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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狐狸尾巴 ...

  •   “哎。”

      溪涧里水声潺潺,乱石堆上悠悠然又想起了叹气声,已经数不清是第几声了。

      一朵被拧断的嫩黄色小野花砸到了他的脑门上,蟾酥斜着眼,捡起来朝那女人的背影丢过去,“干嘛扔我?”

      “你叹够了没有?给我闭嘴。”

      他转了个姿势继续坐在大石块上,食篮和药箱都摆在脚边,嘀嘀咕咕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有些人,自己不认得路就抢抓别人来认,回头还得带她回去,看看这山路,一弯又一弯的,东一滩水,西一洼泉,这些草,长得比人还高,还在这里乱走,这路很难记的知不知道?”

      他还在絮叨,眼前突然光线一暗,就像是日光被挡住了一样,他抬起眼来,才发现茅苍术正站在他跟前,手里抓着好几棵不甚起眼的植株,连根拔起的草药,还带着泥土。

      “你骂得很顺口嘛?”

      “啊?”

      “啊什么啊?一个摔伤了脑袋的人,怎么嘴皮子还这么利?”她蹲下身打开药箱将那几株草药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微微抬眼刚好对上他的视线,“蟾酥,你说为什么?”

      他咽了口口水,“这是两码事,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子事。”

      “是吗?你不会觉得害怕吗?无助,心慌,空虚,想要去寻找自己的过去,为什么我在你身上看不到半点该有的反应?”

      “所以说你是庸医。”他不敢盯着她的眼睛看,提着食篮腾地站起了身,踩过草丛,踏过溪涧浅滩里相连的石块,走得飞快,“谁规定不记得过去的事就非得害怕,非得无助了?”

      茅苍术自己背起药箱走在他身后,脚下突然踢到一个硬物,她拨开草丛,小巧的金属圆盘正躺在泥地里,却是她昨日弄丢的指南针。

      ***

      茅苍术将那几株草药种在了屋前,那里本来都有很多在蟾酥看来就是杂草的植株,有几棵还开着雪白的小花苞,昨日那散发着腥臭味的小罐里装的,正是她给这些草药施的肥料。

      种完草药浇完水施完肥,她洗干净了双手,伸手敲着自己的后腰又坐到了书案前,打开其中一本册子,磨墨提笔写着什么。

      蟾酥站在门后咬着食指,没错了,肯定是那几本书册,她时不时都在上面写东西,肯定是将药方都写在了上头。

      问题是,他要怎么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看到那些书册,还得将药方给抄下来。

      哎,真是伤脑筋。

      他没注意到自己叹气出了声,茅苍术笔下一顿,“你又怎么了?”

      “你能不能去蒸青团?我想吃青团。”

      “你不知道今天是寒食节吗?不起灶,不生火。”

      “你早晨还煮粥了呢。”

      “那是因为我忘了今天是寒食节。”

      “可我想吃热气腾腾的青团。”

      她搁下了笔,在椅子上转了个身,“我还是真是捡了个祖宗回家供着。”

      “所以你要去生火了吗?”

      “我生火烧了你还差不多。”她伸出手指朝他勾了勾,蟾酥走到她跟前,她站起了身俯视着他,“蟾酥,看在你摔伤了脑袋的份上,我会容忍你一次,两次,但不代表会有第三次,有一件事你最好记住,现在是我收留你。”

      “我抓到了十只□□。”

      “是,我估计错误,所以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不得不收留你,直到你家人来找你,可我只是收留你,不包括会给你,蒸、青、团。”她伸出手指戳他的脑门,“你记好了没有?”

      “不蒸,就不蒸好了。”他护着自己的脑门退离到了她三尺开外,茅苍术坐了回去继续奋笔疾书,蟾酥站了半晌,终是抵不过他那想吃热青团的念头,哼,不就是生火蒸一下青团,没看过猪跑也吃过猪肉,他自己生火蒸青团去。

      ***

      “呼。”

      “呼。”

      厨房的灶台很大,在拐角处转一个弯,竟有三个灶眼,能同时起三口锅,柴火整整齐齐靠墙堆着,蟾酥吹燃了火折子,过去捡了柴火,一根根塞进灶眼里。

      他的眼神在四周逡巡扫过,泛过一丝疑惑。

      水缸里的水可以是山泉水,柴火可以是山上枯枝,晒干的菌菇可以是隔年的,可水缸后堆放着那些新鲜蔬果,菜叶饱满,采下来绝对还不会超过三天,还有铁钩挂起来的鸡鸭鱼肉,难不成还是她去猎来的?摆明了是山下去买来的。

      也就是这女人三两天就会下山一次?

