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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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主人倒下，白猿红了眼睛，尖叫着扑向杨戬，两人撕咬扭打，滚作一团。
突然，光环从白猿头顶掠过，带起片片火光。
白猿放开杨戬，倒地哀嚎，火光中，它的身子迅速焦枯蜷曲，化作灰烬。
主帅及灵兽惨死，余下天兵乱了阵脚，他们丢盔弃甲四处逃窜。光环迅速散开，冲进人群，光华似火，沾身即燃，不消片刻，余下大军皆被烈焰吞噬。
光环在空中盘旋数周后，依次落在建木的三层树枝上。
那是十只体型巨大的怪鸟，三足三眼，通体乌黑。它们悠闲的梳理羽毛，每梳一下，黑曜石般的羽毛上便有暗金色光芒流过。
怪鸟诡异非常，一旦被它们碰到，便会烈焰烧身，母亲离它们那么近，岂不是……杨戬回过神来，一把抓起地上的斩仙剑，冲到玉像旁，挥剑驱赶怪鸟。
怪鸟竖起羽毛，发出警告般的叫声。它们飞到半空，围成环形，随着翅膀扇动，羽毛上的红光越来越亮，最后变成了耀眼的金色。
杨戬只感到两眼发昏，口干舌燥，仿佛坠入炼狱一般，痛苦不堪。
痛到极致，杨戬陷入癫狂，挥舞斩仙剑，将怪鸟一一斩落，又抓住其中一只，张口便咬。滚烫的液体灌进喉咙，一直烧到心里，但他仍不松口，直至怪鸟停止挣扎，这才将它扔下，仰面躺倒。
怪鸟十有九亡，余下一只折了翅膀，扑棱棱落到龙吉身旁，化作一个红发金瞳的青年男子。
他惊恐万分看着杨戬，就连逃走的力气也没有了。
龙吉被天罡星君施了定身术，动弹不得，见到如此惨状，情急之下竟挣脱束缚，恢复自由。想起符元仙翁的卜辞，龙吉突然有种被骗的感觉，她远远退开，对红发男子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红发男子大叫：“根本是他在攻击我！”
就在这时，空中陡然裂开，一座神殿慢慢显形。裂痕似乎还在蔓延，不断吞噬着天边的流云霞光，不远处，山峦大地逐渐崩塌，源源不断向裂痕飞去。
红发男子面露喜色，化光遁入裂痕之中。
“还是迟了吗？”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昊天上帝竟然离开天庭，降临人间。奇怪的是，他身穿便服，并未带来一兵一卒。
他凝视着空中的裂痕，久久不动。
看到这位高高在上的舅舅，杨戬怒火中烧，他声嘶力竭的喊道：“把我娘还给我！”
“瑶姬身为神女，思凡在先，渎职在后，我囚禁她，是希望她能好好自省，并无杀她之意。而你——你闯入结界，令建木复苏，又劈开桃山，引来十日，今日这个局面，是你一手造成，你却找我要人，真是可笑之极！”
“你胡说！我只想救出母亲，我没有错！是你，是你害死我娘的！”
“你心中有恨，再多解释也是徒劳，有朝一日你我异地而处，你会比我做得更绝！”
“你胡说！我才不会像你这样，冷酷无情，灭绝人性！我没有你这样的舅舅！”
杨戬气得全身发抖，他怒视着舅舅，目光越来越凶，几乎要噬下人去。他怒吼一声，挥剑砍向天帝。
天帝大袖一挥，朝他虚按一掌，将他挡在三尺之外。
见他还想抵抗，天帝又将手掌一翻，掌力犹如巨石压顶，迫使他跪地屈服。
脚下泥土不断塌陷，杨戬被压得全身骨骼咔咔作响，他咬紧牙关硬撑着，就是不肯低头。
龙吉看得心焦，叫道：“戬儿，你斗不过我父皇的，别再撑下去了……”
杨戬无法说话，唯有倔强摇头。
天帝惊叹之余，再次加大力道。杨戬的口鼻同时迸出鲜血，身子也不断下陷。
就在这时，一头黑豹踏云而来，背上坐着个雍容华贵的美貌妇人。
一见那妇人，龙吉又惊又喜，叫道：“母后！”
看到妻子，天帝亦是一愣：“你怎么来了？”
王母下了黑豹，朝天帝盈盈一礼：“陛下，十日并出，秘境重现，北天极已有崩塌之兆，还请陛下速回天庭主持大局。”
天帝将目光投向杨戬，似乎有所顾虑。
王母道：“陛下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杨戬兄妹之事，请交与我来处理。”
天帝沉吟片刻，颔首道：“也好，这里便交给你了。”说罢又看了杨戬兄妹一眼，化光而走。
送走天帝，王母面向杨戬道：“杨戬，你可知罪？”
杨戬咬牙切齿道：“我没错！错的是舅舅！”
王母摇头道：“看看你身后的山川大地，你还说自己没错吗？”
杨戬愕然回头，但见焦土遍野，满目苍凉。
天帝走后不久，裂痕合拢消失，夕阳下，被裂痕吞噬后的山川如同垂死挣扎的巨人，狰狞扭曲。
