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空余爱》莫*然

10、礼物

　　“父母的骤然离开让我没有办法继续工作，父亲以前说过，要叶落归根，所以我就请了长假，送他们的骨灰回来。”
　　听到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前一刻还全家人吃着团圆饭看着电视，后一刻已经是父母双亡，天人永隔，看起来仿佛天之骄子一般的叶景然，想来那时候也是度过了一段很难熬的岁月。
　　或许是知道了我在想什么，叶景然语气平淡地继续说道：
　　“后来Z大的陈校长找到我，希望我能到Z大来。当时我有些犹豫，国内的科研环境、技术水平比美国还是要差不少，陈校长对和我说：如果没有人肯回来，大家都留在发达国家，这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或许个人会取得更好的成绩，但这个国家的科技，就没有了未来。”
　　“所以，你就回来了？”我问他。
　　“也不完全是，安葬了父母之后，我回到这小区转了转，看到小时候顽皮扔到墙上的水泥石灰块居然还挂在墙上，这么多年都没掉下来。这里留下了我很多少年时的回忆，就像父母走了那么远，最后还是会回来一样，只有这里，才是我们真正的家。那一刻，我突然就不想回美国了，于是就留了下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已经够悲伤的了，现在，叶景然自己也……

　　我怕勾起他的悲伤，不敢再想下去，赶紧换了个话题。
　　“叶景然，你可以读到我大脑里所有的想法，那么我看到听到吃到的东西，你也一样可以感受到吗？”
　　“嗯，你的大脑接收到的讯息，我也可以接收得到。”
　　“那么叶景然，”我从沙发上跳起来，“我送你份圣诞礼物吧，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吃！”
　　我记得很久以前看过一部电影，里面的男主角遇上了一个女鬼，故事的最后，是女鬼附在他身上，和他一起品尝自己最喜欢吃的提拉米苏。
　　对于发生在叶景然身上的事，我帮不了他，至少，可以陪他一起，吃一顿节日的晚餐。

　　“我也没有什么想吃的，你喜欢吃什么就做什么吧。”他说。
　　“那可不行，”我翻开冰箱，“我这有西红柿、土豆，唔，鸡腿被我前天吃掉了，只剩下鸡蛋了。”
　　我有些懊恼，想着今天单位有聚餐，昨儿我就没去买菜。
　　“要不，你就给我做碗西红柿鸡蛋面吧。”叶景然清朗的声音传来。
　　“好！”我一扫之前的沮丧，“给你做西红柿鸡蛋手擀面！”
　　我站在凳子上从橱柜里拿出上周买的面粉，加盐加水和好才想起来，没有擀面杖啊。
　　在屋子里寻觅一番，正束手无策的时候，叶景然提示我：“橱柜里面有一瓶冰酒，要不你拿那个试试？”
　　我爬上去一看，细长的瓶子，包上保鲜膜，拿来擀面刚刚好。
　　“送给你吧，算是我的圣诞礼物。”他说。

　　狠狠地像对待阶级敌人那样把面团擀、揉了好一会后，我把它切成细条撒上干粉。这边把西红柿烫过去皮切好就开始下锅煮面的，一面煮着一面用另一个锅做西红柿炒蛋。浇头做好那边面也煮的差不多了，热腾腾的手擀面出锅浇上西红柿鸡蛋卤，厨房登时就有了暖融融、喷香香的感觉。
　　“怎么样？”我献宝似地把面条端到客厅里。从十来岁开始，妈妈为了养大我就一个人打几份工，时常我下课回到家都是冰锅冷灶，只能自己做饭吃。再大一点，知道妈妈辛苦，我便学着擀面包饺子，只是希望在食材有限的情况下，能让妈妈吃得更好一点。
　　后来读书、和别人合住没厨房，这擀面的活也很久没做过了，不知道水平有没有下降。

　　“你吃呀。”叶景然提醒我。
　　啊！
　　我猛然反应过来，他吃不起来，只能由我来代他吃。看着满满一大碗的面条，我暗暗后悔，早知道晚上在韩式料理店不吃那么多了。
　　拿起筷子，把浇头和面拌开后，我狠狠地吃了一大口，嗯，虽然疏于练习，但水平并没有怎么下降嘛。我一边吃着一边含糊地问叶景然：“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西红柿鸡蛋手擀面，面和浇头同样重要，面要揉到位，足够劲道才好吃；浇头的西红柿要选自然熟透的，去了皮和鸡蛋一起炒过后，加一点糖炖上一小会，西红柿肉炖烂到汤汁里，拌上面才好吃。
　　几口面下肚，浑身都暖和起来，一抬眼瞥见那瓶被我拿来当擀面杖的冰酒，既然叶景然说这是他送我的圣诞礼物，我干脆就把它也打开了。
　　找了个玻璃杯倒上，期待地抿了一小口……啊！好甜。

　　我皱眉，腹诽叶景然一个大男人居然喜欢喝这么甜的酒，不过说实话，还真比一般的红酒白酒什么的好喝很多。甜甜的，配甜口的西红柿炒蛋，居然很搭。
　　“是挺不错的，我还真没试过冰酒配面条。”叶景然的声音里似乎也带了笑意，暖暖的。
　　“不过，只是煮个面条而已，你怎么也要忙这么久，这么多讲究。我之前都很少在家里开伙，最多偶尔煮个泡面什么的。”
　　“因为不管是在怎样暗淡的人生里，美食和爱也是不能辜负的啊！”我举起杯子，大声地对着天花板喊了一声“来，干杯！”

　　后面的记忆就是碎片式的了，我依稀记得叶景然对我说：
　　“好啦，我已经尝过了，你煮的面味道很好，不用再吃啦。”
　　“你之前喝过酒了？早知道不让你喝了，一个女孩子不要随便喝这么多酒，不安全的。”
　　“今天高兴啊！”我反驳他说，“因为今年的平安夜，终于不是我一个人过了诶，我还收到了礼物，再说，我喝醉了，你也不能对我做什么啊，嘿嘿。”
　　嗯，第二天早晨，抱着酒瓶子醒来的时候，想起这些片段……我摇摇头，决定当自己彻底喝断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