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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天劫 ...

  •   沉沉睡去的谛听,梦里看到了不曾淡忘的往事。那是年幼的自己,看着天空那御风的仙佛,无限钦慕,暗暗决定自己一定要修行成仙,成为那御风而行的自在的神仙。他知道成仙要有三次的天劫,第一次是天火,第二次是天雷,第三次,是最具毁灭性也是最后的考验,自己族中也有修行至挨过天雷的,只是最后的劫难却是情劫,无一幸免,而他们的结局也是千篇一律的魂飞魄散,就像世上从未存在过一般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他用些微的法力将自己幻化成一个蓝衣少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只是清修,熬过了天火、天雷二劫,屈指一算,自己最后的天劫却是在千年以后,日渐成长的道让本就清秀的眉目愈发俊秀起来,明朗的眉一挑,自信满满地笑了,我倒是要看看那最后的劫数倒是能不能让我万劫不复。
      这一赌气般的想法就让他微微一颤,不安转瞬即逝,他也不在意,只是继续自己的修行。当时的他,太天真,太单纯,仙,佛,岂是他们这小小的精怪可以成为的?万物有道,而自己成仙的念头不过是违了自己的道的妄念罢了……许久以后,一个笑容怪异的人对自己说道:“什么仙,什么佛,御风而行的精怪才是最自由的,你为什么不乖乖当你的精怪呢?如要成仙成佛,你只能当别人的坐骑而已,你真的愿意么?”

      他点头,还未经受过最后的劫难的谛听坚定地说:“这是我的梦想。”字字铿锵,就如同纯度很高的金属互击一般的金玉之声。后来,他才知道,那就是他的主人,地藏王,那个满嘴不屑仙佛的男子居然是拒绝成佛善心动天的地藏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誓言很是让谛听佩服了一阵子,而这份佩服,在不久以后全然不见了。
      毕竟,一个口口声声可惜自己最后的天劫不是情劫,为了这种别人求之不得的事情惋惜万分的人,不,菩萨,一个完全没有成佛信念的佛门弟子,一个对过去执着万分的人,当时不愿成佛的理由不过是借口而已,只是不愿意没有经受过最后一劫就成了佛才推辞掉的,这样的人,究竟是如何成的佛!

      遇到地藏王很久很久以后,谛听学会了聆听一切的本领,天上地下,无一瞒得过他,他终于算出自己的劫数,只能轻声叹气。千年,竟是这般的快么?最后的劫难,终于要到了么?梦想,是不是因为是梦所以才各位美丽?我的梦,我可以触及么?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一直在旁看天空的云卷云舒的地藏王的嘴角挑起一个戏谑的弧度:“小听听,你放心好了,天劫不会要你的命的~”

      小听听?谛听的额头爆起了青筋,这是第几次乱叫了?什么小小听,小小谛,谛谛,小谛听……他数着自己乱七八糟的主人所谓“爱称”,不由在心里感慨,这样的人,究竟是如何成佛的!仿佛看穿了谛听的想法,他摆摆手:“小听听啊~你错了哦,我不是佛呐!”笑得得意张扬。
      谛听索性转头不去听他那老掉牙的自吹自擂——那表情,怎么看都是自吹自擂的表情,为什么会有人用这种表情来表述这种事情呢?谛听忽然发现即使自己知道了一切,还是无法测出自己的主人的想法,还是无法算出他的过去。“哟,生气了呀?”他调笑的语调忽然沉了下来,“你不会有最后的天劫的,因为——我要你做我的座下,你既然知道天上地下的一切,那就应该知道自古有没有最后的劫难,决定者是神,是仙,是佛,我虽然不是佛,这等的法力却还是有的。”

      他的话,让谛听一惊,谛听再度算自己的劫难,却是浅浅的一条线,再也看不出,“哦,你最后的劫难只是掉进水里而已~”他笑,嗓子有几分幸灾乐祸。
      谛听咬牙:“主人,你是不是忘了谛听不会游泳!”几乎是从嗓子挤出的字眼。“你放心,最多吃几口水,吐啊吐啊,就吐出来了。”他依旧在笑,笑得春风荡漾。
      于是,谛听想,自己最后的劫难也许就是那怪异的主人,笑得那般怪异而又奇特,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劫。像是看穿了谛听的想法,地藏王笑,笑得有几分诡秘:“呐,你掉进水里后,会有一个白衣的美女救你哦~”“然后,就互生爱意么?于是,我就遭受了毁灭性的情劫么?”谛听随口说道,主人的口气永远没个正经,总是分不清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一出口方才惊觉自己的口气像极了主人。

      “不,”地藏王的抬头看天,难得没有嘲笑谛听几句,神色柔和,“只有两人互有情意方为情劫,那女子,是度你之人……”然后就住了口,谛听没有听到他咽下的半截话,也许,对你来说这才是劫数。

      那段时间,偶尔他会问地藏王,究竟最后一个劫难是什么劫数,为什么能让地藏王推辞掉成佛而又这般坚持,地藏王听后,总是笑得高深莫测,只说了两个字:“结缡……”然后拍拍谛听的头:“等你的法力再上一个台阶,你就可以看到听到我的过去了。”提到过去的时候,地藏王的神色和语气都分外柔和,与平时的嘻笑判若两人,让谛听几乎以为地藏王被人掉包了。

