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戬流浪记》月影儿

11、第十一章

　　杨戬拉着妹妹的手走进幻雾森林。

　　为阻止敌人进入祭坛，长老们合力降下迷障，笼罩了整片森林。如今的森林不再是族人游猎的场所，而是一个可怖的迷宫。

　　森林暗无天日，寂静无声，放眼望去，尽是苍白的树影。

　　单调的景色令人窒息，不安的情绪在体内蔓延，杨婵不由自主靠近哥哥，抱紧他的胳膊。

　　“哥哥，我不想去阿姊那里了，我们回家吧……”

　　“妹妹，坚持住，我们很快就可以走出这片树林了。”

　　“哥哥，我们走慢一些吧，要不然，娘会追不上我们的……”

　　“娘那么厉害，怎么会追不上我们？说不定娘已经在玉山等我们了！”

　　为了缓解心中的恐惧，杨戬不停地和妹妹说话，鼓励她坚持下去。兄妹两牵着手，艰难的向前走着。

　　杨戬曾和父母来过这个森林，那时候，妹妹还没出世。

　　幻雾森林没有白天黑夜，到处是飘忽不定的迷雾，一旦沾上这种有毒的瘴气，便会窒息而死，成为森林的养分。

　　杨戬举起手中的迷谷枝，迷谷耀眼的光芒能驱散迷雾和野兽，照亮他们前行的道路。

　　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为什么焦虑不安，父亲和哥哥又去了哪里，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他一无所知。他所能做的，就是按照母亲的指示，进入幻雾森林，寻找一棵跟祭坛上的青铜树一模一样的大树，从那里，他们可以登上玉山，寻求龙吉公主的庇护。

　　影子般的树木发出微光，迷雾散去，整座森林变得亮如白昼。

　　杨戬知道，这是森林在自我净化，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能找到清洁的水源和休息的地方。

　　杨戬让妹妹坐下休息，自己则提了水囊到不远处的小溪取水。

　　他用溪水洗了把脸，清凉的溪水驱散了疲惫，令他精神一振。

　　取水回来的时候，他看到妹妹蹲在地上，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他紧张的跑过去，将妹妹护在身后。

　　草地上蹲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猴，眼睛又大又圆，乖巧可爱。见杨戬过来，它“吱”的一声，钻到草丛里，只露出半个脑袋，警惕的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杨婵埋怨道：“哥哥，你吓着它了！”又对小猴招招手，“别怕，这是我哥哥，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杨戬看了小猴一眼，拉起妹妹的手，“我们走。”

　　“哥哥，小猴子好像受伤了，我们帮帮它吧！”杨婵拖住杨戬，说什么也不愿离开。

　　小猴似乎意识到他们要走，又从草丛里爬了出来，它拖着后腿，吱吱直叫。

　　杨婵急了，挣开杨戬的手，跑到小猴面前，把它抱起。

　　小猴的后腿受了伤，不停地往外渗着血水，杨婵取出丝帕替它包扎伤口，又把它抱在怀里，用哀求的声音对杨戬说道：“哥哥，小猴子孤零零的好可怜，我们带上它吧！”

　　“妹妹，我们不能带着它去玉山！”

　　“那，等出了这片森林，我们再放它走好不好？这里这么可怕，又没人照顾它，它会死掉的……”

　　见妹妹如此坚持，杨戬有些心软了，点头道：“好吧，那你要答应我，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把它放走！”

　　“嗯！”杨婵高兴得跳了起来，踮起脚尖在杨戬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甜甜笑道：“谢谢哥哥。”

　　有小猴作伴，年仅三岁的妹妹似乎快乐许多，她不再闹着要回家，而是紧紧跟着哥哥，继续向前走去。

　　妹妹走累了，杨戬就会把她背在背上，让她靠着自己肩膀休息。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广袤的大地上出现一株神木，苍劲挺拔，直入云霄，九道虬枝宛如九条蛟龙，托起整个苍穹。

　　杨戬放下熟睡的妹妹，深深吸了口气，兴奋地叫道：“到了到了！我们到了！”

　　他蹲下身，使劲摇妹妹的肩膀，“妹妹，快醒醒，我们到了！”

　　杨婵嘤咛一声，悠悠醒转，慢慢抬起头，杨戬惊恐地发现，妹妹的脸变成了白猿的模样，她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

　　杨戬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赤着上身躺在一片桃花林里。他只觉得全身乏力，稍稍一动，肩膀便疼痛难忍。

