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王同人）幻华》壬申白露

72、梦影雾花

　　梦影雾花，
　　尽是空虚，
　　因心想念动，
　　方随诸尘散。

　　舒璇张大了嘴。
　　她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凑巧，也不知道叶王到底是怎么精准地找到这间屋子的，可是打开房门之后发生的这一切，显然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之外。
　　麻之叶笑眯眯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只超巨大的可爱猫咪，她伸出手去，摸了摸舒璇的头，道：“舒小姐看来很惊讶呢。”
　　舒璇瞪大了眼睛，她看着麻之叶伸出另一只手，摸向了麻仓叶王的脑袋，那少年的脸陡然变红，嘟囔着道：“妈妈，我已经这么大了！”
　　“虽然这么大了，但依然是我的孩子嘛！”
　　直到此时此刻，舒璇才反应了过来，看了看麻之叶，又看了看叶王，长出一口气，笑出了声音：“太惊讶了，完全没有想到……叶王在母亲的面前会是这样一个样子。”
　　麻仓叶王的额间迸出了十字青筋，“舒瑾卿——！”
　　“在！”舒璇笑道。
　　“你想死吗！”
　　“不想。”
　　“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舒璇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看着叶王难得一见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得更加剧烈。麻仓叶王忍无可忍地一打响指，手间一簇火苗燃烧了起来，他正欲将火苗掷向舒璇时，余光中忽然瞥见麻之叶的笑容。
　　“小叶王，太暴躁了可不好哦。”
　　他那个妈妈，笑吟吟地拍了拍手，转瞬之间，他手头的火苗就熄灭了。
　　“……”
　　那个名叫舒瑾卿的家伙笑得更加惊天动地了。
　　叶王臭着一张脸，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心中窘迫之极，此时此刻他再也听不见他人的心声了，可面前站着的人是他最爱的母亲和他最重要的伙伴，他无论如何也激不起那些愤怒的火焰。
　　麻之叶微笑着叹了一口气，道：“小叶王还是这么要强呢。”
　　叶王低声嘟囔道：“结果还不是被妈妈你——阻止了。”
　　“妈妈也是不想你伤到重要的朋友嘛。”麻之叶意味深长地看了舒璇一眼，笑眯眯地说道。
　　“那个家伙哪有那么容易被打到的……”
　　此时此刻，舒璇终于收起了她的大笑声，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道：“抱歉抱歉，我就是从来没见过你吃瘪的样子，所以——”
　　麻仓叶王的脸色更黑了：“舒瑾卿！”
　　“好了好了，”舒璇讨饶般地举起了双手，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在你承认错误之前，先把你脸上那过于明显的笑给我收回去！”
　　舒璇努力板住了脸不说话。
　　麻之叶见状笑了出来，道：“好了，你们两个，来坐下来，先喝杯茶吧。然后……”她狡黠地笑了笑，眨了眨眼，道：“顺便让好奇的我也听一听，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到这样一个地方。”

　　夕阳的光辉顺着微微撑开的窗户倾漏在地面上，像沙漏里漏下来的金色沙砾，铺散一地，融融的光芒折射进整个屋子，将空气中的尘埃也变得一串连金，格外清丽。
　　三个人坐在桌边，麻之叶以手撑着头，一边听着舒璇讲述的故事，一边轻轻点头，神情恬然宁静，如同仕女图间端庄的画像，却又因着那灵动婉转的眼神而多了几分鲜活。
