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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暗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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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西涯站在台阶上,凝望着温荧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半晌,方转身返回屋内。
一如她所料,公主对她提议赏给腾出房屋的百姓银两一事完全没有任何异议。她想,此时公主的心思,全部都放到了未来夫婿身上。
或许是心里有事的原因,她总觉得这一晚时间过得很慢。
服侍公主就寝后,褚西涯就遣开跟在身边的宫女,在院内若无其事地巡视。就像平常一样,除了固定的守卫,仍有一批士兵在院内来回巡逻。
这座宅子三进三间,在其它地方不算大,但在这个村落,已是了不起的大宅院。据说是某位富豪建给在此地落难时对他有一饭之恩的老婆婆,并请了不少人服侍。只是老婆婆一死,丫环家丁一并遣散,偌大个宅子便荒废了。偶尔有路人借宿,就住在这里。
院子里长满了杂草,足有一人来高。
褚西涯随手扯了一根草在指间环绕,信步走向后院。正见到温荧自后门出来,玄衣束发,是进入北陶后为了行走方便而改作的男子装扮。看见她,低眉一笑。
“这么晚还不休息?”褚西涯看了一眼院内的守卫,浅笑着问温荧。
“我有公事正想找你谈,请随我来。”
褚西涯扔下手中的草,跟上温荧的脚步,一路从后院穿到宅子的后门。令人奇怪的是,几乎没有碰到任何巡逻的士兵。
“我们要去哪里?”褚西涯终于开口问。
温荧停下身,静默了一会儿,“你认得丁将军身旁的谷都尉吧?”
褚西涯点了点头,那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皮肤黝黑,脸上总是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他怎么了?”
“他安排我们在百姓家住下之后,偷偷将我带到一旁,叫我今晚务必去山谷凉亭见他。说是……有话要对我说。”
褚西涯顿时明白了,温荧此次根本就是要出来私会情郎。她隐约记得曾经见过两人在一起的情景,当时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这两个完全不应该有交集的人,倒的确时常凑在一块儿。
可是,为什么会叫上她?
“你想怎么样?”她明知故问。
温荧叹了一口气,“他很郑重地叫我一定要去见他。我想,我应该去。”顿了顿,她续道:“你想你和我一同去。”
褚西涯蹙眉,仔细想了想。“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一定要你今晚去?”
温荧脸上一红,“我也是怕有流言蜚语。我奉大王之命护送公主和亲,自然万事以公主为重,不应心有旁骛……我找你一同去,也是为了有个说法。我们并非孤男寡女单独深夜私会。”
“他很少这么郑重其事地对我说话。”她主意已定。“西涯,帮帮我。”
褚西涯低下头,沉吟半晌。
“温荧,你可明白女王令你来北陶的用意?”她单刀直入地问。
温荧避开褚西涯关切的眼神,轻轻点头。“我们温家世代忠君,我祖父,曾祖父都是死在战场上,我父亲的三个兄弟也都如此。虽然,我爹常因没有儿子遗憾,但我对他说,我一样会为他争光。此次大王派我来,我知道回去必定光耀门楣。可是——”
她突然抬起头,眼神发亮。
“大王想要联陶对抗上罗,那么,我和北陶的都尉——西涯,大王不会迁怒于温家的,对吧?”
