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将爱字描长》小香芋

5、5

　　天已经完全黑了，连绵的路灯却将T大照的亮如白昼，莫凉玉的狼狈自然无所遁形，她深深地低着头，手也半遮着额，快步往宿舍楼走，凄凄惨惨的摸样还是引得一对对野鸳鸯侧目，有个小姑娘抱着热腾腾的一袋包子从前边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不慎和她撞在一起，莫凉玉刚要道歉，那小姑娘一抬头，一眼瞅见她的脸，啊的一声大叫，扭头就跑，连掉在地上的包子都顾不上捡。

　　舌头顶了顶伤口，莫凉玉轻轻一笑，她当然能够想象自己的脸该是多么惨不忍睹，傅沉南对她一向都能下得去黑手。

　　两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情绪就是她的情绪，他心情好了，无论亲亲抱抱都会由着她，有一次她随口说了一句电视上某某影星出席发布会的钻石项链好看，第二天他就弄了条一模一样的来，沈其轩报的那个价钱，连她都忍不住咋舌，可还没等她扑上去冲他摇尾巴，傅太太的一个电话打来，他就再也懒得看她一眼，披上大衣匆匆离去——从来都是如此，从来都是。

　　五年前她才十五岁，那时候她多傻，只凭着一股孤勇，就偏执的以为可以得到他，可在他眼里，从来都只看得见她的妻子，傅太太身体不好，不宜行房，这是圈子里都知道的事，全天下的女人，不过都是他用来泄欲的垃圾，而她因为另一层身份，自然引得他多花了几分心思，偏偏她都当了真。

　　明晃晃的路灯自头顶照下来，她抬起脸，有一刹那的晕眩，人真是奇怪的动物，记得越深的，偏偏就是恨得越狠的，要是一梦觉醒之后，她能够进化到可以自行选择回忆的去留，那该有多好。

　　周围渐渐有人开始对她指指点点，她摸了摸额上的伤口，轻轻一笑，天注定，他和她的相处，总是要付出点血的代价。

　　一阵大力忽然自身后传来，她被拽的一踉跄，只听一句满含怒气的爆喝在耳边响起，“莫凉玉，你竟然还敢去见他！”

　　钳在手臂上的力度有些疼，她晕晕乎乎的抬起头来，看见君绍航紧绷的一张脸，“你说什么？”

　　他盯着她，迟疑了两秒，琥珀色的眸子划过一丝复杂，“他打你了？”

　　她扶着他的手臂站直，这样近距离的一看，这君家的小王子不愧是引得众女生疯狂的精神食粮，那样俊俏精致的眉眼，活生生就如工笔画一般，她赞叹的多看了几眼，暗想回去对颜曼也算有个交代，“没有，没有，傅先生温文尔雅，怎么会动手打个女人呢？是我自己摔的，怪不得别人的。”

　　她笑着挥手挣开他，他在后面愣了几秒，又追上来，莫凉玉讶然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君少这是不相信我？你放心，我和你姐夫早就已经恩断义绝了，他就是瞎了眼，也不会看上我这么贱的女人。”

　　这一转头，她额上的血恰好滑了下来，正滴在脸颊边，衬着那死灰般的眼神，真真就如血泪一般，君绍航一抿唇，拉上她的手，一言不发的拽着她走。
　　莫凉玉目瞪口呆之余还有几分好笑，“君少这是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彻底结果了我，好替你姐姐报仇？”

　　君绍航厌恶的道：“闭嘴！”

　　“哟，恼羞成怒也不用这样吧，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不是看见我就想掐死我吗？不瞒你说，我对你也没什么好感，妓女撞见太监洗澡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吗？就是咱俩这样，谁见谁都是恶心，你说你又何必呢？”

　　“你话怎么这么多，真不知道姐夫。。。”

　　“我不仅话多，还很下贱，勾引别人的姐夫不说，还勾引自己的姐夫，当初你们是怎么说我来的，让我想想。”她狠狠甩脱他的手，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妓女生的野种，自然生性放荡，离了男人，哪里活得下去呢！君少，这话是你说的吧？这么多年，莫凉玉一直谨记在心，做梦都不敢忘哪！”

　　君绍航冲口而出：“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不清楚吗？”

　　莫凉玉脸色一变，恨恨盯了他半响，转身就要走，君绍航不耐道：“刚才那么多人看见你跟我在一起，你现在满头是血的回去，不怕你宿舍的人找我拼命吗？”