　　“……所以了，我们来到这天上界，是为了寻找一些东西。结果不小心被那些白鸟追击，才逃到了这里。”
　　听到这里，麻之叶撑起了头，浅笑道：“你们的经历，相当精彩呢。”
　　舒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道：“还好，还好啦。”
　　叶王轻哼一声道：“你从抵达彼岸开始就一直在睡觉，亏得你还记得这么多事情。”
　　舒璇吐了吐舌头道：“我总可以听别人说吧！”
　　“还有谁给你讲，那个夏寒君，还是小晴？还是夏琬君？”
　　“我说你啦，难道给我讲这些事情都不可以嘛！”
　　“哼！”
　　叶王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舒璇气急，望着叶王道：“你这家伙，怎么不讲道理啊！”
　　“好了好了，”麻之叶微笑着道：“小璇你也知道，叶王是个容易害羞的孩子。”
　　叶王闻言恼火地道：“妈妈！”
　　舒璇惊奇地睁大了眼，“他？容易害羞……？”
　　“是哦，你知道嘛，他小时候——”
　　“妈妈！！”
　　麻之叶笑了出来，道：“小叶王不让我说呢。”
　　叶王黑着脸说道：“都是过去这么久的事了。”
　　“是啊，”麻之叶感慨道，“都是过去了这么久的事了呢，所以，过去了这么久，小叶王有没有放下对人类的仇视了呢？”
　　叶王愣住，房间中没有人说话，麻之叶的眼睛在静静注视着他，像是一道清澈的山泉水，流进了心底深处最阴暗的角落。叶王陡然抿了抿唇，扭过头去不再看他的母亲。
　　在离开精灵王时，他发誓他的通灵王国之中，会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可是对于那些人类……
　　“那些人类，杀了您……”
　　“所以，你依然憎恨着他们吗？”
　　叶王陡然抬头看向麻之叶，却见女子依然如故地平静。
　　“憎恨他人就等同于憎恨自己，叶王。妈妈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弱小的人类。”
　　“我……”
　　没有人说话，麻之叶依旧凝视着叶王，而少年低下了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舒璇托着腮望着天花板，轻轻一声叹息，叶王闻声，抬头看向了她，却见少女璀璨如星的双眸亦落到了他的身上。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她的话。
　　……
　　“可是……你的火焰，却还在燃烧着。”
　　……
　　“我知道，妈妈。”这一刻，他的内心只剩下了平和与安宁。
　　“我始终无法认可那些人类杀死您的恶意。”他抬起头看向了麻之叶，却见那女子眼中，一抹欣慰的笑意闪现出来。
　　“叶王，你长大了。”她说道。
　　叶王愣了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却见麻之叶转头看向了舒璇。
　　“舒小姐今年多大了？”她忽然开始闲聊，让沉默中的两个人同时一愣。
　　“我？十四了。”舒璇答道。
　　“好巧，”麻之叶笑道，“今年的叶王也该有十四了吧，你们两个，感情看起来很好啊！”
　　叶王的脸陡然红了起来，“妈妈，你在说什么啊！”
　　麻之叶笑着捂起了嘴，舒璇眨了眨眼，也随之微笑了出来，道：“是啊，毕竟是要好的朋友嘛！”
　　麻仓叶王神情微微一沉，麻之叶略带同情地看了叶王一眼，没有多说话，眼神中却多了些微笑意。
　　舒璇依然无所察觉，她只自顾自想了想，道：“我有件事，想向您打听一下。”
　　“哦？什么事？”
　　“这天上界，您应该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了吧。”
　　麻之叶点了点头，道：“我从千年前身死开始，便居住在这里了。”
