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空余爱》莫*然

9、圣诞

　　临近圣诞和新年，天气越来越冷，节日的气氛却越来越热烈，即便是从公司回家的这一段距离，也是四处张灯结彩，就连家门口的超市，也应景地在门口摆了棵圣诞树，挂了各色的彩球和小灯泡。
　　对于圣诞节这个节日，我一直谈不上多喜欢。大一那年的平安夜，在小丫的撺掇下，我们一起去参加学院里组织的联欢会，其中一项活动内容是给大家每人发一张贺卡，各自写上祝福语后挂在中间的绳子上，联欢会结束的时候，每个人再随机地从上面取下一张卡片，算是某种比较含蓄的配对游戏吧。
　　我记得当时我因为好奇，站在活动结束四散的人群中，死死地盯着自己那张卡片，期待着看到是被谁拿走了。
　　结果，最后拿了我卡片的，居然是众多姑娘暗恋的对象，学院里的院草。可还没等我心里的那头小鹿跳完，就看到他打开卡片看了一眼后，随意地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我最后捡走了自己的卡片，之后三年的圣诞节，都是在宿舍看书煲剧，再没有出去过。

　　毕业以后，圣诞节这个源自西方和我们的信仰一点关系也没有的节日，被国人过得越来越像情人节。连个对象都没有的我，每到被人问平安夜怎么过的时候，都要由衷地感谢现在的老板，因为他每年平安夜都会组织大家聚餐，还不许人缺席。在这种“单身的人是可耻的”日子里，能一帮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笑笑闹闹，总归还是不错的。
　　今年的平安夜聚餐是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韩式料理店，全公司二十多个人占了一个大包间。
　　有人专注喝酒，比如管施工的老邓和做设计的李哥，他们都是一斤白酒的量，喝着那种真露之类的烧酒，只觉不过瘾，又闹着让老板去车上拿几瓶52度的白酒上来才算完；
　　有人从头到尾忙着被敬酒——比如老板，大家轮流着上去举着杯子敬他，他偏偏又矫情地什么洋酒+绿茶，饭吃了还没一半，他已经明显喝得有些高了；
　　也有人，只在一旁看着大家笑闹，自己专注于吃，这个人就是我。这家韩式料理店我还是蛮喜欢的，平时舍不得来吃，难得老板买单，炒年糕，五花肉，海鲜饼，烤牛肉，我的筷子所到之处，所向披靡，片甲不留。
　　当然，大家都喝high了的时候，我也少不得要被拉住喝几杯，我的酒量一般，就这么几杯低度烧酒，出门的时候，脸已经是红红热热的了。
　　外面的冷风一吹，人也略略清醒了一点。当听说老板要召唤大家去市中心的那家KTV的时候，前台的小薇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们就默契地，趁着大部队吵吵嚷嚷地打车时，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那家KTV我第一年来的时候去过，一走进去就有一溜排大冬天穿着旗袍的小姑娘鞠着躬喊欢迎光临。进了包间，更是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公主”，虽然说大家也只是闹一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对于玩游戏放不开，唱歌歌声吓人的我来说，这种场合还是算了吧。
　　一起走到路口，小薇挥手和我告别，跳上出租车去和男友见面，我则沿着前路慢慢地走回家。

　　手机叮咚地响了下，打开一看，是小丫发来的一条彩信，打开一看，是她和一个帅气男生的合照，她说：沫沫啊，还记得我刚上班的时候和你说的男神吗？今天他跟我求婚啦！！！
　　看着三个感叹号，我不由地嘴角上浮，仿佛看见小丫抓着我的手，兴奋地告诉我这个消息。我记得那时候她刚上班，甫一见这男生，就已经噼里啪啦心动得一塌糊涂，先是每天找机会偶遇，到后来鼓起勇气约男生出去，却一再的被拒。
　　换做别人，看到对方没意思，也就偃旗息鼓另觅良人了，小丫却不同，她屡败屡战，到最后整个公司两千多号人几乎都知道有个叫穆小丫的姑娘，喜欢暖通那边的苏工。再后来，大家各自忙着自己的事，联系渐渐少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执着的女汉子打动了男神。不过，既然结局是美好的，过程怎样，对于围观者来说，也就不重要了。
　　“小丫，你也收获了属于你的幸福，真好。”
　　我短信回过去说。
　　“沫沫，你呢？”她问。
　　我啊……
　　我搓搓冻得有些僵了的手，回过去一句：我还在等啊。
　　不想她又激动起来，：“冰心跟□□说：你不要找，你要等。然后你知道□□什么时候结的婚？五十岁！！！沫沫，五十年太久，只争朝夕，你不要等，你要去追啊！！！”
　　追……我看着前面寂寥的长街，问自己：追谁呢？
　　小丫的单位有两千号人，她在两千多人里，遇到了她喜欢的苏晨。
　　我呢？我们公司只有二十多号人，我每天接触的，除了已婚的同事，就是施工的工人，哪怕是一个可以摆在心底仰慕的男神，我也没有遇到啊。
　　虽然，就算遇到，我也是没有勇气大大咧咧地冲上去追他的。
　　小丫啊小丫，你大概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这样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性格吧。

　　“这世上有六十多亿人，有人喜欢小丫这样乐观勇敢的姑娘，也会有人喜欢细腻善良的你的，放心吧。”
　　打开房门回到家，我蓦地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叶景然这家伙，又读了我的想法，不过看在他开口安慰我的份上，我就不和他计较了。
　　我挥挥手，故作不在意地说，“算了吧，我自己都找不到自己的萌点，哪里会有人喜欢我。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啦，一个人的圣诞节，吃饱喝足了也一样开心！”

　　“已经到平安夜了吗？”叶景然似乎有些惊讶，“我这过得没日没夜的，倒是没了时间概念。”
　　“对了，你好像在国外待了好多年吧，圣诞节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很重要的节日吧，你们会聚在一起吃火鸡吗？”我一边换家居服一边问他。
　　“嗯，因为圣诞节的大家都在放假，所以我也会趁这个时候休假回New Jersey看父母。平安夜我母亲会做一桌的菜，火鸡什么的我倒没什么兴趣，我喜欢吃我妈做的酱肘子。我父亲喜欢喝酒，我也会陪他喝一点，然后一起看电视。圣诞节亲戚朋友同事们都会互送礼物，到了25号早上大家就会一起拆礼物。”
　　听叶景然这么说，我想起那天帮他拿资料的时候，在那个纸盒里，瞥见过一个相框，木质的边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已经磨的发亮，相框中间的照片是一对五十岁左右模样的男女，男的看起来儒雅斯文，女的慈祥平和，现在想想，这两人大概就是叶景然的父母吧。
　　原来叶景然是全家移民到国外的，不过这样的话，他又为什么会放下国外好好的工作，回到国内呢。
　　又一次，他读到了我的想法。
　　“我父亲以前就是在Z大工作，我就是在这个小区长大的。后来我们跟着出了国，留在那里。04年的春节，他们开车来加州陪我过年，路上遇上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