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虻年代》公路飞行

3、3

　　戚少商背上挨的那一刀，既不是最大最长的，也不是最小最短的，但是他理所当然地排到了队伍的末尾，笑话，砍人的时候眼都不眨一下，缝针的时候鬼哭狼嚎的，像话吗？所以一边打电话跟九爷商量“下次再约”的时间地点，一边抖抖T恤后面以免血迹干了粘在皮肤上，戚少商觉得这个样子比较能镇得住场子。
　　挂下电话，缝针的流氓们井然有序地在外面走廊上排着队，不管是戚少商这一派，还是九爷那一派，彼此维持着礼貌和客气，让乍一进来帮忙的医生都看不出他们刚刚还是对砍的冤家对头。
　　现在急诊室里有三个外科医生在加紧工作，一个是本来就值班的傅晚晴，刚刚也是她给穆鸠平缝的伤口，后来流氓们都来挂急诊，顾惜朝就下来帮忙，最后进来的是骨科被临时叫过来的一名中年男子鲜于仇。他显然不喜欢后半夜被叫过来，但是对顾惜朝的狗腿溢于言表，对傅晚晴的态度，更是毕恭毕敬。
　　戚少商走过去，对英绿荷道：“又发花痴呢，口水都流出来了。”
　　英绿荷白他一眼，重新斜眼去看诊桌那头的顾惜朝，自从刚刚这个白大褂跑出急诊室，气吞山河地吼了那句“伤口小的在前面，伤口大的在后面”，英绿荷看人家的眼神就不对了。
　　戚少商也回头去看，那小子果真一表人才器宇不凡，尤其白大褂披上身，更加透出玉树临风高华不染神圣不可侵犯的调调。他摸了摸下巴上刚刚顶出来的胡子，又道：“别看了，没见人家有主了？”
　　顾惜朝跟对面那个女医生讲话的时候，口气软得棉花糖一般，从二人配合默契缝合伤口的语言神态动作来看，他们绝对不是简单的同事关系，而是恋人关系，还是处于热恋期那一种。
　　英绿荷不服气，“有主怎么了，天|下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戚少商深以为然，同时眉头一皱，“按理说，我也属于美男子那一档的，怎么从来没见你对我动过心思？”
　　英绿荷轻蔑地扫了他一眼，“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眼睛只盯着我的胸，打从那时候起我就对你没有兴趣了，男人要有内涵你懂不懂？”
　　戚少商气结，“哪个男人不盯着你的胸？不盯着你的胸他一准儿是GAY。”
　　英绿荷“呸”他，“你少污蔑人。”
　　“喂，你还要不要缝？”那边的白大褂口气不善。
　　“来了来了。”戚少商走过去，把自己的T恤一脱，露出肌肉纠结的脊背，他宽肩窄腰，线条流畅，加上横七竖八几道新旧伤口，配上占据左上约三分之一面积的龙形纹身，简直性感得一塌糊涂。
　　顾惜朝站在他背后，从肩膀那边开始缝起，才下针，戚少商就“嘶……”一声。
　　“那个……医生，不打麻药吗？”
　　“砍人的时候那么勇猛，怎么缝针的时候倒吃不消了？”一脸的幸灾乐祸。
　　还是旁边的女医生温柔体贴，道：“你的伤就在表皮，神经末梢在这个地方分布不是很多，打不打麻药差别不多，你如果疼的话，我给你上局麻。”
　　戚少商自暴自弃地甩手，“打一针吧。”
　　英绿荷笑着拿出手机：“戚少商，我给你拍一段视频吧。”
　　戚少商侧了侧身子，把刀口朝向她：“像素高不高啊，可要给我拍清楚点啊。”
　　傅晚晴要来打麻药，顾惜朝却挡了挡，“这位大哥，我看你刺这一身也遭了不少罪，我事先跟你说明，打麻药会引发水肿，到时候我缝歪了，把你的龙整成了壁虎，你可别怨我。”
　　戚少商一咬牙，回头看看他，闭着眼睛点点头，“别打麻药了，就这么缝吧。”
　　白大褂嘴角一勾，“那你可要忍着点。”
　　戚少商全身一僵，也不知道那小子是故意还是技术不到家，疼得他抓心挠肝，额角黄豆大的冷汗眼看着就涔涔而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块块浮现起来。他一字一顿地咬出一句话，“要是缝变形了，老子把你十根手指，一截一截切下来。”
　　白大褂气定神闲，“你别这样吓我，我现在考虑是故意给你缝个壁虎，教训教训你的好，还是缝好看一点，省你一笔整形磨皮的美容费。”
