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箱》百纳川

51、亡途02

　　铁皮箱
　　亡途02

　　风在耳边作响，鸦在头顶叫嚣。西门济世狂奔着，不时回头望一眼身后。后边没有动静，但他能感觉到萦绕在他周围的危险气息没有散去。
　　此刻以我这样的状况要逃出一条生路，实在太勉强了！他尤保持着冷静，思考着，有什么方法可以脱身？
　　他边跑边留意身边的景色，希望能从中寻到一些启示。可是还没等到可以给他帮助的什么闯入他的视野，他耳边已然响起追击者们的声音:
　　“阁下，上命难为，我等抱歉了！”
　　话音未落，一颗带着火花的子弹从背后右方擦过了脚边，“阁下，请停下来与我等回去吧！”
　　别扯了！这时候跟你们回去不是更傻吗？西门济世在心里想着，反而加快脚步。他身体中的药效已然消退，但还对他的脚趾起着些许作用。
　　他忽然被他的步子绊了个跟头。他迅速爬起，却被那几名蒙面人团团围住。
　　“伯爵阁下，请您跟我等回去！”几个人向他单跪倒，只有中间一个看起来像头领的人站在那儿，用一支手枪直指西门济世的脸。西门济世看着他笑了:“你们这是在请我吗？”
　　“是的。”带枪那个说。
　　“用枪指着我？”
　　对方没作答。
　　西门济世于是朝他走过去，用额头贴住了枪口:“你还是打死我好了。”西门济世用一种嘲弄的口吻说道，“想用这种方法阻止我抵抗吗？那只能带回我的尸体。”
　　“我、我很抱歉！”带枪的家伙明白西门济世的意思。他迅速收起了枪，像其他人一样跪下，右手放在了心的位置，以示诚意。
　　“请您回去吧！”他说。
　　西门济世笑了笑，没说话，向着那带枪的家伙慢慢弯下了腰。那家伙还以为伯爵要亲手扶起他，有点受宠若惊。可西门济世的手并没有碰他，而是以促不及方的速度捡起了他脚下一根断裂的粗树枝。他简直没有防备。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西门济世一棍打懵。
　　枪就在那家伙的左腋下，西门济世想拿走它。他知道他这时候正需要它，可是没有时间了。
　　那些蒙面人全都吃了一惊，纷纷起身准备一搏。
　　没办法了！西门济世想着只能先跑为上。
　　那些家伙从后包抄上来，从腰间拽出了软剑。软得像鞭的凶器在他们手中一抖，顿时坚.挺锋利起来。
　　“阁下，对您真实一点儿也不能大意呀！”
　　一个家伙说着，朝西门济世迎面直击。西门济世只好用手中的木头抵挡。没几下的工夫，木棍被剑削没了头身。
　　“劝您还是放弃抵抗比较好。”那家伙依旧说，“虽然白鸮大人说将您生擒回去，但照眼下的情况看，让您受一点伤，我想不算违命。”
　　“啊，是吗？”西门济世终于说道，“你们可以回去转告你们的白鴞大人和我叔叔，我在英国这么多年不是白混过来的！”话音未落，他手中那只剩下半寸不到的木棍已向他前方的蒙面人飞了出去。
　　趁着那家伙闪身的空隙，西门济世一跃而出。
　　“那么我等也告诉您，作为您叔叔登荣阁下的死士，我等也绝不会轻易放走目标！”那些家伙又紧紧追上来，比之前更为急迫。
　　西门济世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暗自想:若非那叫白鴞的家伙下达了活捉的命令，恐怕我现在已经死了！
　　只是一味逃跑还远远不够！和叔叔的死士们比起来，用不了多久，我就会体力透支！意识到这一点，西门济世调转了脚步。
　　那边就是大路。当可以看到尘埃反射的日光时，他忽然停住了步子。
　　这是背水一战！他想，我把全部的希望都上了，老天哪！千万别让我失望！
　　“我跟你们回去！”
　　在那些人要对他动手前，他背对大路大喊了一声。死士们全在他面前停住了，其中有人冷笑:“您总算想通了，阁下。”
　　“不过，”西门济世继续说道，“在那之前，有几件事我想搞明白。”
　　“是什么？”
　　死士们悄无声息地把西门济世围在了中央。西门济世逐一打量他们蒙住黑布的脸——这些脸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让西门济世无缘无故害怕起来。他说:“你们为什么替我叔叔卖命？如果为了钱，我可以给你们的更多。”
　　那些人笑了，对他的话很是不屑:“我们回答了这个问题，您就跟我们回去吗？”
　　“你们要让我满意。”
　　“好吧，您听好。您的叔叔对我等有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我们当中有曾在狱中被判了死刑的死刑犯，是登荣阁下将我等救出了刑场。我们当中也有被这国家抛弃了的间谍、士兵，是登荣阁下给了我等重回战场的机会。您明白了吧？登荣阁下对我等的恩情绝非用金钱可以衡量。”
　　“那么白鸮呢？他为什么会很跟着我叔叔？”
　　“阁下？！”
　　“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跟你们回去。”西门济世仰起了头。他并不畏惧他们的威胁。
　　“这我等不知。我们追随登荣阁下时，白鴞阁下和墨燕阁下已经在您叔叔左右了。”
