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王同人）幻华》壬申白露

71、天上九重

　　吟来几曲新讴。
　　是人间故垒，史笔春秋。
　　天上九重，南辰北斗，
　　随江浩浩东流。

　　自上古以来，天上界便是现世三界之中最为神秘莫测的地方之一。自神王北辰身合精灵王，天上独绝天枢立威其中，天上界方才敞开了对下世的通道，开始接纳真正属于人类的灵魂升天而至。
　　待到那场天上之争发生之后，彼岸自九天星海坠落绝地，继而至独孤亡故之后，天上界的权柄便为天尊夜彻与圣后兰宁所掌控，虽仍旧接纳属于人类的灵魂，却已非什么人的灵魂都可进入其中了，故而渐渐恢复了其神秘的特性。
　　据传，进入天上界的通道除却成佛升天之外，唯有神明可掌控。
　　可这对于麻仓叶王和舒璇两人来说，并非一件难事。
　　天上界，第六重天。
　　一片死气沉沉的白光之中，一副影像骤然如画卷一般展开。
　　白色的云堆如一重重棉花糖般堆叠在四周，脚下亦是软软的固态云堆，雪白如绵羊的建筑矗立其上，洁白的广场之上，一个个奇装异服的魂灵往来其间，不远处的天际，一道巨大的光柱直冲九天之上，如同一棵生长了亿万年的巨树，只是沉默伫立，就已彰显其威严浩瀚。
　　此时此刻，正值天上界的黄昏，太阳在云海的那一头缓缓西沉，将一片云霞染得如同鲜血织就的锦缎般艳丽无双，浩浩叠叠铺陈在天上，灵魂们脚步匆匆，纷纷向家中赶回。
　　这幅画面是如此鲜活，令人无法想象到铺陈开来的前一秒，它还曾是一无所有的白光。
　　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恰在此刻，广场的上方，一道炽白的光辉陡然亮起，撕开了一道透明的空间裂缝，两个人影从中掉了出来。
　　这天上界中的灵魂们，从未见过如此这般活人自空中坠落的景象，不由得纷纷驻足，看着那两个人，但见那两人中的少年身形潇洒地一落地，米色披风扬起，伸手接住了坠落姿势有些狼狈的少女，炽白的光芒在两人头上闪烁不休，少女自少年的怀中跳出来，抱怨道：“真是的，每次通道都开得这么靠上，很容易摔到人的啊！”
　　少年好整以暇地道：“通道是你开的，摔也是摔你。”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少女气急。
　　“有啊，就在你眼前。”
　　“麻仓叶王，你！”
　　少年笑吟吟地伸手，揉了揉少女地脑袋，随即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两人一道四下扫视，但见周围的灵魂们俱在以惊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广场之上一片寂静，那目光落到两人身上，于他们而言仿佛恍若无物，少年仍旧那样笑着看着人群。
　　“看来，我们好像到了不得的地方呢。”
　　“那是当然，天上界，能得了吗。”舒璇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如今精灵王对天上界的侵蚀较之人间界和海冥两界恐怕要严重得多，眼前这番景象，也不知是幻觉，抑或是真实的。”
　　麻仓叶王笑着打量着眼前夕阳西下，金辉如雪的样子。
　　忽然间，天空中数声唳鸣声响起，叫声清越，如清泉滑坠，涧鸟幽鸣。四周的人群陡然骚乱了起来，有人大喝了起来：“又来了，那些东西又来了！”
　　广场从方才的寂静变为了喧哗，像在沸水之中倒进了一团滚油，方才在围观两人的灵魂们纷纷慌乱地离开，遥遥天际之中，伟岸如山的巨大灵魂里，一群片羽般的白鸟骤然飞出，像白色刀刃一般向着广场上空滑翔而至。
　　舒璇抬起头望着那成片的白鸟，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精灵王，已经将天上界侵蚀至此了……”
　　“那些白鸟是……”
　　“你应该见过吧，在离开精灵王的时候。”
　　麻仓叶王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
