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箱》百纳川

50、亡途01

　　铁皮箱
　　亡途01

　　西门济世闻到一股非常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这气味刺激着他，让他一下子张开了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被白色的光芒刺得两眼发痛。他又闭了一会儿眼，慢慢地、彻底醒了过来。
　　他看到他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这房间四面落白，家具和其他用品都是白色的。他马上醒悟他被人送进了医院，至于送来的过程，他一点儿不记得。
　　他忽然感到疲倦，想抬手揉揉眼睛，可是手动弹不了。他这才发现，他的手脚全被皮带锁住，牢牢拴在了白色的铁床上。
　　“有、有人吗？”他吃力地呼唤了一声。
　　几分钟过后，一名护士在门口望了他一眼，离开了。又过了大约十分钟，一名穿着白衣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通过打扮，西门济世觉得这男子应该是个医生，不过他的样子着实让西门济世吃了一惊。他有着一头银亮的长发，睫毛、眉毛全是白色的，脸也苍白得骇人。
　　“您总算醒来了吗，伯爵阁下？”
　　这男子朝西门济世深深鞠了一躬。
　　西门济世看着他，好半天说不出话。
　　这名男子便笑了笑，继续说道：“您不必担心，我是目前您的主治医生，我叫白鸮……”
　　“主治医生？！怎么搞得？乔治亚呢？”
　　“乔治亚？哦，您一定在说齐舒安大夫。他对您犯了些错误，这会儿恐怕已经被济文少爷送进警局，甚至送命了也说不定？”
　　“什么？！是你陷害了乔治亚！”西门济世开始挣扎，“你是谁？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鬼地方？！”皮带栓得太紧，让他只能躺在那儿叫喊。
　　“您太激动了，对您实在没有好处。”
　　白鸮招了招手，刚才的那个护士走了进来。他马上吩咐她：“为伯爵阁下打镇定剂。”她点点头，取来了一只注射器。不管西门济世怎么反抗，护士和白鸮全都置若罔闻。
　　直至注射的液体被推进西门济世的血液，白鸮才笑着对他说：“我亲爱的伯爵阁下，请和我的主人见上一面吧？我的主人已经盼望这一刻好久。”
　　西门济世想再说点什么，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镇定剂开始发挥作用。那恰到好处的剂量足以使他保持镇定，却不至于睡着。不一会儿，他看到一个衣着整洁、戴着金质面具的男人，在一名燕礼服青年的陪同下，走进了这间病房。
　　“您好吗，我的阁下？”
　　面具男人向西门济世优雅地问好。他招了招手，白鸮便松开了束缚住西门济世的皮带。
　　“我的人对您不周，实在是我的疏忽。”
　　面具男人说着，执起了西门济世的一只手。他隔着面具，吻了西门济世的这只手。
　　这举动把西门济世吓了一跳。可西门济世却无法做出任何厌恶的举动。他只能用目光询问那个男人：“你是谁？”
　　男人隐藏在面具后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您听不出我的声音吗？”他说，“是不是因为我戴了面具的关系？”
　　也许是吧。西门济世只能在心里回答。
　　面具男人就像看穿了少年的心声，冷笑起来：“您的堂兄西门济文已经见过我在面具后的脸了，难道他什么也没对您说起？”
　　没有来得及。西门济世看着这金色的面具，依旧在心里答道。
　　“啊，看来他还没对您说起。那么出于礼节，我让您看看我是谁吧？”面具男人突然摘下面具，把一整张脸凑到了西门济世眼前。
　　西门济世在看清的一刻，紧闭起了双眼。那张脸太可怕了。吓得他冒出了森森冷汗。
　　“哈！吓到吗？”
　　面具男人没有戴上面具，以他那恐怖的容貌继续瞪着西门济世。他的声音不再发闷，让西门济世很快听了出来。
　　西门济世再度猛张开眼，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盯住了那张被毁了容的脸。他的唇在颤抖，却说不出话来。他的指尖也在颤抖，却动不了分毫。
　　“不错，我就是的叔叔，西门登荣。”西门登荣恶狠狠说，“那次在墓地，你把掺了硫酸的狄安娜之血泼到了我脸上，还记得吗？是你——是你把我弄成了这个样子！你这个小恶魔！”他突然掐住了西门济世的脖子，俨然要把对方掐死。
　　“大人！”燕尾服青年赶紧拉开了西门登荣，“您要冷静，记得吗？你必须冷静。”
　　“是的，我必须冷静。”
　　西门登荣喘着粗气，重新戴上了面具。他冷笑了一声，转过身，背对西门济世向那燕尾服青年问起话来：“郑果夫怎么样了？”
　　“他不在家中，卑职寻到他的踪迹，已经做掉。不过……”
　　“什么？”
　　“被济武少爷和贵府上那名医生看到了。他们当时似乎在追踪郑果夫。”
　　“白鸮！”西门登荣突然怒吼，“难道你没把那个齐舒安结果干净吗？！”
　　白鸮慌忙跪倒：“大人！我的确派人在路上袭击了齐医生，并且由我亲自做出了嫁祸的伤口。就连济文少爷在听到我给他的暗示后，也开始对齐医生充满敌意，按说应该不会……”
　　“可他的确还活着！还和济武那小子一起！”
　　“大人，”燕悄悄开了口，“如果您给我命令，我这就去解决掉那两个人。”
　　西门登荣沉默了短短几秒，点了点头。
　　燕神秘地笑了，看了白鸮一眼，退了出去。
　　西门登荣长长地叹了口气，透过面具瞥了他的侄子一眼，对方也正瞪着他。他笑了笑说道：“你都听见了吧？我不怕你听见，因为你无法阻止我。很快地，我会让你尝生不死的滋味，就像我一样。走着瞧吧，你这小魔鬼！冒牌货！等到我把阻挠我的家伙们全都清除干净，我就会当着全族人的面戳穿你！你——根本不是西门济世！”他故意冷笑了几声。
　　离开前，他不忘嘱咐白鸮：“等燕回来再放他回去。伯爵府的事，就全靠他了。”
　　“是。”白鸮冷淡地应答。