　　颜曼和宋离渊那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她倒不担心，她怕的是方语嫣，那神仙姐姐平日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实际上远非善茬，真让她抓着把柄，莫凉玉自问还真阴不过她，还不如坐实小王子的见义勇为，否则扯上别的事更是说不清。

　　医务室今晚值夜班的是个新来的小菜鸟，竟然不认识鼎鼎大名的君少，一瞅见她的伤就大呼小叫，直数落君绍航没用，“你这男朋友是怎么当的啊？怎么能让她伤成这样？同学，你们是遇到打劫的了吧？哎呦，B城最近这治安哪，真是。。。来来，别动，那个你，还愣着干什么，她的伤口被头发挡住了，你过来给她撩着点。”

　　君绍航阴着脸，蹦出一句：“我不认识她。”

　　小医生一瞪眼，“说你两句还不爱听了？”

　　莫凉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那小王子何曾受过这等待遇，今天她倒也没白挨一回疼。

　　她两颊有对大大的酒窝，一笑就深深的显露出来，甜的腻人，君绍航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阵，慢慢走了过来，指尖撩起她额前的头发，轻轻别在一边，一低眼，正撞上她促狭的眼神，小王子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看她。

　　“伤口其实不深，就是血流的吓人了些，你放心，不会破相的。”

　　莫凉玉不甚关心的点了点头。

　　那医生正要回身去拿碘酒，门忽然砰地一声被人撞开了，几个男生连托带抱的扶着一个伤员冲进来，“老师您快给看看！他刚才在篮球馆打球的时候摔了。”

　　男生抱着腿，嘴里哀哀的叫着，疼的脸都白了，菜鸟医生也吓了一跳，哪里还顾得上莫凉玉，忙将伤员扶上床细细检查，随口吩咐一句，“那男生，你自己给你女朋友上药吧，注意别弄到眼睛里去，这几天也别着水。”

　　莫凉玉还在伸长了脖子看热闹，不期然被个高大的黑影挡住了视线，君绍航皱着眉头看她，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自己行不行？”

　　“哦，行。”

　　答得英勇得很，一接过棉签就怂了下来，莫凉玉一手举着镜子，一手颤巍巍给自己消毒，沾了药水的棉签每每稍一碰到伤口，就跟老太太踩了电门似的狂抖，君绍航不耐烦，一把夺了过来，莫凉玉一惊，生生从他那无甚表情的脸上看出几分阴毒来，直觉那棉签上定是加了穿肠散，“我。。。我自己来。”

　　“你别动！”

　　那吼声太惊悚了些，连那小医生都吓得一抖，然后就听见伤员凄惨的一声嚎叫，莫凉玉更是胆战心惊，她一对着这人就不由自主的有几分心虚，“你冷静！冷静！医务室不得大声喧哗。”
　　君绍航恍若未闻，托着她的下巴，棉签轻轻滚过她的伤口，丝丝辛辣的痛感霎时传来，她啊了一声，眼圈渐渐红了，“别。。。”

　　君绍航的惜花之心从来都不是对着她，眼见着她的狼狈，目光竟有几分笑意，“忍着。”
　　莫凉玉恨恨瞪了他一眼，紧咬着唇不说话，再也不肯喊一声疼，想看她莫凉玉的笑话，请再等一百年。

　　上药的关键就是心狠，这点那小王子从来不缺，等把纱布贴好，还泯灭人性的重重拍了一下，“行了。”

　　莫凉玉看着他，意味深长的道：“其实这些年你一直都特想弄死我吧？”

　　君绍航轻描淡写的反问：“你配吗？”

　　竟是和他那样相似的语气，更是衬得她万分不堪。

　　莫凉玉只觉得脑中一热，想也没想就反击道：“你心里当然不痛快了，要知道，你可是差一点就被我戴了一顶天大的绿帽子！君绍航，你现在特庆幸自己当初没一时想不开和我订婚吧？”
　　这话跟刀子似的嚯的一声洞穿了他的心窝，那小王子一时恨得脸都青了，目光能吃人一般，凶狠得让莫凉玉都忍不住摸了摸脖子，悔得恨不得自掌嘴巴，她摩挲着额上的纱布，心想自己也着实忘恩负义了点，农夫与蛇的报应都没来得这么快，不由讷讷的道：“那什么，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君绍航铁青着脸摔门而去。

　　只听哐啷一声，连那伤员都忘了喊疼，目瞪口呆的望过来。

　　莫凉玉淡定的说：“他急着去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