　　“那最近以来，您可知道天上界是否有些什么变化？”
　　麻之叶的神情平静了下来，如同山间无波的潭涧，她说道：“这也是我想和你们说的事……叶王，小璇，你们怎么会来到现在的天上界呢。”
　　舒璇愣了一愣，“啊？”
　　麻之叶平静地笑了笑，道：“你们现在，透过窗往外看一看吧。”
　　舒璇和麻仓叶王困惑地对视了一眼，两人起身，来到木棍支楞着的木窗旁边，向外瞧去。
　　只见外界一片白茫茫，一无所有，却又无所不在地充溢着光辉，仿佛有什么不可见不可闻的声音在那光辉之中满溢，带着浩瀚又博大的气息，自这木窗旁，四面八方，不住流淌。
　　不是想象中的夕阳黄昏之景，不是白鸟遍布的追击之境。可这样的景象，却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叶王与舒璇对视一眼，两人皆遮掩不住眼中的震惊之色。
　　“这是……怎么一回事？”舒璇回过头，望向了安静坐在桌旁的麻之叶。
　　可那女子只是笑了一笑，唤了他们坐回到这桌旁。
　　屋中一片寂静，木窗下的光辉依旧金辉盎然，舒璇看着那一处仿佛夕阳的残片垂落的光辉，又忍不住想起一窗之隔以外那奇诡的景象，她略微打了一个寒颤，脑海内似有什么模糊的想法一闪而逝。
　　“妈妈，外面那些……”
　　“那些就是精灵王。”
　　仿佛一道霹雳响在耳边，舒璇和叶王陡然一震，两人满面惊骇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有些可爱，令麻之叶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可是笑着笑着，她却忽然又叹了一口气。
　　“你们可知，这天上界已被精灵王侵蚀得，唯有通灵人能维持意识了吗？”她平声说道。
　　麻仓叶王忍不住皱了一皱眉，“这是怎么一回事？”
　　麻之叶见屋内光线渐暗，起身到立柜前取了火石和火绒，来到桌边将那盏油灯无声点燃，灯光之中，她低声道：“这境况已有半个月了，如今我尚且还能维持着这间屋子，但若再持续一个月，恐怕连我也撑不住了。”
　　“半个月……”舒璇和叶王无声对视了一眼。
　　这说明自彼岸破封而出开始，天上界就彻底被侵蚀了。
　　“可是……”舒璇犹豫了片刻，道：“我们之前来到这里的时候，外面不是这一番景象的……”
　　麻之叶沉默片刻，道：“那是蜃景。”
　　“蜃景？”
　　“不错，”麻之叶轻叹道，“偶尔的时候，精灵王会突然展开这样的蜃景，将过去天界的景象完好地复原出来。我们也不知它为何会展开这样的蜃景，只是……听说这样的蜃景过后，便会有一两个通灵人无声无息地消失。”
　　舒璇狠狠抖了一下，转头望向麻仓叶王，后者亦向她看来。两人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他们之前曾碰到的那副蜃景，恐怕就是用来对付他们的画面，只是不知因何原因，或许是因为失去了目标，或许是因为叶王的结界，在他们进入麻之叶的房间之后，蜃景失去了作用，便消失了。
　　舒璇沉吟片刻，抬头看向麻之叶，道：“您方才说，只有通灵人才能维持意识，那您——”
　　麻之叶笑了，她的手中亮起一团淡淡的光芒，道：“我也是通灵人。”
　　余光中，舒璇见到麻仓叶王的神色变得有些异样，可他只是静静注视着麻之叶手中的光芒，一言不发。
　　“这个房间本身，想来就是一个结界吧。”舒璇问道。
　　麻之叶笑着点了点头，道：“通灵人们都在设法以自己的方法支撑剩余的意识，不要被精灵王所吞噬，舒小姐，你们方才所说的……关于精灵王毁灭人世的话语，我们也听得见哦。”
　　“咦，这里也听得见吗。”
　　麻之叶的神情中露出点点苦笑，道：“这里毕竟是距离精灵王最近的天上界啊。”
　　“这里不过是六重天而已……”舒璇低声嘟囔着，她忽然抬头望向麻之叶，眼中略带上了一些郑重，“麻之叶夫人，我想问一下，您知道七重天往上的情况吗？”
　　麻之叶神情一肃，静静望着舒璇，道：“你想要上到七重天以上？”