　　“是、是这样啊……”
　　西门济世在听那些家伙讲述时，偷偷向身后瞥了一眼。大路上静悄悄地，一点儿人迹都没有。
　　偏偏在今日此时，竟一个人也没有！
　　西门济世几乎绝望了，但他还不打算放弃。再拖延一下时间的话，说不定……
　　“阁下，请吧！”
　　蒙面人的话打断了西门济世的思考。
　　“我还有一个问题。”西门济世在心里祈祷着，说道，“我府上曾经的老管事，是你们杀死的？”
　　“您是说田忠？”
　　“是的。”
　　“他似乎是济文少爷的眼线，企图破坏登荣阁下的计划——我等是奉命行事，非常抱歉！”
　　“我的堂兄杰森也是被你们虏走的？”
　　“杰森？您一定是指济文少爷！不错。”
　　“那么告诉我，你们后来把他带到哪儿去了？为什么过了那么多天送他回来？！”
　　“带去见了登荣阁下。其他我等一概不知。好了伯爵大人，想知道什么您跟我们回去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西门济世没说话，闭上了眼睛。
　　“伯爵阁下？！”
　　一众死士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再等一等。”西门济世笑了，忽然张开了眼，“有一件事，我还想确认。”
　　“阁下！”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西门济世迅速扫过那些看不清面孔的脸——他听到了希望，那声音正在接近。他不失时机地高声说道:“你们听到有什么声音吗？”
　　“什么？！”
　　“听啊，那是什么声音？”
　　死士果然开始倾听，但对西门济世仍保持着警惕。
　　突然——
　　“别上他的当！”
　　从来时方向传来一声喝斥。是那持枪的家伙。他逃离了昏迷，追上来了。他瞪着西门济世，提醒他的同伴们:“千万别上当！”
　　话未落地，只见一辆农用马车冲破飞尘，咆哮一般似地向着大路这边飞奔而来。
　　啊！这时候什么车子都好！西门济世心上一阵狂喜,等待总算没有白费！只要能搭上那辆马车，任死士们脚程再快，也绝对赶不上来！
　　“说得对！别上我的当！”
　　西门济世高呼一声，为得是引来死士们对马车的注意力。当车子从道边飞过时，他朝着面前两名死士间的空隙冲了过去。
　　他们以为西门济世想从这里过去，可是少年伯爵突然一个纵身，在他们矮下身体想要阻拦他的一刻，他从他们头顶飞身跳了过去。
　　马车承受了他的力量，向路边一侧歪斜，便又反弹回去，继续它的驰骋。
　　身后响起砰砰的不甘心的枪声，而马车已然闯出死士们的视野。
　　西门济世重重栽进盛满干草的车子。千钧一发！他松了口气。
　　“喂！我说你这么从天而降，是打算给我个惊喜吗，美人儿？”
　　干草下突然传出熟悉的声音，令西门济世大吃一惊:“杰、杰夫？！”
　　被刚刚那突然一击惊醒了的西门济武，从厚重的干草里坐起了身:“哎呀！你怎么会掉在我身上？”
　　“杰夫？”
　　“当然是我！你要确认一下吗？”
　　西门济世的右手被他堂兄握住了。
　　“你摸摸我的脸，没错吧？”
　　从手指尖传来熟悉的感觉，那张即叫人憎恨又叫人思念的脸——的确是西门济武。
　　“那、那谁在赶车？！”有那么一瞬间，西门济世以为自己在做梦。
　　“当然是我！济世少爷！”
　　坐在前面扬鞭的齐舒安正回头朝他的少主微笑。这意外的重逢，让医生眼里溢满了泪水:“我真高兴您能回来！真高兴啊！”
　　“不过，你们为什么会从那里经过？”
　　西门济世冷静了下来。他注意到了他堂兄左臂的伤口。
　　“说来话长，我亲爱的兄弟。”西门济武笑着说，“你又是怎么搞的？我听你的医生说，你被拐走了？为什么突然掉在我身上，不会真的想给我一个惊喜吧？”
　　“哦，我也说来话长，并且一言难尽。可你们这是要上哪儿？”
　　“去济武少爷的府上。”齐舒安说。
　　“没错，因为济文那小子疯了。”
　　“杰森堂兄吗？他也出了什么事？！”
　　“你的医生怀疑他中了某种毒。他认定是医生杀害了你，要替你报仇。并且疯疯癫癫地说着些奇怪的话，根本不像平常的他。”
　　“那样的话，我们必须回伯爵府。”
　　“你疯了吗济世！”
　　“必须让杰森堂兄知道我还活着。更重要的是，如果他真中了毒，必须治好他。”
　　“那样的话——”西门济武往车夫的位置看了一眼，“医生！前面路口转弯！”
　　“嗯！”
　　齐舒安抖动缰绳，马匹跑得更快。原路无法返回，他们只能在前面的路口转弯。
　　一路上，他们相互说了各自的经历。西门济武一行能碰上逃亡的西门济世，完全是上天注定的一次巧遇。他们全都感慨命运的戏弄，同时庆幸这冥冥中的运气。
　　“你那家庭教师死前留下的话很奇怪。”西门济武说，“我是这么想的，医生跟你回伯爵府，那边的状况由你们搞定。我去郑果夫的家，看看他说的他那个本子里究竟写了些什么。”
　　“可是你的伤……”
　　“小意思！你的医生替我包扎过了。好了，我们伯爵府再见！”西门济武说着，跳下了马车。
　　马车没有停下，一路驶去伯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