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录reborn》葱白君

7、第 7 章

　　反抗军地下总部。
　　会议室里聚集了一大群人。除了强哥，娜娜，文森特和子渊，这次流云和叫阿伦的年轻战士也来了，还有几个工人打扮的技术人员。长圆桌正中央的显示屏上显示又是一件封闭的房间，九曜毫无知觉地躺在正中央的手术台上，无影灯将他鲜血淋漓的胸口照得无比明亮，两名身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正围在他身边忙碌着。
　　“我一路跟着他往西走，看到他和一个年轻男子走到一座楼房后面。然后两人好像因为什么事情吵了起来，那个男人抱着他，在他耳边说话。后来……后来……”阿伦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没有人打断，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他说后来发生了什么。阿伦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他们还接吻了。”
　　除了子渊，没有人注意到流云的瞳孔骤然一缩。
　　之后阿伦便跟着九曜到了那间棚屋，本以为他又在耍什么花招，没想到却看到他被剥得精光，浑身是血地狼狈爬出来。还好他及时击毙了那个凶神恶煞的男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没想到这小子天生反骨！”文森特一拳打在桌上，差点把桌子打翻。
　　“他本来就不是我们的人吧。”子渊把脚搁在桌子上懒洋洋地把玩着手中的针筒，“这批麻醉针质量真不错。痛得满地打滚的人扎一针也立刻安静了。”
　　没有人接话，气氛有些尴尬。子渊又道：“故意混进总部勘察地形，让教会的人混进来引爆军火库，然后逃跑。这么精密的计划怎么看都不象是那个笨蛋能做出来的事。相比之下被一个小孩骗得只剩内裤，还差点丧命，更像是他的风格。”
　　娜娜点头表示同意。“我在他身上放了窃听器，这一个月来我从来没发觉过他和外界有任何联系。”
　　“你没发觉不代表没有。”强哥眉头紧锁。“也许他早就发现窃听器了所以没有说话，也许有我们不知道的魔法途径。一切都未可知。”
　　娜娜又点了点头。“他居然能一路躲过监视器，直到有人认出他在出口附近横冲直撞才被我们发现，这也几乎是办不到的事。”
　　强哥眉头紧缩。“根据目击者们提供的线索，他不仅横冲直撞，丝毫没有尝试躲避监视器，还曾经跑到六十七号军火库，工厂和地下核反应堆的入口附近。那些地方都装置了激光探查设备，一旦有人误入马上就会触发警报。但是他竟然也来去自由。”
　　一个从刚才开始就沉默不语的穿着工人服的老者说：“监视器，激光警戒线和警报系统我都派人检查过了，一切正常。监视器上没有拍到任何关于这个少年的影像。”
　　娜娜说：“最奇怪的是，监视器曾经在那些目击者声称看到九曜的地方拍到他们的影像，可见他们所言非虚。但是九曜的影像却不在其中。”
　　文森特皱眉道：“他能隐身？”
　　老者神色黯然。“应该是某种只能骗过电子设备的隐身术。如果仅仅是隐身，那么碰到激光警报线也是会触发警报的。”
　　强哥说：“如果他有这个能耐，完全可以直接让爆炸发生在核试验场，那现在人类文明就已经被终结了。”
　　娜娜疑惑道：“这么说他和爆炸事件并无关联？”
　　强哥摇头。“凡事都不能这么下定论。”
　　“等他醒了，严刑拷打，不怕他不说。”文森特怒气冲冲地说。
　　“他和那个男人对话的内容呢？”子渊冷静地看向阿伦。
　　阿伦说：“离得太远了听不清。”子渊又转向娜娜。娜娜摊手。“窃听器在强魔法磁场的干扰下工作不了。那个男人周围魔力太强，那段时间里的录音都是杂音。”
　　“混帐！”文森特吼道。
　　“也许不过是小两口吵架而已。”阿伦说。
　　“流云你怎么看？”强哥突然问。
　　流云依旧沉默着，摇了摇头。
　　强哥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的情况一片混乱，毫无头绪。“虽然上面没有指示，但是我还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种可以骗过科学设备的魔法，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大家都明白要是监视器和警报线都不再起作用，那么如果教会的人混进来，引爆核反应堆，那不仅仅是反抗军，对这片仅存的亚洲大陆上所有的人类来说都是一场浩劫。文森特喊道：“教会的人都是疯子吗？毁灭人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对他们来说不叫毁灭，叫净化。”子渊淡然地说。