　　女医生坐到戚少商跟前，低下头来，安慰道：“他跟你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戚少商挤出憋尿时的笑，“我也是跟他开玩笑的，叫他别害怕。”
　　白大褂拉扯线头，最后打结，“恭喜你，我今天心情好，想露一露我的手艺，不好看不要钱。”
　　碘酊消毒后上药包扎，戚少商也没穿回那件血衣，直接光膀子站起身来，“谢啦。”
　　“客气，别忘了到挂号处结账。”
　　正说着话，白大褂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喂了一声，却是坐在戚少商后面的英绿荷喜道：“对了，就是这个号，顾医生，以后多关照。”
　　顾惜朝举着手机一脸茫然，戚少商凑过去道：“你怎么知道他手机号码的？”
　　英绿荷得意洋洋：“他们医生都有名片，问护士台要啊。”
　　“这么一会儿功夫，没见你跑去护士台。”
　　“我下面有小|弟，让泡泡帮我跑一趟了。”
　　戚少商看看她下面，“你下面要真有小|弟，早扑上去把人家糟蹋了吧？”
　　这些下流话几乎就是扯开了嗓门说的，那边顾医生听见了，满脸通红外加不可抑制的怒容，连带的旁边的女医生都低下了头。
　　英绿荷狠狠一脚跺下来，“敢破坏我形象，小心我剁了你。”
　　戚少商往旁边一躲，嘻嘻哈哈地掏出手机，“什么号，给我报一下，我也记手机里。”
　　英绿荷奇道：“你要这号干什么呢？”
　　“被你看上的美男子想要全身而退，只能找我来罩着。” 戚少商回头看看顾惜朝，扯开嗓门道，“顾医生，以后这个女流氓要敢骚扰你，别害怕，找我，我给你摆平，我电话号码138*****，对了，病历卡里有呢。”
　　顾医生一番白眼，对这一男一女的调戏表现出了秋风扫落叶似的无情外加鄙夷，“你们这些人，自己还觉得有江湖义气，一天到晚打打杀杀不把人命当回事，我给你们缝伤口都觉得浪费时间。现在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敢给我打骚扰电话，有本事下回别进医院。”
　　“哎，顾医生，你这话就不对了！”戚少商重新坐下来，准备好好儿跟这位白大褂普及一下职业流氓的行为准则和精神宗旨，“其实我最怕出人命了，你看象我这样的人才，要是一个失手把别人砍死了，那我还得给人家陪葬，不值当啊！在我手里，就没有死过人，要不我还能好好地坐这地儿跟你闲聊？所以你看，连小娘们儿也敢骑到我头上来撒野。英子，你是不是料准了我不会把你弄死，所以敢这么跟我乱来？”
　　英绿荷点点头，“戚少商，既然你不舍得弄死我，我兄弟都还在外面侯着呢，有你这句话，我叫他们进来一起把你轮了。”
　　戚少商点着她的鼻子：“形象，形象！你这样，谁敢要你？”
　　英绿荷流氓惯了，一时想收敛，果然收不住，她清了清嗓子，努力做出千娇百媚的姿态，嘴里的话却是不改威胁性质，“还轮不到你来指点我。行了，我走了，再不走人家医生连早饭也吃不上了。”
　　戚少商刚想起来有什么话没跟医生说清楚，谁知道顾惜朝眼一瞪：“还不走？”
　　戚少商用打商量的口吻道：“医生，你态度能不能好点儿啊？”
　　顾惜朝很认真地想了想，不带表情地答道：“不能。先生不满意的话可以投诉我。”
　　旁边女医生拉了拉顾惜朝的衣角。
　　戚少商笑得眉眼弯弯，两个酒窝深不可测，他用手指点了点顾惜朝的鼻子，“有潜力，我看好你！”
　　一屋子流氓终于全都出去了，整个急诊室恢复了清静，顾惜朝打了个哈欠，对傅晚晴道：“饿吗，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傅晚晴道：“其实那人不讨厌，我听老铁提起过他，咱们S市小有名气的混混，……”
　　顾惜朝“嗯哼”一声，“你什么时候又跟老铁一起吃饭了？”
　　傅晚晴脸一红，开始讨饶，“没有啊……这不上个月你跟我求婚，我就跟他说了这个事，聊着聊着……”
　　顾惜朝一抬手，又打断她的话，“我跟你求婚，你跟他报告干什么？”
　　“我……”
　　顾惜朝看她窘得不行，便不再追问下去，“对了，你跟你爸报告了没有？”
　　“厄……”傅晚晴咬咬嘴唇，“有啊，当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