　　灵珠子就坐在一旁，专心致志摆弄着手里的茅草。他的身上、头上落满了花瓣，微风拂过，几缕发丝飘到他的嘴边，他抬手一抹，又继续忙碌起来。

　　杨戬张了张嘴，无奈嗓子又干又疼，无法说话，只能发出一些嘶哑的声音。

　　“你醒啦？”听到响动，灵珠子抬起头，露出欣喜的表情。他把茅草上谷穗似的白花捋下来，揉出汁水，敷在杨戬肩膀上。

　　清凉的汁液刺激着伤口，杨戬把身子一缩，皱起眉头。

　　“别动！这是白茅花，止血疗伤最好了！”灵珠子按住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帮他处理伤口，“你被大白猴子抓伤了，流了好多血！”

　　“水……”杨戬动了动嘴唇，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来。

　　“你等等！”

　　灵珠子从水潭里掬起一捧清水，送到杨戬的嘴边。杨戬迫不及待的把水吞入腹中，又贪婪的吮吸他的手指，逗得他“咯咯”直笑。

　　反复几次之后，干渴得到缓解，杨戬轻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灵珠子道：“我也不知道。我们从悬崖上冲下来，是啸天救了我们，不过……它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它和大哥哥一样，总是神神秘秘的！”

　　“啸天……”

　　杨戬想起那只威风凛凛的黑犬。朱厌扑过来的时候，黑犬还和它打了一架，被它扇到水里。杨戬一直担心它是不是死了，听灵珠子这么一说，顿时松了口气。

　　“可是老爷爷不见了，我在湖边找了很久，也没看到他……”灵珠子红了眼圈。

　　杨戬闭上眼，不知不觉中，竟揪断了手边的草茎。

　　月亮爬上树梢，洒下一层白霜，灵珠子目不转睛看着杨戬，双眸明亮，灿若星辰。

　　一枚弯弯的月牙从他领口滑出，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摆动。

　　见杨戬盯着自己的脖子，灵珠子低头看了看，继而取下月牙，放到杨戬手里。

　　入手处一片冰凉，月牙发出淡淡清辉，就像天上月亮变小了一般。

　　“这是残月月光，大哥哥给我的！”

　　“残月？”

　　“嗯。大哥哥说，这是他跟太阴星君打赌赢来的，星君说，如果大哥哥赢了她，她就把任意月相的月光送给他。”

　　“任意月相？那他为什么不要满月？满月又圆又亮，可美了。”

　　“我也这么问过他，他说，月有盈亏，人有离合，满月虽然完美，但终会消瘦，而残月就不一样了，你会盼着它一点点变圆，变亮！”

　　说着，灵珠子把小月亮高高举起，对准天上的弦月，神奇的是，月牙恰好弥补了月相的盈亏，与天上的弦月合成一轮满月。

　　杨戬惊叹不已，又问：“灵珠子，你总是大哥哥长大哥哥短的，你的‘大哥哥’究竟是谁，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嗯……我是在乾元山的后山看到他的，那天，我趁师父打坐的时候溜到后山玩耍……”灵珠子一边玩弄着手中的月牙，一边回忆起他和“大哥哥”相见的情景。

　　黝黑的山洞里，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恶狠狠盯着灵珠子，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啸天，别叫了，坐下！”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

　　被称作“啸天”的黑犬“呜呜”叫了两声，跑到一旁趴下，将头搭在爪子上，看似漫不经心，锐利的目光却至始至终停在灵珠子身上。

　　灵珠子鼓起勇气走进山洞，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倚在石壁上，双目微合，似睡非睡。

　　“你受伤了吗？”

　　“没有。”

　　“那你在做什么？”

　　“什么都别问，离开这儿。”

　　“可是你好像很难受。”

　　“真是个罗嗦的小鬼！”

　　男子猛的睁开双眼，凌厉的眼神充满杀气。

　　只一瞬，他的眼神变了，变得温柔起来，他撑起身子，激动地叫道：“哪……吒……”

　　灵珠子连连摆手：“不，我不是！”

　　男子挣扎着站起，朝灵珠子走去，灵珠子吓坏了，转身要走，却被男子扑倒在地。

　　男子紧紧抱着灵珠子，含糊说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怀中人周身清气萦绕，冷若寒冰，凉意沁入体内，男子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神智渐渐清晰。他放开灵珠子，仰面躺在地上，喃喃道：“不是他，不是他。”

　　“他是谁？”

　　“一个重要的人。”

　　“你在找他？”

　　“是的。”

　　“他在哪里？”

　　“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找？”

　　“既然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找？”男子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笑得片刻，又怅然道：“不，他还在，只是我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说到最后，脸上已是无奈的苦笑。

　　“你迷路了吗？你住在哪里？为什么回不去了？”

　　“你问得太多了！”

　　男子猛地挥手，灵珠子被一股气浪推出洞外，在草地上滚了几滚。

　　男子的力道拿捏得很准，只是将他轰了出去，并没令他受伤。灵珠子爬起来后，还要往洞里走，男子又道：“你进来一次我便打你一次，直到你学乖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