　　“目前只能在各个要紧关口加派人手了。抱歉。”穿工人服的老者说。他是反抗军总部安全系统的设计和监控者，出了这样的事对他来说是不小的打击。他的脸色惨白，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原本花白的头发似乎更白了一些。难道科学在魔法面前真的就如此不堪一击？
　　“明叔，我想去看一下录像。”子渊说。
　　“我也去。”流云突然说。
　　老者沉重地点了点头，子渊和众人示意后便和流云，明叔一起离开了会议室。

　　灭世日以前，魔法对大部分人类来说完全是天方夜谭。但灭世日后，便有一个强大的魔法师声称虔诚的信徒便能得到主的恩赐，获得净化世界的力量。这个人很快就集结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人们，他们立志要守护本该纯净的大地，让被恶魔诱惑了的人类回到主的身边。这便是先知和教会。与此同时，出现了一个自称指挥官的人。他学识渊博，通晓一切科学，是个伟大的发明家。在他的指点下，人类的科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发展着。枪械从普通子弹到利用声波，电磁，热能，激光，a粒子，甚至还有以往科幻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大型装甲机器人，这是灭世日前的人类想都不敢想的。通过改变基因，改造人体结构而让刚出生的婴儿变成“超人”也成为了可能。
　　但是科技终究还是无法与魔法抗衡。明叔讲到这里几乎老泪纵横。他鼓捣了大半辈子的警报系统，本以为反抗军总部已经被武装得跟铁通一样滴水不漏，结果却发现教会的人竟能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崩溃。
　　子渊耐心地听着明叔絮絮叨叨的哀叹。流云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数十个屏幕，此时这些屏幕同时播放着九曜逃跑时总部各个位置的录像。的确，有一架设在拐角处的摄像头甚至拍到一个战士和一个看不见的人撞了满怀，那个战士被撞得往后倒退了几步。但是画面中他仿佛在演独角戏一般，突然自己向后弹去。如果九曜能隐身，那为什么不干脆让所有人都看不见他呢？为什么唯独监视器中招，子渊怎么也想不明白。
　　明叔让两个身着卡其色研究员制服的年轻人搬出了一个门框大小的长方形金属框。“不仅如此，上个月我刚刚改进了激光警报线系统，现在的激光不再是几条线了，而是这样——”他按下金属框上的一处开关，肉眼可见的红光铺满了金属框的内侧，像是一层透明的薄膜，严丝合缝地绷在金属框上。
　　子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道微型的激光幕墙。“这么一来，如果不事先输入密码和指纹，绝对不可能越过这道激光而不触发警报。”
　　明叔沉重地点了点头。“为此我们工程部还开了个紧急会议，却没有人能想到如何这道幕墙为何对那个少年不起作用。”
　　“各位辛苦了。”子渊感激地看着明叔和他身后的几个技术人员。工程部在指挥官的带领下研发了许许多多的新武器和设备，是反抗军的中流砥柱。
　　“哪里，比起冲锋陷阵的swat我们这些每天躲在地下的人怎么敢说辛苦。”说话的是珞珈，流云经常在工程部见到他，是量子物理方面的专家。此时珞珈望着流云的夹克下露出的一截枪柄，满脸羡慕。他一直想加入swat，无奈体力测试不够格，只能做工程兵。
　　流云没有理他，却转向明叔道：“爆炸发生前五十四号附近的监视器有没有拍到可疑人员？”
　　明叔默不作声地看向身后的一名女性技术员。那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孩，扎着马尾辫，头上扣着一顶棒球帽。“这是小婕，刚通过工程部的培训。”子渊向流云介绍道。小婕正在键入一连串复杂的指令，抬起头来微笑着和流云打了一个简单的招呼，流云回礼。正中央的三块屏幕上的画面开始倒退。“第一个监视器正对着连接总部和地面的出入口，第二个和第三个是离五十四号最近的两处。”明叔停下了画面，“这是事情发生前的两个小时之内的画面。这些画面已经给上面传过去了。”