      然后,谛听的劫数如期而至。

      那日,地藏王笑着对他招呼,“小听听~”,谛听一阵恶寒,娘啊,这个主人不是叫这个恶心的名字上瘾了吧?“我们要出去一趟哦~去南海见一个朋友。”谛听第一次听到主人说要出门,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么怪异的人还是有朋友的”,谛听喃喃自语出声。地藏王听到,笑了,不反驳什么,只是说:“谛听,你还是掐算下日子吧。”

      谛听闻言,低头掐指,大呼不好,今日正是自己大劫之日,原来访友不是主人真正的目的,“我只是想看看谛听你落水挣扎的样子罢了”,地藏王补充说明道。

      以戏弄他人为趣,不,戏弄它兽为趣,谛听闷闷地想,这种人,真的可以成佛么?恍然发觉,自己对于即将到来的劫难没有以前那般在意——难道是因为主人的一语“只是掉进水里而已”?难道他真有这般安抚人心,呃,兽心之能?谛听摇摇头,看地藏王的嘻笑,对自己说:“我一定是错觉……”
      腾云驾雾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小事,只是今天是自己的大日子,所以谛听处处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大劫就成了自己的大数了。只是,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来到海边,看到辽阔的大海,谛听无暇感慨欣赏,只是提醒自己要小心。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处陆地,地藏王笑着说:“这么快就到了呀,谛听,你要小心哟~”
      话语未落,“刷”有什么东西冲着谛听打去,谛听猛地一闪,就失了平衡。他只听到风声从耳旁掠过,身子直直地下坠,却一点术法也施展不开,“嗵”,水铺天盖地地袭来,口腔,鼻腔,胸腔,都是水,眼睛也睁不开了,一片黑暗,谛听手脚并用地挣扎,猛然抓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处于求生的本能,死死抓住了,忽然听到风声,睁开眼睛,自己已在空中,主人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我说妙善,或者我应该叫你不眴?”

      “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对我这么亲近,知道称呼我名字了,”她微微扬起了眉,谛听听到那清冽柔和却又让人觉得口气无比熟悉的女声,回头,映入眼眸的是一张美丽的素颜,一双眼,温婉柔美,两道眉,秀丽天成白衣胜雪,微笑着,那笑容,似有春风拂过,似新草萌芽,似花苞初绽,谛听随即明白,她就是自己的劫,自己心甘情愿地在劫难逃,万劫不复。

      “谛听,”她微笑着说,“你是不是应该松开我的腰带了?”谛听红了脸,不知所措地松开手里柔软的白绫,而后,听到他们古怪而又晦涩的谈话。
      她转向地藏王,“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这真的是你要的么?”

      地藏王笑了:“我们,都是一类人,你应该最清楚才是。”“也是,”她颔首,“你还在找么?”
      “难道你不是么?”他看着她,嘴角漫不经心地扬起。
      “神佛的生命,是漫长的虚空,若无有寄托,只怕,明日,我会忘记我是谁。”她低下了眉,抚着手上的净瓶。
      “那你现在是谁?”地藏王懒懒地问,“是别人的劫,还是等着劫的人?”
      “我是谁?”她重复,眼睛古怪地明亮起来,“你知道我是谁么?那你知道你是谁?”

      地藏王笑了,谛听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温暖这么和煦的笑容,就像是听到花开的声音一般令人感到温暖的笑容:“我是结,寻找着缡的结,找寻可以证明我是结的我的劫。而你,你是谁,你和我一般清楚自己是谁。”
      她浅笑:“我们却是是一类人。潮音洞随时为你们而开。”
      “希望我们的劫,都能安然到来,”地藏王看深邃的天空,若有所思,“也许,我的劫,快到了。”
      未及听到潮音洞,谛听看到她手上的净瓶杨柳,已然明白自己不过是痴心妄想。“下次的灵山论法,希望能看到你和你那小谛听~”她笑着说,“我该走了……”

      谛听低了头,只是想,观音大士,岂是它们这等下界的神兽可以高攀?谛听的似乎永远在地藏王面前都是透明的,心思很轻易就会被看穿了,地藏王挑起嘴角,有些邪气地笑:“小听听,想听八卦么?哟,不要这个表情嘛!唉,本来是想说说观音那家伙是在找……呀,不要用这种表情看着我,这么专注这么有神又这么感兴趣,呐~我会觉得你对主人我不轨的呀!”

      谛听的脸白了红,红了白,几乎都要变成铁青。地藏王笑了,戏谑而开怀:“你这个样子,还真好玩~”然后,八卦终止,地藏王再也没有提过观音的事情。只是偶尔会消失几天,据说是去看“朋友”,回来便会抱怨这个“朋友”几句。那个朋友,就是观音大士吧?谛听推断道。为了知晓她的一切,谛听愈发苦修起来,后来,谛听才知道主人之前所谓“度己”,是因为自己为了她,苦修至脱胎换骨,而直至自己知晓了一切,谛听低头算出她的一切,然后只能深深叹气,如是自己先遇到她,事情又会如何?

      地藏王有意无意地不会让谛听遇到观音,只是,她的影像,留存在心底的影像,在谛听的心中愈发明晰起来。甚至,谛听觉得她的气息正在附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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