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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联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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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良国雍和十二年,一向体弱的英王李会病逝。王后薛南废太子,自立为王,尊为容王,改年号昭荣。一改英王在世时征伐的强权政策,容王薛南稳定内政,重农抑商,大力发展农业。几年间,百姓的生活渐渐得到改善。与此同时,容王排除异己,逐步削弱诸王子势力,使国内矛盾愈演愈烈。
昭荣四年,容王四子琦举兵造反,尚未出其属地平州城,便被十万王军围剿。在死伤仅百人的情况下,战乱便被平息。
一时间,国内政局似乎平稳下来。
对外,大良国六公主萱华与陶国三王子戚南之联姻,以对抗边界摩擦不断,逐渐强盛的上罗国。陶国属地居北,世称北陶。原本只是边陲小国,但经过百余年争伐周边小族,大大扩张了疆土。由于历年战乱不断,民风相当彪悍。
容王派使臣密书一封,北陶二话不说,不等使臣回国,便派将军前来提亲。
自容王十八岁入宫,专宠二十年,育有六子。英王李会一生,姬妾载入册者不过十人,除去与容王的六个儿子,也只有一男两女长成。萱华是容王有孕时,英王酒后与宫女所生,地位不高。公主头衔也是在容王登基后加封,不过嫁妆异常丰厚。
护送公主出嫁的千人军,在大良边界便悉数回返。只余前来迎亲的陶国兵将百多人,和容王派来服侍公主的一百女将,全程保护公主入陶国都城清川。
将军马乐外表粗犷,内心却极细腻。一路上,对公主服侍周到,嘘寒问暖,事事请教。即便在赶路途中,衣食住行安排妥当,每到一地,受到的也是准王妃的待遇。这一切,令先前惊恐连姻的萱华放下心来,不再惊弓之鸟似的害怕这是容王迫害她,令她嫁出去受到虐待的计谋。
“西涯,你想三王子会不会知道我的模样?见到我,又会不会失望呢?”
赶路两月有余,萱华已是一副准嫁娘的心态。
褚西涯点燃桌上备好的熏香,撒上些香粉,笑盈盈地回道:“马将军据说是三王子的亲信,公主看他的态度,就知道三王子有多满意这门婚事了。”
“马将军倒是细心周到。”萱华手托腮,陷入沉思,想必内心仍在思虑未来夫婿。
褚西涯抽出袖中丝帕抹了抹手,抬头只见窗外乱作一团,几个平民装扮的壮汉和守在院内的士兵相互推搡,眼见就要动起手来。她连忙上前关上窗子,急步走出屋外察看。
“发生了什么事?”她问守在门旁的士兵。
“回褚姑娘,将军下令庄上所有的房屋都要腾出来给迎亲士兵住,有几户人家不服,上来闹。因为来时并没说什么,所以守门的人不知道,就放了进来——马上会处理好的,褚姑娘不需担心。”
此次褚西涯入陶是作为陪嫁侍女,随公主留在陶国。她本是宫中尚仪局一名司籍,为了彰显与陶国的联姻,容王特旨下令升为尚仪,官正五品。大抵,北陶与大良官制不同,迎亲的士兵也不知她究竟什么身份,于是一律称她为褚姑娘,只知公主之下,一切事情都要经过她这里。
“令他们腾出屋子,那他们要住在哪里?”
“周遭村落城镇,总有亲戚可投的,而且将军也赏了些银两给他们作为补偿。”
如果周边有村镇,他们又何须在这只有十几户的村庄住下?此庄名刘庄,人人以刘为姓。地处落霞山下,景色优美,人烟却极少,方圆十余里,人口不足百人。
“马将军——”
褚西涯眼看着村民被士兵横着长枪推赶出大门,想要寻问马乐所在何处。甫一开口,便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温荧怒容满面地由后院冲出来,身后还跟着两名男子装扮的女兵。
温荧环顾四周,高声质问道:“那些百姓呢?已经被马将军派人赶出去了?!”
“温将军,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样生气?”褚西涯上前,手轻轻搭上温荧的右腕。
温氏一门本是南丰国大将,因在战场失败,继而被朝中对头陷害,仓皇逃离至大良。其时正是英王祖父录王当政,他重用温氏,任命其为大将军,率用征伐合国,接连几场大胜,令温氏在大良国立下根基。直至容王以女儿身自立为王,温氏出谋出力,完全站在女王一边,温氏的势力达到顶峰。
借公主出嫁,容王将温氏仅十八岁的长女温荧提为将军,主理护送公主大事。
自容王继位之初,便广开女子学堂,大力提拔女官,如今朝堂,已不独为男人之地。只是十八岁的女将军,还是第一位。温氏,可谓深受王宠。
温荧柳眉倒竖,仍是怒气未消。
“我们不过就住在这里一夜,明早便走,根本没有必要将村民赶到几十里外的地方找亲戚投宿。我找马将军就是想和他商量,只要士兵们委屈一晚在户外扎寨,到下一镇让他们多休息一天不就好了?谁知,他一口回绝,将护送公主作为借口,驱逐百姓!”
“温将军,马将军的任务是护送公主,他事事以公主为最紧要,并无不妥。”褚西涯凝视温荧的双眸,声音轻柔地安抚。“这里是陶国境内,我想,马将军知道分晓轻重。”
温荧自然听得出褚西涯话中的含意。
此次联姻是大良的公主嫁过去,她们护送的任务一完成便即刻回国,她官职虽与马乐同为将军,但由踏入北陶开始,一切的主导便已交由马乐,一如在大良是她温荧为主一般。她知道应该尽量减少两国护送队的摩擦,但驱逐百姓的事,她始终觉得过于蛮横。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那些百姓怎么赶得及去十几里外的亲戚家投宿?而且,留在这个村子里,也有不少老人,她们——”
“如此,我去向公主禀明,多给他们一些银两好不好?”褚西涯柔声劝道,微微一笑,伸手拉她到一边,避开士兵才继续道:“公主这次嫁过去,情景怎样我们还不知,据说北陶几个王子争王位也斗的不可开交。这个时候,在没摸准情况下,我们轻易别插手马将军任何决定。这里是北陶,就算我们强出头,也不是事事都由得我们。”
“我只是看不惯。”温荧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瞥了一眼后院门。“作威作福!我们找不到住宿的地方,也不是没住过破庙。”
“别气了。以后你回国作将军,做个体恤百姓的好官就好。”
温荧淡淡一笑,没作回应。
以往提到这个话题,温荧必定眉飞色舞一阵,大谈她的理想抱负,褚西涯试过曾经和她谈了整整一夜……今日,她的反应……
不会只是马乐驱逐百姓这么简单吧?
“你去前厅支一百两银子,拿去分给百姓。”
“现在?公主还不知啊。”温荧惊讶地挑眉。
褚西涯道:“想必现在村民就已经开始陆续上路了,去晚了就赶不及啦。公主心地善良,肯定不会有问题,你就去吧,我即刻就去禀告公主。”
说完,转身便走。双脚才踏上屋前的台阶,就听到温荧声音迟疑地叫住她。
“什么事?”她转身问。
温荧定在原地,夕阳的光芒笼罩在她身上,令褚西涯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蓦地她像是下了决心似的跑到褚西涯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亥时,可以出来见我吗?”
褚西涯一怔,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一个人。”
褚西涯仍旧点了一下头。“好。”
温荧笑了笑,转身走了。
她的身影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可褚西涯心里,却掀起了一阵涌动。温荧性格直爽,一向大而化之。如今日这般思虑重重,方才更像是下了个非常大的决定似的叫住她,约她晚上单独见面……此事,绝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