      他双眸闪闪,那岂不是代表着他的机会来了。

      他乐得就差没跳起来手舞足蹈了,柴火一根又一根地塞,又舀了几瓢水在锅里装了半满,像模像样地架上木蒸架,隔水蒸那碗青团。

      “切,还以为多麻烦呢,这么简单,我无师就能自通了。”他又坐回灶眼后头的小凳上,瞄了灶眼一眼,总觉得火苗不够旺,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凑了上去,将整张脸靠在灶眼前,“呼。”

      “咳咳咳…”

      火有没有旺起来还没看见,他自己先被呛得眼泪直流,满脸柴灰冲到水缸边,将脸浸了下去,不停伸手擦拭着自己的双眼,好不容易他眨着通红的双眼,脸上湿哒哒滴着水站直了缓缓回身,厨房的门口,正站着那长衫女人。

      “蟾酥。”

      他没敢应声。

      “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接下去这几天,我该喝什么水?”

      她这次没有磨牙,没有沉眼,眉眼温和,蟾酥打了两个哆嗦,“温泉里的水?”

      “你要我喝自己的洗澡水?”

      “我只是建议。”他抬起眼来,有些讨好地弯了弯唇,下颌和面颊没洗干净的柴灰被水晕染开来,糊成一片灰黑,唇角拉开弧度时,像极了一只花猫。

      猫鼻子突然吸了一吸,“什么味道?”

      他猛地转身冲到了灶台前,“我的青团。”

      茅苍术微蹙着眉头走到了他身后,一个伸手揭开了锅盖,水已经烧干了,不知道哪个天才将蒸架斜着放进去,有两只青团从碗里掉在了锅底,正在散发着一股焦香味。

      她抽出一根筷子将那两只焦黑了一半的青团从锅底插了起来,递到他面前,几乎就要碰到他的鼻尖,唇角一勾,“你的青团是吗?那就吃完,一口不剩地吃完。”

      ***

      夕阳西下,远青山的山头满是晕着紫色的晚霞,屋后的温泉里白雾袅袅,石块上堆放着一身男子的衣衫,虽然不是丝缎,却也是甚好的绸缎,更让他坚定了白日茅苍术去的那户人家一定是故意隐居在山里的有钱人。

      茅苍术和葛半夏关系匪浅,茅苍术给那中年女人看诊,所以,那户人家肯定和半夏居脱不了干系。

      嗯,泡在温泉里的男子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可她们为什么要住在山上?

      他泡在温泉里,心不在焉地擦拭着自己的身子,突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难道是为了找温泉的泉眼?远青山的丘陵间,谁知道有多少泉眼,就像他现在泡着的这一汪,从水温到水质,他敢说,整个拢月城都找不到一个能与之匹及。

      太阴险了,他愤愤然地擦着自己,也不管那户人家和半夏居是不是有半点关系。

      茅苍术在伺候她的草药,虽然他过来洗温泉澡前不顾她连翻白眼至少喊了十次不许偷看,他还是不敢在这温泉里泡得太久。

      两个焦青团咽地他现在肚子里似乎还在泛酸水,他打了个嗝,起来穿好衣服,走到屋前,她果然还在草药丛中。

      蟾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腹,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他如此忍辱负重,明天,明天一定想办法弄到药方。

      ***

      蟾酥从好梦中回来的时候,房门上的敲门声刚好响了第三下。

      窗外的朝曦晨光洒了他满床铺,若是再等一下,太阳一定真的会晒到他的屁股。

      不过他还是打着哈欠爬下了床,门外有些动静,他只当是茅苍术,眯缝着眼走到厨房门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堆柴火似乎变高了,铁钩上多了两只开膛破肚扒光羽毛的鸡,水缸里清波荡漾,明显是新水。

      他揉了揉眼,那些东西还在,真是奇了怪了,他还站着,身后突然传来了茅苍术的声音,“水缸打满了没有?”

      “满满当当的。”

      蟾酥的嘴巴张开了,他忍不住转过了头走出去,茅苍术和一个小厮打扮的女人正站在屋门口,还有一个在擦拭书案前的窗户,另两个正搭着梯子擦拭着满排和药铺中一样的药柜。

      原来她根本就不用下山,而是有人将东西都送上了山。

      他要是连这些人都认不出来了,他就不配做华沿池华府三公子了。

      半夏居的人。

      更要命的人,半夏居的小厮,至少有一半都认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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