　　舒璇低头看了看手中红色的剑印，半晌低声道：“不是七重天以上……而是，我要去九重天，拿一件东西。”
　　麻之叶的神情变得凝重，她沉思了一会儿，道：“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知道通往上层的通神通道已经被封堵了许多，或许还剩下一两条通道，却也不知道在哪里。”
　　“是嘛……”舒璇略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麻之叶微微笑了笑，道：“不要着急，你们今天暂且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事可以容后再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璇的伤刚好吧，刚刚痊愈就被小叶王要求做这种事，真是辛苦你了。”
　　舒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没什么的。”
　　“喂，妈妈，什么叫我要求啦，明明是她自己要——”
　　“小叶王现在变得这么强大，还让一个受伤的小姑娘自己撕裂空间来天上界，男孩子不能这么没有风度啦！”
　　“那还不是因为只有她自己才能定位到最接近九重天的位置……”叶王不满地嘟囔着。
　　麻之叶笑眯了眼，舒璇也轻笑着站了起来，“好啦好啦，今天一整天你也很辛苦了，姑且听夫人的，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好了。”
　　麻仓叶王低声嘟囔着没有再说什么。
　　房屋之中，灯火盈盈，笑语殷殷，三人坐在灯下开始闲聊，窗外却并无夜色，只有一片片纯洁无瑕的白芒，或明亮的，或暗淡的白芒，如一条条洁净的游鱼，来回穿梭在深浅不一的纯白世界中，一道道浩大的歌吟从中渗出，又化作从天而降的落雨，水珠轻轻敲击着光芒，发出笃笃的声响。
　　一日的光阴就这样缓缓流淌过去了。

　　自床上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舒璇打了一个哈欠。
　　虽说伤势因三界契约的缘故已然痊愈，可是失血过多仍然让她的脸色显得略微苍白，隔间的房门被轻轻敲了敲，舒璇应了一声，麻之叶打开屋门走了进来。
　　“小璇睡得还好吗？”她笑着问道。
　　“嗯。”
　　“因为身在精灵王之中，条件只能如此了。”麻之叶笑道。
　　“哪里的事，您愿意让我们留宿已经很感谢了。”
　　舒璇起身，略作收拾了一番，随后跟着麻之叶离开了隔间，主屋里，叶王正跪坐在桌边，安静地吃着早餐。
　　舒璇极少见他这样富有生活气息的样子，她来到桌边坐下，略带惊奇的眼神看向他，少年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干脆放下了筷子道：“你看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不到你也会这么乖乖坐在桌子边上吃饭。”
　　叶王翻了个白眼，一副我不和傻子计较的神情，舒璇哈哈笑了起来。
　　麻之叶微笑着坐在一边，说道：“也不知道天上界的食物合不合你们的胃口，毕竟是魂灵的世界，平时我们通灵人只是喝一些水就可以的。”
　　舒璇好奇地看着面前碗中白色面糊状的东西，舀起一勺尝了尝，那滋味有些像甜甜的糖水，又有一些黏黏的口感，如果一定要描述的话，大概……像云一样？
　　“好甜！”她惊呼道。
　　麻之叶笑眯了眼，道：“这是之前我向那些普通人讨来的一点食物，你们毕竟是人类，还有肉身，所以就给你们吃啦。”
　　舒璇抱着碗开心地吃了起来，麻仓叶王坐在她对面，像看小孩子一般嫌弃的目光望着舒璇。
　　“所以，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当舒璇放下碗之后，麻之叶正色看着他们问道。