西王母继续问道：“戬儿，你知道天神的职责是什么吗？”
杨戬茫然的摇头。
“日月潜息，四时更替，生死轮回，万象更新。诸事皆有缘法，万物皆循因缘。诸神各归其位，各司其职，看似互不相干，实则相互制衡，此消彼长，正因如此，三界得以不灭。你母亲瑶姬思慕凡尘，擅离职守，已经破坏了这种平衡，而你为了救出母亲，引得十日共出，令大地化作焦土，生灵涂炭，你还觉得自己没错吗？”
见杨戬低头不语，王母又道：“戬儿，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你的父亲并非常人，当年女娲黏土造人，他是第一代人类。那是人族中最聪慧，最强大的一代，他们拥有足以与天神媲美的力量。可惜上古诸神发生了一些变故，使得第一代人类几乎毁灭殆尽。”
西王母伸手一挥，地上的两刃三尖刀化作一个光点，纳入她的袖中。
“我知道，现在对你说这些，你很难理解，也不能接受，但你要记住，凡事皆有因果，上天赋予你某种能力，你就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你爹娘的事我不做任何评价，等你长大了，再去寻找你想要的答案吧。”
杨戬思索许久，这才抬起头来：“舅母，也许你是对的，但我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虽然我没能救出母亲，但我对得住爹娘、妹妹，还有……”他握住妹妹的手，把目光转向龙吉，“还有阿姊。”
西王母微微一笑，朗声道：“杨戬、杨婵、龙吉三人藐视天规，任性妄为，导致瑶姬身死，天地失衡，生灵涂炭，罪无可恕，今各以三道天雷加身，以作惩戒。”
“舅母，此事因我而起，我愿一力承担！”杨戬叫道：“可是妹妹她……妹妹年幼，身不由己，阿姊也是因为关心我，这才以身涉险，如果一定要罚的话，我愿代她们受罚！”
龙吉知道母亲刑罚女神的身份，一旦做出判决，就连天帝也不能反对，即便如此，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哀求道：“母后，天雷轰顶，无异于修仙渡劫，一道已经叫人吃不消了，更何况是九道！杨戬还小，断经不起这般折磨！”
杨婵则靠在杨戬怀里，坚定地说道：“小婵不怕，小婵要和哥哥一起！”
“难得你们兄妹齐心，”西王母凝视杨婵良久，叹道：“瑶姬虽然身死，但她的职责仍在，既然宝莲灯的灯芯在你体内，那么，你将代替你母亲成为下一任掌灯者，继续她未完的使命。我会带你回玉山，教你宝莲灯的使用方法，但你必须记住，宝莲灯是心灯，它的力量不是毁灭，而是救赎。”
杨婵抱紧宝莲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龙吉，你已沾染浊气，再也无法返回玉山，从今往后，你就到凤凰山青鸾斗阙潜心修行去吧。”
龙吉看着母亲，欲言又止。
“至于杨戬，我没有理由留你，也没有理由替你开罪，既然你愿代她们受罚，那么，天罚很快就会降临，你做好准备吧。”
“只要妹妹和阿姊没事，我怎么样都无所谓。”杨戬把斩仙剑插在地上，正襟危坐，“舅母，我还想问你一件事。”
见西王母的应允，杨戬问道：“我的母亲是神，神死后会去哪里？”
“神隐秘境。”
得到答案后，杨戬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风起了，云层越聚越厚，越压越低，空中电光乱窜，雷声震耳。
“哥哥！哥哥！”杨婵大哭起来。
杨戬抬头，惨白的闪电映出他的笑容：“小婵，你要乖乖听话，学好本事，等哥哥过了这一关，就去玉山看你，好不好？”
轰隆一声，电光急转直下，宛如咆哮的巨龙，撼天动地。
西王母用手遮住杨婵的眼睛，令她昏睡过去。
不远处的山峰上，站着一个傲然身影，他默默看着杨戬，直到天罚结束。
二仙山麻姑洞。
杨戬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碧游床上，黄龙真人正目不转睛看着他。他动了动身子，有气无力的问道：“我死了吗？你是阎王派来勾魂的鬼差吗？”
一听这话，黄龙真人满是笑容的脸顿时僵了，他吹胡子瞪眼道：“喂，臭小子，见过像我这样一身正气的鬼差吗？什么眼神啊这是！”
杨戬愣了一瞬，翻身坐起，将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发现自己非但没事，还四肢俱全。他又惊又喜，叫道：“我没死？”