　　三块屏幕右下角的计时开始整齐地走了起来。第一块屏幕上一直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有两个全副武装的战士抗着两把冲锋式电磁枪站在洞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这种大型电磁枪威力巨大却不沉重，由于必须绝缘，几乎除了核心的电磁线圈以外都是用新型塑料打造的。被电磁枪打中的生物，即使只是擦到发梢，也会因为瞬间通过的巨大电流而死于心脏麻痹。但是因为过于庞大惹人注目，只有守卫总部的安全部队配备了这种装备，外出执行任务的swat配的都是□□热能枪。所有人都屏息静待着不速之客的出现，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特别漫长。
　　大约二十分钟后，画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名身穿斗篷的人。他背对着镜头，斗篷的兜帽遮着他的面貌，只能从身形看出是个高个的男子。
　　没等子渊出声，明叔就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暂停了另外两台屏幕上的画面，打开了这台屏幕的扬声器。
　　男子从监视器后方走入画面，笔直地走向那两名战士。两人早已警觉地端起了电磁枪对着他，并且大声警告他不要再靠近。但是那人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在向他们走近。其中一名战士扣下了扳机，兹兹的电流通过的声音响起之前，那不速之客的身形就凭空消失了。
　　“会用闪现，这人在教会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子渊沉声说。
　　紧接着，两名战士脚下的地面突然长出了许多绿色的小树苗，看上去嫩绿可爱，正是流云之前带着九曜离开圣所时所遇到的那种植物。战士们刚想退回地道里，树苗就已经飞速成长成了手臂粗的藤蔓，蜿蜒缠绕，紧紧地缠住了他们。藤蔓像蟒蛇一样在他们身上蠕动，还带着鲜绿的叶子，本来温和的植物此刻却无比凶暴地一点一点勒进他们的脖子。
　　这次的藤蔓比上次在圣所碰到的要凶猛得多，转眼间已经长得有碗口粗。那人似乎依然不十分满意，右手高举过头顶凌空一抓，缠绕在战士们身上的藤蔓猛然收得更紧了。两人身上的碳纤维战术背心终于抵挡不住强大的压力，齐声碎裂。这种背心不仅能抵御普通小口径枪械的子弹，而且抗高温，强压，普通的冰火魔法都对它无可奈何。可是一颗草籽发芽的力量就强大到能压碎人类的头盖骨，何况以可怕的速度生长着的藤蔓？巨蟒般的藤蔓勒紧他们的胸口，咔嚓咔嚓的肋骨断裂声清晰地从扬声器里传出来，两人眼珠上翻，面色青紫，口中溢出血来。双手被藤蔓缠得骨骼寸断，早已无法再握住电磁枪了。令人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断裂声充斥着整个房间。神秘男子又一次从镜头后方缓缓走入画面。流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此时一定在微笑。
　　所有人都惊呆了。小婕紧紧地攥住了珞珈的袖子，把脸转向一旁不忍心再看，但恐怖的咔嚓声依旧不绝于耳。不知过了多久，那名男子终于高举起右手，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响指，已经窒息而死的战士们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将藤蔓和尸体一起吞了进去，又重新合上，严丝合缝。画面上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一样平静，只有那男子独自背对着镜头站在洞口。
　　小婕突然推开站在门边的那个技术员，夺门而出。
　　“珞珈，你去照顾一下小婕。”明叔停下画面。
　　珞珈没有说什么，默默地推门出去。
　　明叔苍老的脸上皱纹似乎更深了。他揉了揉深深地凹陷着的眼睛，沉重地说：“我第一次看到这段影像的时候也震惊得一塌糊涂。两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他看了看面色如常的子渊和流云，又说，“你们这些灭世日之后出生的年轻人都是死人堆里长大的，我一把年纪了，心里素质可没有你们强。”
　　他按下了播放键。画面又动了起来。
　　那高个男子把掉落在地的电磁枪踢到一旁，伸手入怀，取出一把匕首。他毫不犹豫地割破手指，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琉璃瓶，将血滴入水中。他用血水在地上圈圈画画，应该是在勾勒魔法阵。完成之后，他念起咒语，地上的花纹开始发出鲜豔的红光。
　　“在入口就能引爆军火库？”流云皱眉。总部的入口离五十四号直线距离超过一公里，据他所知就算是级别再高的魔法师也无法攻击到这么远的地方。