“既然你已经作出选择,那么……走吧。”褚西涯淡淡一笑,向前走,推开差不多大半面都腐坏的木门。吱吱嘎嘎的开门声在夜晚显得犹为响亮。
上弦月挂在天空,转眼便被云遮住。
“你不懂武,夜里肯定看不清路,拉着我的手啊。”温荧放慢脚步,握上褚西涯的手。
“你认得路吗?”褚西涯问。
温荧指着前面,“这里的村民说过,他们只有一条上山的路,很好认,两边都是杨树。不过那座凉亭却在半山腰,还得走一阵。”
月亮时隐时现,风吹树叶声沙沙作响。
温荧轻车熟路似的一路前行,直到脚下的土地渐渐有了向上蜿蜒的走势。转过弯,就见一只灯笼挂在树上,上前一看,原来是有人将灯笼棍直插入树干。
“一定是谷牧留下来给我的。”温荧随手抽出灯笼,满面带笑。“这样方便了好多。西涯,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褚西涯喘了口气,道:“不用,我们继续吧。”
“看不出,你的体力这么好,我们走了挺久的。”
“在宫中我也不是养尊处优的,算起来,一天走的路不一定比你们练武的少。”褚西涯跟在温荧身后,脚步不见丝毫凌乱,
“我第一次进宫是在九岁,那次大王生辰,王后指明我爹带着我一同出席——你可能不知道,我小时候是靠和别的小孩打架打出名的。王后对我爹说,要见见把男孩子打得鼻青脸肿的小姑娘。我坐着马车到中正门就下了车,一路由我爹带着走去明华殿。那时,我第一次觉得路有那么长,见到大王和王后的时候,我的脚都疼了。”
“出了王宫,你知道我爹对我说什么吗?”温荧忽然问。
褚西涯摇了摇头。
“他说,只要目的地明确,就算把鞋磨破,也不要报怨哪怕一声。不过,当时当然是听不懂。”
“可是你一直记在心里。”
远处,月光下隐约可见一座四角凉亭。褚西涯望过去,有一人倚靠一角,抬头望月。
“今晚我陪你来,并不是支持你的决定。我想,你还是三思而后行。”她淡淡地道。
绕过一棵大槐树,凉亭已近在眼前。
温荧并没有答她。
亭内的人察觉到有人,迅速起身相迎。看到有第三者在场时,不禁愕然,一时停住脚步,僵立在原地。
正是谷牧。
“我叫西涯陪我来的。”温荧笑着上前解释道。
“你们随意聊,我去那边。”褚西涯看了谷牧一眼,转身退到远处的小溪边。流水潺潺,看得到凉亭,却完全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声。
坐在溪边草地上,很长一段时间,耳边只听到水流声和风声。直到月亮末入西方,天空一片黑暗,褚西涯望向凉亭,灯笼挂在一角,谷牧背对着她坐着,面向温荧似乎一直在说着什么。温荧只是听着,站起身又被拉回。
褚西涯不打算陪坐一夜,那样被人看到的机会更大。于是,走过去想提醒温荧到时间回去,谁知刚起身,只见凉亭内两人撕扯起来,顷刻,温荧已抽出腰间佩剑,刺向谷牧。
“西涯,快逃!”温荧向着她的方向大叫:“他们要杀公主!”
原来他一定要温荧今晚出来就是为了保住她一命,褚西涯电光石火之间想到。这个时间,想必一切已经结束!
褚西涯只觉眼前一条黑影,谷牧闪身绕过温荧,右手直索她咽喉,打算杀人灭口。她急忙侧身,躲避的同时,一掌拍向他的后脑。
包括温荧,没有任何人知道褚西涯习武,谷牧也一样。他以为只是杀个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根本毫无防备,直到那一掌凌厉的掌风下来,他只得反身以掌相抵。褚西涯顺势借力,身体飞出丈余,一甩袖,几枚铜钱分别射向他上、中、下三路。
谷牧顾不得仪态,左躲右闪极其狼狈。只是这厢躲过暗器,褚西涯右手已经按在腰间藏青色宽边腰带,用力一抽,赫然是一柄细长的软剑。未等谷牧脚下站稳,剑尖直取他的咽喉。
只听当的一声,剑身被挡开。
“他……不过是奉命行事……”温荧面对褚西涯,半边身体挡在谷牧前面。
“这个时候——”
“我们去救公主,也许还来得及!”温荧上前拉住褚西涯,想要往山下跑。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
褚西涯和温荧对视,都知事情再无反转余地。
“荧荧,留在我身边。”谷牧上前抓住温荧的持剑的手臂,低声说。
温荧没有看他,只是回望褚西涯,她知道她也在等自己的回答。
“走!”温荧甩开谷牧的手,拉上褚西涯,两人直奔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