黄龙真人将药碗往桌上重重一放，道：“你当然没死！有我黄龙真人在，你就算变成灰……那就没救了。”
“有件事我憋了很久，虽然师兄不让我说，但我一定要说，否则我看见你就想扁你！”黄龙真人挨着杨戬坐下，揪住他的衣领道：“别以为你天生神力福大命大，要不是我玉鼎师兄，你早就被雷劈成渣渣了！”
“玉鼎真人？”杨戬回忆片刻后道：“他不是早就走了吗？”
“走？他用斩仙剑引雷，助你渡劫，否则你以为凭你这点修为，能经得住九道天雷？”
杨戬全身一震：“助我渡劫……”
“不错。师兄以雷电为火，以天地为炉，助你炼去凡骨，重获新生。”
“那玉鼎真人他……”
“师兄送你来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他说他要闭关，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黄龙真人说着，抽出一把砍柴的砍刀，不怀好意的笑道：“反正师兄不在，我就砍你一刀，算是替他出气！”说罢，举刀往杨戬头上砍去。
杨戬伸手去挡，“锵”的一声，金光四射，砍刀断做两截。
黄龙真人大叫一声抱头蹲下，断刀擦过他的发髻，钉在身后的石壁上。
黄龙真人心有余悸看看断刀，忽然撩起杨戬的袖子，在他结实的手臂上磨起刀来。
杨戬全身僵硬不敢乱动，任凭黄龙真人摆弄。不一时，断刀磨得铮亮，黄龙真人伸出二指弹了弹刀面，自言自语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抗打耐摔，板砖免疫的‘八/九玄功’？原来九雷轰顶有这好处啊，改天我也犯个把天条，让天雷劈劈。”转念一想，又怏怏道：“可惜我不是天庭的人，没机会啊！”
也不管杨戬是何表情，黄龙真人起身便走，边走边叹道：“有的人哪，总说自己如何的惨，上天如何的不公，却总是想不起关心他的人……”
杨戬呆坐碧游床上，心中五味杂陈。
他刺伤天帝逃出瑶池后，是玉鼎真人替他熬药疗伤，彻夜守护；他被囚禁时，真人虽然对他不闻不问，却从不避讳在他面前练剑，还给他看了许多经书，不知不觉中，真人的掌法、剑法、心法早已印在他的脑海，融入他的体内。
否则，他根本拔不出斩仙剑，也救不了妹妹。
玉鼎真人为他做了那么多，他竟毫无察觉！
“我要快些好起来！”他端起桌上的药碗，将汤药一饮而尽。
温热的液体从鼻子流到嘴边，杨戬抬手一抹，抹了一手鼻血。
他两眼一翻，直挺挺倒在床上。
黄龙真人抱着一大堆锈迹斑斑的刀具跑了进来，见杨戬昏倒，立刻丢下刀具，坐到床边替他诊脉，又端起药碗嗅了嗅，登时火冒三丈，丢下杨戬冲进药房，摇醒坐在药炉边打盹的青衫童子，骂道：“你在药里放了什么？”
青衫童子揉揉眼睛，含糊道：“桌上那些啊……”
黄龙真人抱头惨叫：“我的千年长白参！还有玉虚宫的当归！你是不是想药死杨戬那小子啊！”
青衫童子堵着耳朵：“我是剑客，又不是大夫，帮你看炉子就不错了，你还想怎样？”
黄龙真人暴跳如雷：“没错，你就是个贱客！我真是被你气死了！”
数月后，杨戬的身体恢复如初，他来到药房，向黄龙真人辞行。
黄龙真人正埋头整理药材：“玉泉山在万里之外，我可没功夫送你，你要如何过去？”
“我会走过去。”
“那你慢慢走吧。对了，把那剑人一并带走，省得看着心烦！”
杨戬谢过真人，抱起斩仙剑朝洞外走去。
过得片刻，黄龙真人从草药堆里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洞府，感慨道：“徒弟啊，真是上辈子造的孽，这辈子来讨债咯……”
杨戬抱着斩仙剑走在路上，步伐稳健，充满活力。
他的身后跟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黑犬，他们结伴而行，并不孤单。
他们走过繁花似锦的草地，走过绿树苍翠的森林，走过枫叶似火的峡谷，走过银装素裹的雪原，最后来到玉泉山下。
金霞洞洞门紧闭，静悄悄杳无人迹，杨戬整整衣冠跪了下来。
鹅毛似的雪花落在他的头上、身上，盖过了他的膝盖。
天暗了又亮，亮了又暗，他就这么一直跪着，一动不动。
迷迷糊糊中，他感到有人向他靠近，紧接着，风停雪住，万籁无声。
他抬起头，眼中噙着泪水。
玉鼎真人持伞站在他的面前，身子微微前倾，替他遮住了风雪。
良久后，真人伸手拂去他头上的雪珠，缓缓道：“进来吧。”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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