然低垂着，没有一点要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的迹象。
　　难道在他的面前，我已经连最基本的求生本能都不剩了吗？
　　“王爷本事通天，若想抓住一个人不放，又何需征得对方同意？但若是想放手了，就算那人死乞白赖抓得再紧，也还是挽回不了任何事情的吧。”
　　“林大夫好像话中有话？”
　　“没有，小人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所以，我如果想要抓住林大夫不放，林大夫也是不会跑开的咯？”
　　“小人的身家性命一直都掌握在王爷手里，又岂会主动离开？”
　　“只是因为这样吗？”他叹息着又将手臂紧了紧，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以往的事，是我对不起你。”静静地站了一会，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听得一愣，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如此怕我恨我也是情理之中，但是我也希望有朝一日，你可以不再惧我如斯，不再避我如蛇蝎。”
　　“虽然现在离这个目标好像远得很，但是还好，我有足够多的时间，可以等。”见我只是沉默，他好像又叹息了一声，转而笑道，“而且我该庆幸，至少林大夫现在不会一看到我就全身僵硬，满口的‘承蒙王爷厚爱’。”
　　经他这么一说，我立刻觉得身上说不出的别扭。
　　“王爷既然不打算让小人摔个稀巴烂，何不换个舒服点的地方坐坐而非要在这里风吹日晒？”
　　“可是这里风景很好，林大夫不打算与我一同赏赏？”
　　我很应景地抬首远眺，入眼一片高低不平的楼宇和繁华的街景，不用在眼前罩两个酒瓶底就能清楚视物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只是……
　　“王爷，再这么站下去，我的腿恐怕就要抽筋了。”
　　他好像轻笑了笑，搂住我突然往下一跳，在空中一个腾空翻转，稳稳地落到楼下的一个包间里。
　　原来底下竟是一个酒楼，房内的桌上摆满了酒菜，看来是有人一早便精心备好的。
　　龙刑天放开我走到桌前倒了杯酒，笑首道：“这杯酒就当是为林大夫压惊的，林大夫总该不会拒绝吧？”
　　我定定地看了他半晌，也冲他笑了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倒真抚平了我那有些莫名躁动的情绪。
　　“王爷带小人来此，不知是何用意？”
　　他在椅子上坐下，瞄了瞄面前的椅子道：“坐过来。”
　　我乖乖地坐了过去。
　　“有一件事情，我好像应该当面郑重地向你保证才是。季汝常的命，我不单不会要，如果你希望的话，我还会派人将他保护起来，直到这件事情结束。”
　　“王爷……可是说真的？”
　　他说的话自然让我喜出望外，但同时，我也发现了一个悲催的事实。
　　当他在我面前端起这副温柔无害的皮相表现得不那么具有攻击性的时候，我居然已经能够直视着他的眼睛说话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难道，我骨子里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本质？
　　面对我的问题，龙刑天不答话只是笑。
　　不过，好像他还真没有什么骗过我的时候……
　　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可是那些书信……”
　　“那些书信倒是真有蹊跷，不过季申权留下它们想要对付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就是那个指使他造反的人？”
　　龙刑天点点头。
　　“难道，那个人不是太子？”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却是问道：“林大夫可有听人提起过如今正镇守边关的靖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