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恋.千年》椒聊

17、溪回谷转愁无路

　　“离题太远！”
　　见十殿牛鬼们烦躁不安，忿忿难平。鬼魈举手示意，阻止了正情绪激昂，聊得热火朝天的十殿羊卒与十殿驴令。
　　“是！”
　　扁扁嘴，十殿羊卒与十殿驴令齐声应道，心中非常委屈：
　　——什么世界？！
　　连最基本的言论自由都不能享有！

　　牛头与关雎！
　　应先处理谁？
　　谁的问题最严重，拖得最久？
　　从情镜到祖米再到情泪，情况越来越复杂，牵扯越来越广阔。
　　鬼魈觉得自己的头，一个比两个还大。

　　不过，君臣几千年，对牛头，他有心袒护。
　　只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句话白纸黑字写在《森罗法典》上，抹不去也擦不掉，除非森罗自己修改。
　　而森罗断然不会修改，森罗为人，较真又固执，硬斗软也硬斗硬。
　　所以苦了鬼魈，苦了他这个忠心耿耿又义薄云天的十殿阎君。

　　忠义两难全。
　　忠心与私心；牛头与殿君。
　　应顺应何方？
　　这种自古便头痛便难以妥协的事，现在非常实在地摆在鬼魈面前。

　　或者包庇牛头；或者违逆殿君；
　　或者玩忽职守；或则铁面无私。
　　鬼魈越想心越乱。

　　而关雎，思绪转此，鬼魈眼神一滞：
　　这个神秘的转生魂！
　　——是曾经沧海，所以薄命九世？
　　还是红颜天谴，所以罗袜葬倾城？（1）

　　九世苦海，九世断肠；
　　九世弃绝父母恩，九世寂寞泪阑干。

　　九次悲剧已形成，这第十次轮回，应入人道还是畜道？
　　再世为人，许难逃宿命的纠缠，又是一世薄命；
　　为畜，纵能避此劫数，但从此心智全失，鬼魈余心不忍。
　　何去何从？
　　为人还是为畜？
　　鬼魈头大如斗，举棋不定。

　　无论如何选择，都会伤害。
　　但又不能不选，不得不选。
　　只是一朝选定，便不再回头，更不能重来。
　　即使错了，也只能遗憾地错下去。

　　天理如此，人生也如此，原本就是错，也只能由它错。

　　关雎所犯何罪？
　　是否罪恶滔天？
　　是否罪到不能随风逝，不能被沉埋，只能这样一世一世，啼鹃血归；
　　一世一世，用重复的绝望来赎罪？

　　看不到她的第一世，鬼魈难以判断。
　　只不过，再深的罪恶终会被洗涤，除非天意弄人，除非天意有心捉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2）
　　思到此，鬼魈叹道。
　　只是我们难以胜天，所以只能听凭摆布。

　　所以，无论如何逃避如何辗转，都会成了命，都会成了宿命。
　　应该怎样做？
　　怎样才能公正，才算公正？
　　鬼魈绞尽脑汁，冥思苦索。

　　“大人有烦恼？”
　　见鬼魈愁眉不展，牛头问道。
　　这般神情不多见，矛盾又沉重，让人非常恐惧。
　　仿佛要破釜沉舟，又仿佛千钧重负。
　　仿佛要责罚，又仿佛想宽恕。

　　不会因为我或者情镜吧？
　　牛头暗暗分析。
　　有一点点内疚，和一点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烦恼？！
　　闻牛头言，鬼魈惟有苦笑。
　　如何不烦恼？

　　“不懂风月却犯风月！”
　　明知殿君又最恨风月。
　　鬼魈叹道。

　　风月？
　　什么意思？
　　是说我吗？
　　牛头东看西瞟，浑浑噩噩。

　　“猪牛！”
　　见牛头满脸莫明，马面在心里骂道：
　　——这般粗牛，居然还走桃花运。
　　真是没天理！

　　摇摇头，鬼魈无语。
　　牛头就是牛头，牛头就是粗神经。
　　许这就是劫，就是命。
　　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去做；
　　因为不懂，所以才无悔。
　　因为不明白后果，所以才一错再错。

　　“牛头鬼将！”沉吟片刻，鬼魈道，“你可记得冥府二戒？”
　　关雎和牛头。
　　优先处理谁？
　　鬼魈最后决定先搞定内部再追究外部。

　　冥府二戒？！
　　牛头一楞。
　　怎么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这个冥府上下倒背如流的问题？
　　好奇怪！
　　莫非阎君忘记，所以需要答案？
　　牛头非常自以为是地分析。

　　“回大人！”得意地看了看马面，牛头老老实实回答道， “是五欲和六妄！”
　　看来阎君信任的还是我牛头！
　　思及此，牛头沾沾自喜，牛嘴咧得如盛开的鲜花。

　　“那何为五欲？何六妄？”
　　不懂牛头心思，鬼魈继续追问道。

　　五欲？
　　六妄？
　　牛头摇摇头，心中哭叹：
　　大人啊大人！
　　你明知我牛头学识浅薄最恨读书，为何偏要问我这般复杂和深度的问题？！
　　这就是信任的表现吗？
　　牛头觉得这种信任好累。

　　“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鬼魈道。

　　什么话？
　　牛头不满地撇撇嘴。
　　“那，请阎君大人赐教！”
　　牛头恶意地问道。
　　——大人连五欲六妄都不记得，难不成还记得五欲六妄的内容？
　　牛头在心里小说的嘀咕。

　　“财、色、名、食、睡为五欲。”鬼魈回答道，“色，声，香，味，触，法为六妄！”

　　知道？
　　大人知道？！
　　闻言，牛头大吃一惊。
　　那为什么还问我？
　　真是怪人！
　　恼怒地甩甩头，牛头难以理解。

　　“此冥府二禁，你所犯何禁？”
　　左转，鬼魈看向牛头道。

　　啊？！
　　原来如此！
　　粗神经的牛头终于回过神来过来。

　　“牛头不知。”
　　低着头，牛头耍赖辩解道。

　　“马面鬼将可知？”
　　不容许牛头耍滑躲赖，鬼魈右侧看向马面道。

　　“回大人！”马面开心地回答，“是五欲中的色禁！”
　　点点头，鬼魈又问道：“应受何罚？”
　　“回大人！”马面道，马眼笑成了缝，“森罗大人语‘难绝痴情者，只能以火炼金精’！”

　　以火炼金精？
　　以火？
　　一阵寒意涌上牛头心头：
　　怎么炼？
　　煎，炸，还是烧？
　　这次死定了。
　　大而化之的牛头，第一次感觉到恐惧。
　　“救命啊！”
　　牛头求救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关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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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罗袜葬倾城：纳兰性德
　　（2）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子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