　　白鸟翩然飞至，张开尖尖的鸟喙，向着两人所在的方向口吐出一道道光球，舒璇一惊，可不待她反应，一只手揽住了她，把她往旁边一带，光球擦身而过，在洁白的云地上炸出了一朵巨大的云花。
　　“叶王！”
　　“这些东西，是冲着我们来的！”
　　广场上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叶王没有客气，他轻轻扬起手，一掌向着白鸟的方向劈了下去，哧啦一声，一只白鸟被火灵的巨爪劈中，碎裂成了灰烬。
　　一群白鸟倏然围了过来，其中两只化作闪电，带着挟风破雷之势，向着两人俯冲了下来。叶王不曾慌张，一手向前伸出，火焰的结界顿时出现在他与舒璇的面前，两只白鸟砰然撞上了结界，噼啪作响之中，被焰花烧作火鸟，转瞬间破碎无痕。
　　可是更多的白鸟聚集了过来，有的俯冲撞击，有的口吐光球，一片清越唳叫声中，转眼之间，来到这广场上空的白鸟，已有数十只之多。
　　叶王不由得皱起了眉。
　　“太多了。”他听见身旁的舒璇说道。
　　“嗯。”
　　头顶上，幻华剑所撕裂的空间裂痕甚至尚未愈合，几只白鸟围绕着那空间裂痕不住打转，口中向那裂痕喷吐着子弹一般的光球，舒璇抽出幻华剑，砍向袭来的白鸟，却不料气氛陡然一变，那群白鸟如同秃鹫闻到血腥味，猎豹发现瞪羚一般，纷纷转头，盯向了舒璇。
　　少女一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下一秒，那些本在攻击叶王的白鸟倏忽间转移了方向，急电般地向着舒璇俯冲了过来。
　　几十道光辉如同离弦的羽箭，看不清模样，舒璇猛然睁大了眼睛，将幻华剑直插到地面上，一圈光弧骤然扩散开来，将所有白鸟纷纷弹开，砰砰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少女拄着剑大口喘着气，白色光弧如同一个玻璃罩，将她包裹于其中。
　　一片明亮的火焰陡然扫过，几十只白鸟在那辽阔的焰舌之间次第化灰，光罩之前，出现了叶王神色平静的脸。他向前走了几步，径自穿过了幻华的结界，拽起了舒璇的手，转身就走，“把剑收起来，我们走！”
　　“叶王！”
　　叶王就这样往前走着没有回头，“它们是冲着你的剑来的。”
　　舒璇微微一愣，可是不待她反应，天空之中又传来了清声的鸣叫。
　　“又来了，简直没完没了！”
　　麻仓叶王叹了一口气道：“虽然不知道它们为何攻击你的剑——或许是闻到了敌人的味道吧——但总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先收剑。”
　　舒璇将剑收回了手中的剑印里，两人一路横穿过广场，白鸟在身后缀着，光球在他们身边炸起一朵朵云花，如同四溅的牛奶，将两人的衣襟之上沾染了许多的云丝。
　　“所以，我们现在去哪里？”
　　一个光球在身边炸响，舒璇勉强躲开，转头问着叶王。
　　少年咬牙，一个响指烧毁了几只白鸟，道：“我怎么知道，我对这天上界也没有多少了解。”
　　舒璇叹了一口气道：“我只知道，精灵王再这么攻击下去，我们躲都没有地方躲。”
　　叶王无奈地想着，幸好攻击的只是一些无灵无识的白鸟，倘若是活人的话，纵然他和舒璇的巫力支撑得起这样的消耗，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难以再腾出手来了。火灵巨大的手爪如焰刀一般掠过空中，再次撕碎了几只白鸟，少年抬头望着远方的建筑群，道：“我们过去，找个地方，我做一个结界。”
　　舒璇点了点头。
　　叶王想着白鸟的光球击打着空间裂隙的样子，心知他们通过幻华与天界的特殊关系而传送到此，恐怕就是因为这个样子，才被白鸟盯上，只不过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那白鸟竟会特意去攻击幻华剑。
　　这些普通的白鸟，应该没有这么强的智识才是。
　　一边想着这些，叶王一边写意地打着响指，烧毁着一只只飞来的白鸟，很快，两人进入了建筑群的区域，叶王感知着建筑群中的气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在其中感觉到了一道莫名熟悉且安全的气息，几乎是下意识地，他选择了那一处作为落脚点。