　　子渊解释道：“要结血契的魔法都不是普通的魔法师可以完成的。看他这个架势应该是要召召唤兽。”
　　但是从这个角度看不见他召出了什么。红光消散后，那人高大的背影完全地挡住了魔法阵上的情况。只看到他站在那里凝望着黑黝黝的洞口，许久没有离开。
　　“到这里就没什么好看的了。他在那里站了四十分钟左右就离开了。”明叔招手让另一个技术员来调整另两台屏幕上的画面。子渊向流云解释道：“明叔有风湿，手指无法完成翘键盘这样精密的动作。”
　　两个画面同时开始播放。这次他们等了很久也不见动静。时不时有几个穿着反抗军制服的人走过，流云基本能认出都是熟面孔。他耐心地盯着索然无味的画面看了将近两个小时，这期间一旁的子渊打了不下五十个哈欠。终于，伴随着一声巨响两台监视器的画面开始了不同程度的轻微抖动。几秒钟之后恢复了平静。几分钟后许多听到响动的人奔向五十四号的方向，画面上人头攒动。明叔停下画面。“就这么多。”
　　召唤兽完全没有在画面上出现。众人都有些失望地沉默着。
　　流云低着头，像是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向明叔道：“多谢。”又向刚才帮忙的那个技术员微微一点头，便向外走去。
　　子渊连忙跟上，“去哪？”
　　“五十四号。”流云锋利的目光直视着前方，仿佛已经胸有成竹。但是子渊知道他其实和自己一样茫然。
　　两人穿过一条条甬道，头顶上的日光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时长时短。流云望着地面上的影子，不禁想起九曜逃离前两人一起走过的那段路。他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九曜偷袭，让他逃走了。
　　离五十四号军火库还有几十米的地方就被拉起了警戒线。流云和子渊钻过黄色的胶带，走向军火库。原本应该是个甬道尽头的房间，此时已经被炸成了一个焦黑的深坑。皮肉的焦糊味还未散去，地上满是碎玻璃和残肢断体。流云用脚尖拨了拨脚边的那半个头颅，那是一个严重畸形的婴儿的头，已经被烧焦得看不清五官，缺少了下颚却依然奇长无比，长度接近宽度的一倍。“改造人。”他看向子渊，淡淡地说。
　　反抗军的军火库分两种，囤积着枪械弹药的军火库只占了一小部分，除了还有一部分放置大型机械装甲的军火库，三分之一以上都摆放了一排排的培养器，无数改造人在培养液中沉睡着。改造人都是受到辐射后天生畸形的婴儿，反抗军改变他们的基因构成，在他们的身体里植入金属骨骼，用人造纤维代替所有缺失的组织和器官。这些改造人的脑中全都被植入了芯片，所以无条件地服从一切命令。他们的痛觉神经中枢全部被人为损坏，所以感觉不到疼痛，一旦令其进入战斗便要至死方休。
　　“还好都是婴儿。”子渊笑着捡起一截小手，小手上的五指像鸟类的爪子一样尖利。“如果损失的是屯了十几年的货，本就亏大了。”
　　流云点了点头。他已经习惯不把这些怪物当作人类看待。对于反抗军，即使改造人被称作“人”，他们也只是价格高昂的兵器，军火。这些畸形的婴儿一出生就接受改造，然后便沉睡于培养液中，身体慢慢成长，体内的人造组织会随着世间慢慢膨胀。培养得久了的改造人由于人造纤维老化皮下会逐渐形成硬壳，被注入的□□会变质呈酸性，十几岁的改造人分泌的□□会比浓硫酸酸性更高。流云加入反抗军前曾经意外地被卷入一场反抗军和教会的冲突，当时他就是被一个十五岁左右的改造人逼得走投无路，差点死掉。
　　子渊望着头顶被烟熏得焦黑的穹顶，不解道：“这就更奇怪了。为什么要炸掉这样一个没有什么价值的军火库？”
　　搜寻了一圈后一无所获的两人向出口走去。在快要出警戒线的地方流云突然注意到了墙上的通风口。这个地方已经离五十四号很远了，基本没有受到爆炸波及。但是这个通风口的金属栅栏却像被烧过一般微微变形，表面也被熏成黑色。流云让子渊避得远些，用热能枪炸开栅栏。他蹲下来向通风口内细细看去，发现整条狭长的通风口四面的泥土都是焦黑的颜色。
　　“从这里过来的。”他肯定地对子渊说。
　　子渊不禁为他鼓掌喝彩。“干得漂亮。”他由衷地说。
　　流云丝毫不为所动，收起枪，钻过警戒线，冷着脸站在线外等子渊。
　　子渊跑过去，一边对着流云的冰块脸高声说：“你这家伙，笑一下会死吗？”随即又正色道：“每个魔法师的召唤术都很独特，九曜认识那家伙的话，应该会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把戏。”
　　流云迈出的脚步在空中不明显地停顿了一下，终于稳稳地落下。他走进前方看不见尽头的黑暗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