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箱》百纳川

63、归途02

　　铁皮箱
　　归途02

　　西门济文一个人闯入宅邸，可是大堂里静悄悄地，连个鬼影也没有。他紧紧攥着手枪，压着脚步往里走，玄关、过厅，全都没有人，到处都无声无息。
　　他在曾经风光无限的大客厅里停住了脚步，四处环顾——没有人，谁也没有。
　　坐椅凌乱，几只带着茶渍和咖啡渍的杯子停在小桌、壁炉上；水晶酒瓶打开了，好像没来得及放回塞.子，与空荡荡的高脚杯一起站在那儿。
　　这里有人来过，西门济文看出来了。而且不止一个人，是一大群人。他可以确定那一定都是他的家人。
　　难道我来晚了？！
　　他心上一惊，狂奔上楼。
　　楼上也没有人。他叫喊了起来：“喂！有谁能听到？喂！还有谁在这里？”
　　他一步闯入西门济世的卧房——他至今都不知堂弟这房间里另有机关。
　　房间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看来人群只在一楼聚集了一小会儿。他又急匆匆跑下来，正要跑出去，猛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充满恐惧的呼唤：“你、你是济文哥哥吗？”
　　他回过了身。
　　是同他一样被迫受药物控制、此时已完全清醒过来的淑媛。
　　她大概想起那场舞会上她做过了什么，这会儿面对西门济文，只有满脸羞愧。她叫住了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而他可没时间等着她斟酌词汇，他急切地发了问：“只有你一个？其他人呢？我看到他们的车子还在外面，他们到哪里去了？登荣叔叔刚才也在吧？他对大家做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淑媛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她盯着西门济文，突然流下了眼泪。这让西门济文更加急切了：“噢，千万别哭！快回答我？求你了！”
　　她于是说道：“我、我是收到伯爵大人的请柬才来的，我以为是伯爵大人的邀请，赶来之后才发现，原来是那个早就死了的叔叔。他用伯爵大人的名义，给大家全都发了邀请。大家到齐以后，那位叔叔——当时大家还没发现他的身份，只知道他是我之前举办的一场化妆舞会上的贵宾。他先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对大家说出了他的秘密……”
　　西门登荣在众人不知情的状况下，提早控制了府中的仆人们，招待大家的统统换成了他的人。即便有人发现到不对劲儿，也已然来不及。
　　“各位！”
　　他摘下面具，用他那张丑陋的面对了他的家人们。他早就料到他们会哗然一片，有些女士还会被吓哭，可他并不觉得难堪，反而享受他们带给他的负面情绪。
　　你们的得意只有在这一时了！他想着，说了下去：“不要再猜测我是如何复活的了，如果你们感兴趣，事后我会告诉你们。现在听我说！”他提高了音量，“你们现在的当家、你们口中承认的西门济世伯爵，很不幸，他在很多年前病逝了。回来的这一个，是个假的！因此我哥哥的遗嘱，对他无效！而我，才是最应当继承者个假的唯一人选！”
　　“你有什么证据？！”下面有人反对。
　　“没有铁证。但相信过不了几分钟，你们全都会拥护我。也许你们还不知道，我已经在各位的杯子里涂了某种药剂……”
　　“西门登荣，你？！”
　　众人又是一片惊愕的哗然。
　　西门登荣笑了：“别急，这药剂不会夺走你们的性命，它是使我们一家团结起来的纽带！”
　　正说着的工夫，西门济世闯了进来/
　　西门登荣早吩咐过埋伏在路上的白鸮，和守住府邸大门的周仁：“如果那个冒牌的西门济世来了，不要阻拦他。”
　　“叔叔、各位，我来晚了！”
　　众人循声望去。他们明明早就料到这“西门济世”会来，还是纷纷吃了一惊。
　　“欢迎你伯爵大人！”
　　西门登荣用调侃的口吻说道，“除了这个称呼，告诉大家我们，我们还应该如何呼唤你？”
　　西门济世严肃地盯着他，答道：“西门济世。我只有这一个名字。也许我这么说太过狂妄，可我还是要说，我是不会把这个家和伯爵的头衔交给你的，因为你会毁了这一切，你是个魔鬼。”
　　“哈！没错！我从死神身边回来，早就舍弃了人类的身份，而你又给了我这张魔鬼的脸！怎么样，有胆量的话，来跟我一对一地决一胜负吗？你赢了的话，一切仍是你的。”
　　“您做什么？”
　　西门济世在大家面前质问。昔日反对过他的族人，此时害怕着“复活了的”西门登荣，全都沉默地站在了他这一边——生命危在旦夕，他们只能孤注一掷，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少年当家的身上。