　　舒璇脸上孩子般的愉快表情渐渐隐去，她沉吟少顷，抬头看着麻之叶道：“我们要去找通往上层的通道。”
　　“那并非易事。”麻之叶轻轻蹙眉，说道。
　　舒璇摇了摇头：“那样东西非找不可。”
　　好一阵沉默之后，麻之叶浅浅笑了笑。
　　“……就知道小璇会这么说。” 她伸过手来，又一次摸了摸舒璇的脑袋，后者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似地眨了眨眼。
　　“麻之叶夫人？”
　　麻之叶笑了笑，欲待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得门外一阵笃笃的敲击声。敲击声极其急促，像盛夏的暴雨一样击打在脆弱的木门之上，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似的。
　　“那个会邪术的女人，快给老子们开门！”
　　声音很大，有若洪钟，听说话的内容，却满怀着恶意。
　　三个人同时愣住，按照麻之叶的话，外界的光景应当是一片白茫，怎么可能有普通的人类来这里敲门，何况还认识麻之叶呢？
　　除非……
　　叶王率先反应过来，身形一闪，陡然出现在木窗前，向外看去。他的脸色陡然间变得铁青，黑得如欲雨的雷云。
　　舒璇奇怪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往窗外望去，下一秒，她脸色亦微微一变。
　　窗缝之前，阳光普照的街道上，几名手持铁制农具的男性正面色不善地站在门口，敲门声砰砰响起，疯狂如敲击的乐鼓，舒璇明显地看到了那几名男性脸上的恶意和不耐烦。
　　可此时此刻，她心里只剩下一句话——
　　是蜃景。
　　蜃景又一次出现了，可这一次针对的是……
　　“是那些畜生……”她听见身边麻仓叶王喑哑的声音。
　　他的声音透着些不寻常的味道，一股本能的危机感从舒璇心底泛起，她猛地后退了两步，转头看向叶王，却见那个家伙身上的斗篷已然无风自动起来，他的脸色狰狞得可怕。
　　他大踏了两步走到门口，正欲开门，忽听得一声厉喝响起。
　　“不许开门！”
　　叶王的脚步猛地一顿。
　　屋内异常安静，能听见的只有三个人的呼吸声，舒璇左右望望，闭上了嘴。麻仓叶王回过头，脸色铁青地望着坐在桌边的麻之叶。
　　女子神色静若寒潭，深似远山，一双深褐色的眸子如大地般沉稳安定。
　　叶王的呼吸渐渐粗重了起来。
　　“不许开门。”他听见他的母亲又重复了一遍。
　　心底仿佛有什么声音开始呐喊，疯狂嘶吼着，像呼啸的狂风，席卷了他的整片胸腔，割得他的心房生生地发疼。
　　“为什么……为什么？！”他大喊出声，“妈妈，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教训那群杀了你的畜生！”
　　旁听的舒璇心底猝然一惊。那些人……杀死了叶王的母亲？！
　　麻之叶依旧坐在桌边，柔顺的长发滑落在她的肩头，她身形消瘦纤弱，可这个看起来很柔弱的女人，眼中流露出的，是与她的外貌截然不符的坚韧与毅然。
　　“外面都是蜃景，你出去又有何用！”她冷声喝道。
　　屋外的晨光透过微敞的木窗泻进了房间之中，像淡金色的纱幕，翩然舞动，流转不休，敲门声仍在继续，外面骂骂咧咧的声音传了进来，叶王的脸色愈发难看，可他的双眸依然定定注视着麻之叶。
　　“那些蜃景是针对妈妈的！”
　　“精灵王这一次要抹消的，是妈妈！”
　　他的声音之中带上了几分嘶哑之意，不似过去的清亮淡然，麻之叶看着她唯一的儿子，脸色愈发平静冷然。
　　“正因如此，你不能出去。”她轻叹了一声，道：“你们若离开这里，只会被精灵王彻底针对，而倘若留在这里的话——”
　　“难道要我们眼睁睁看着您，再像千年以前那样，被这帮畜生破门而入，杀死在家中吗？！”麻仓叶王骤然打断了麻之叶的话。一缕不甘的痛苦自他眼中浮现而出，隐在斗篷下的双拳紧紧握着，有汗水自手掌心中生出，他却不再在意这些，轻轻一挥披风，冷声道：“我绝对做不到，妈妈！”