　　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西门济世想着，努力动了动手指。无法动弹，比被皮带锁住时更加无法控制自己。白鸮冷漠地看着他，又命令护士拴住了皮带。
　　“药效会持续很久的，我劝您不要白费力气了。”
　　白鸮丢下这一句，离开了病房。
　　白鸮说得没错，四十分钟过去了，药力还没有消散。西门济世已经是满头大汗。
　　当得知齐舒安还活着的消息时，他高兴得差点没哭出来，可是那些紧接下来的谈话内容，把他又推进了另一个深渊。
　　乔治亚！杰夫！必须赶在叔叔的人动手前通知他们！
　　西门济世咬着牙，不知第几次地尝试，还是败给了强劲的药剂。
　　这个时候，那名护士推门走了进来。
　　她不发一言，小心翼翼地张望一番，确信周围没有人，迅速为西门济世解开了皮带：“是我啊，伯爵大人？”这护士忽然开口说道。
　　西门济世费解地看着她。
　　她便扯下了头上的护士帽：“您仔细看看我？”她小声而警惕地说，“我是淑梅姐的弟弟，济先呀！”
　　她——他不一切地说了下去，“那天我和姐夫约翰抵达港口，一伙人突然冲过来，把我们冲散。我看到姐夫被他们带走，于是跟了上去，不巧被他们发现。
　　“我和姐夫双双被带去了一个很像地下墓穴的地方，我被关了起来，后来听说约翰姐夫他、他死了。他们本来也想让我死，但白鸮医生说他需要一名助手，经过登荣老爷的同意，让我打扮成了这个样子。为了控制住我，白鸮医生每天都会给我注射一种药物——就是登荣老爷曾经给约翰姐夫注射过的那种药。这一天当中，我只有极短的工夫会恢复理智。就在刚才，我听到您的声音、看到您，我清醒了过来。趁着我现在还清醒，我会带您出去。”
　　他说着，从围裙兜里掏出注射器，刺进了西门济世的皮肤：“您别怕，这不是毒药，可以让您很快恢复知觉。”
　　药剂注射完，西门济世已经能开口说话：“你、你必须和我一起走！”
　　济先苦笑着摇头：“不，如果我离开，他们就会起疑。”他把西门济世从病床上扶了起来，把另一支装满药液的小玻璃瓶.塞.给了他，“您听我说，我也不是很清楚怎么回事。您似乎被郑果夫咬伤了，他的毒素传染给了您。这瓶应该是解药，是我从白鸮大夫那儿偷出来的。您务必在给齐舒安大夫看过之后再服用，以确保您自己的安全。您一定会好起来！”
　　他替西门济世穿好鞋，重新戴上他的护士帽，为对方打开了房门，“剩下的您自己走吧，行动一开始会很缓慢，但很快就会好了。走廊里有紧急逃生出口的指示牌，您跟着它走，不会迷路。这是登荣老爷的医院，没什么人，不遇到白鸮医生的话，您不会有任何危险。我会在这里假装被您打昏过去，您不必为我担心。祝您好运！”说完，他便假装成昏倒的样子，在地上躺下了。
　　西门济世最后看了他一眼，慢慢走出了病房。
　　肌肉还有些僵硬、行动还有些迟缓，西门济世扶着墙，按照走廊里的标志行进。
　　走廊里空荡荡的，除了白炽灯的照耀，什么也没有。两侧房间的门全都紧闭着，叫人搞不清里面是病房还是诊室。他无暇多顾，拼命地走，很快走到了出口处。
　　“啊！我逃出来了吗？”
　　就在他向自己发出这一声疑问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白鸮的声音：
　　“阁下，您打昏我的护士，一个人想去哪里？”
　　西门济世大吃一惊。下一秒钟，他头也不回地跑了起来。
　　“来人！伯爵大人跑了！”
　　几秒钟的工夫，五六名蒙面黑衣人，影子似地跟上了西门济世。
　　“务必把伯爵阁下生擒回来！”白鸮向这些黑衣人下达了命令。
　　骄阳热烈，明暗清晰的影子在吹来的风中打转。肌肉彻底恢复了知觉，西门济世开始一路狂奔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