　　西门登荣死盯住了他的侄子，说：“去了你就知道。”
　　大家的目光从西门登荣的脸上转向了西门济世。“别去，济世。”不知是谁悄悄发出了这样的声音，然后一片死寂。
　　“由你决定！”西门登荣恐吓地扫一眼众人，对侄子说。
　　“我跟你去，叔叔。”西门济世说，“但你必须先放过他们。”他在指族人们。
　　西门登荣爆发出一声冷笑：“呵！那谁来作裁判？况且还要问问自己！”他把他那张可怖的脸转向众人，“你们也愿意去，对吧？”
　　没人说话，更没人知道知道改良后的药剂发作时有多么快。
　　西门登荣的暗示起了作用，两分钟不到，刚刚还默默支持西门济世的族人们集体倒戈了。他们陆续起了身，有点冷漠地咕哝着：“我们愿意随你而去......”
　　“事情就是这样。”淑媛哭着讲述，“之前我受过他们的陷害，因此这回我格外小心。他们给我的茶水，我没喝。跟着大家出来时，我趁乱去了化妆间，拖延了时间才逃过一劫。我本想找这府里的人求助，可是他们都被关起来了……”
　　“他们现在没事了。告诉我济世他们去了哪里？你也赶快走吧。”
　　“我不敢确定，只是从化妆间的小窗户看见，他们匆匆忙忙往后面去了，也许是花园？”
　　“谢谢你。”西门济文拍拍她的肩，转身就走。
　　“济文哥！”她又叫住了他，“伯爵大人，他、他不会有事吧？”
　　西门济文仅以一个微笑回答了她。不等她再多说，他已冲出宅子，向着花园的方向狂奔而去。
　　花园里凉风瑟瑟，除了植物和它们的影子，不见一个人。西门济文在其间转了一圈，猛然醒悟：“他们是穿过花园，往更深处的地方去了！”
　　花园外面是一片绿地，再过去就是包围着家族墓地的松树林。一路上，西门济文没见到任何人。他们更快一步，他知道他们全都往那片松树林里去了。
　　那魔鬼想干什么？！他为什么把济世和大伙儿带去那里？是想在他的墓碑前对济世一雪前耻吗？还有，如果济世的猜测没错，那魔鬼企图控制大家的愿望，在几分钟前就已经实现，那他还想干什么？！他难道还有更大的野心？！
　　西门济文无法想出任何答案，每一次思索都让他殚精竭虑、害怕至极。他赶到墓地时，阴森肃穆的墓碑间沾满了他的家人们。他们每一个人都望着相同的方向，无论表情还是目光，都有一些呆滞。
　　他在人群中发现了西门济物的双亲，还有他的。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抓住了他父亲的肩头：“爸爸？！”他呼唤。可是对方没有回答他。
　　“天哪！那魔鬼怎么下得了手？!”他摇撼起他的父亲。老人家总算把目光慢慢转到了他的脸上，小声对他开了口：“济文，我没有中那种毒。我们当中不是所有人都喝了他提供的酒水，但我们无法反抗他，他仍控制了大多数人……”
　　“爸爸，听我说，这种毒不需要解药，过一段时间不服用就会没事。现在这里还有谁清醒着，您比我更清楚，唤醒大家，赶快离开吧！”
　　他飞快地说完，就要向着目标再度进发——众人望着的方向上，只有一座早就废弃了的钟楼。一个多世纪前，它还被用来给这片黄棘之地埋葬的人镇魂，自从血之一族的传说流传开来，便再也没有谁敢踏进这里，它因此荒废了。
　　他的父亲却突然拽住他：“别过去！你阻止不了！我们都阻止不了！”
　　“但济世……”
　　“我们只能祈祷，否则整个儿家族都会被他毁灭。”老人指的是西门登荣。
　　“毁灭家族？这就是他想要的？”
　　“不，他想要的更多。无论继承家族还是得到黄棘这片土地，都只是他的垫脚石。他就是这么个固执的孩子，从小就是。”
　　“爸爸？!”
　　“济文，你没能力阻止他，只会把命搭进去！”
　　“但我们不能让济世一个人冒险！”
　　“他不是济世！这大家早就知道了，你也一样，只是不肯承认。只因为他曾救了这个家族，大家才不想道破秘密！让他去吧……”
　　这话正中西门济文的心。不错，一开始，他对这位回来的堂弟抱有怀疑，但拯救家族的决心让他不得不信任对方；直至听过叔叔一伙人和西门济武讲述的种种，他又开始动摇了，他明白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通过他自己的观察，他证实了他们的说法——归来的这个西门济世，是假的，是一个陌生人。然而，正是这个陌生人，一次又一次地挽救了岌岌可危的家族。只为这一点，他无法揭穿这“堂弟”的秘密。另一方面，他也相信这位“堂弟”的归来不是为了谋夺西门家的财产与头衔。
　　他和我们大家是一样的，只想让这家重新站起来。西门济文如此想着，对父亲说道：“胜利之前，谁也不敢打包票！与其站在这里做梦，不如放手一搏！”
　　他猛甩开了他父亲的手，义无反顾地冲向钟楼。
　　风在身侧刮起，耳边狂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