　　麻之叶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无奈之色。可这一丝无奈转瞬即逝，没有人留意到，她恢复了平静淡然。
　　“妈妈说过，憎恨他人如同憎恨自己，妈妈姑且还挡得住，叶王，妈妈不希望你的眼中露出如此仇视他人的火焰，你……”
　　“可是……我的火焰，还在燃烧着。”麻仓叶王眼中，那丝不甘与痛苦化作了火焰，纯粹而圣洁的火焰，胸腔之中温暖滚烫，就连那一丝仇恨的灰烬，也仿佛被烧成了令人窒息的高温。
　　“妈妈，我还有绝不想承认的罪恶，有绝不能妥协的守护，这一切，都是我还在燃烧的生命和愤怒。”
　　“叶王……”
　　“我不能认可，我至今都不可能认可那些人类杀死您的恶行，所以我绝不要看着这件事再发生在我的眼前，即使如今，做下这件事的再非人类，而是精灵王。”
　　“这是，我对精灵王的愤怒！”
　　说完这番话，叶王头也不回，转过身去，打开了大门。
　　门外一片纯白，一个人类也没有，只有成片的白鸟，守在那扇印着五芒星的门口，如一朵朵白云，随风飘至，拥塞在房间的门口，不动声色地等待着吞没一个个不羁独立的灵魂。
　　叶王神情冷酷地望着白鸟，房屋之内，一股灼热的风刮起，似熔岩火山之上的炽风，转眼之间，从房间中溢出到外面，化作纯粹的火焰，悬浮在空中。
　　“来吧！”他低喝一声。
　　伴随着这一声低喝，白鸟动了。如同蒲公英一般翩然飘落，晃晃悠悠地避开了那些静静悬浮的火焰，光球在它们的口中如丸流转，光华如炽，刹那间成型，转瞬之间，射向了这件看上去极为脆弱的木屋。
　　叶王猛地瞪大双眼，虚手一握，火灵的巨手浮现在外界，抢在白鸟的光球坠落房屋前握住了那些光球，噼啪的爆炸声响起，如同炸雷，隆隆破碎，又如擂鼓一般，渐渐向着远方扩散而去。
　　麻仓叶王再没有犹豫，没有理会身后的麻之叶，向前踏前了一步，离开了这件狭小的木屋。
　　一道白光悠然破碎，碎片如玻璃般零落了满地，门板上的五芒星消失不见了，叶王的身形闪现在了半空中，他一个响指，火焰再次如同抖落的红锦一般席卷了整个屋门前。
　　房间之中，舒璇对着麻之叶抱歉地笑了笑，抬步欲走出房间，忽听身后那女子低声道：“小璇，也要离开这里吗？”
　　舒璇停下脚步，回头对着麻之叶轻轻一笑，道：“没办法的事呀。”
　　“是吗？……”
　　“夫人，那个叶王，他都已经说出了那样的话了。他想保护您，夫人，他想保护您。”
　　“我知道。”麻之叶静静地微笑了起来。“因为不想让你们出去的我……也在想要保护你们。”
　　舒璇静静看着面容秀美的女子，忽然俯身向她行了一个大礼，长揖到地，道：“夫人，您一定要保重。”
　　“嗯，我知道。”麻之叶轻声说道。
　　舒璇笑了笑，转头离开了房间。迈出房间的那一步，身后刹那动荡，一阵水波般的震颤传来，她回过头看去，才发现那间小木屋已然渐渐远去，逐渐消逝不见，剩下的只有一片片白芒，和飞舞如旋的白鸟。
　　叶王就在她的身边，她听见那个人冷冷说道：“你出来干什么。”
　　舒璇没有抽出幻华剑，只是在手上结出一个剑诀，道：“我怎么不能出来。”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你无关。”
　　舒璇却轻轻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你想要吸引火力，让你的母亲离开这里，但是……没有我，你打算怎么吸引火力？”
　　麻仓叶王没有说话，狂暴的烈焰毁天灭地地撕裂了十数只白鸟的身躯，连黑色的灰烬亦未曾留下。
　　舒璇看着他，轻轻笑了起来。
　　“麻仓叶王，不要忘了……我们是朋友啊。”
　　说完这句话，她手中光芒陡然亮起，冰白色的长剑浮现在她的手中，那些追随木屋而去的白鸟陡然停下了身形，回过身向着她而来。
　　“来吧！”
　　舒璇握着幻华剑低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