　　反正挑选什么样的房屋都没有区别，只要结界布下，他与舒璇就能脱身。
　　叶王拽着舒璇向着那处房屋跑去，身边白鸟的攻击愈发疯狂，一道道光球落下，溅起的云尘遮住了两人的视线，叶王在这光尘之中又是一个响指，火焰遍布天空中，将一切烧得绯红，如同通红的烙铁，眨眼间融化在光辉里。
　　“我们这是在去哪儿？”
　　叶王没有回答舒璇的话，他只是松开了拽着她的手，飞快比出几道手诀，口中低念了两句咒语：“道气成束，万法封结！断！”
　　一道五芒星在他手中成了形。此时此刻，少年已经跑到了他所选定的门前，他将那颗五芒星往门上一按，白光如白色的画笔在墙上化开，将整栋房子笼罩在了半透明的白色光罩之中，叶王则打开了门，回过头对舒璇道：“进来！”
　　紧接着，他双手一扬，火焰将追逐而来的白鸟尽数烧个干净，转身紧跟着舒璇进了门，啪地一声将门关了上来。
　　一片寂静。没有白鸟，没有来袭者，屋外再也没有了声响，而屋内安静得连人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叶王透过门缝，望着屋外的白鸟逡巡了一圈，悠游地离去了，缓缓松了一口气。
　　“好了，它们走了，你……”他回过头来。
　　下一秒，他愣住了。
　　眼前的房间陈设并不出奇，摆在墙边的木架上放着些盆盆罐罐，中间一张小小的木桌，四周的立柜上，放着些许细小的杂物，一切就如同一个普通人家的摆设一般。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麻仓叶王看见，在舒璇的身后，立柜的边上，站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眉眼平淡秀丽，面带微笑，身上穿着粉色碎花的和服，如同自画中走出来的人，静静立在那里，连着她身边，那朴实如常的立柜，看起来也像一副工笔画般精致而美丽。
　　那是一张叶王十分熟悉的脸，曾在他心底回想了千百次，却再也不曾见到过的脸。
　　“你……你是……”
　　他终于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看着那女子，半天说不出话。
　　那女子笑了笑，安静地向前走来，来到舒璇面前时看了看少女，又转头看了看叶王，忽而，脸上的笑容变得像阳光一般清丽温软。
　　她说道：“好久不见了，叶王。”
　　……
　　时间的指针仿佛在这一刻陷入了停滞，叶王僵硬地看着面前的人，似乎仍未从冲击中恢复过来。舒璇好奇地看了看叶王，又看了看那女子，问道：“你们认识？”
　　女子笑眯了眼，仿佛很开心的样子，却并没有回答舒璇的话，只是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是——”
　　“哦，我叫舒璇，这家伙的朋友。”舒璇一指叶王，说道。
　　“啊啦……”女子脸上浮现出一些惊讶的神色，她的视线在叶王身上一瞥，又回到了舒璇的身上，笑了起来，“真没想到，小叶王居然都有朋友了。我家的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你家的孩子……”舒璇微微一愣。
　　“是啊，因为我是——”
　　女子的话并未说完，因为在她即将张口之际，门口的那个少年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的脸上浮现出了震惊，纠结，不愿承认的想念和不安。他抬头，望向那女子，最终脸上的神情变成了决然的样子。
　　他开口叫道：“妈妈！”
　　随着他的声音，整个房间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舒璇的表情开始变得风中凌乱，他在叫妈妈，也就是说眼前的这名女子……
　　她看见女子无奈又温和地笑了笑，道：“舒璇小姐，如你所见，我是他的母亲，名叫麻之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