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箱》百纳川

44、黑方A03

　　铁皮箱
　　黑方A 03

　　“是齿痕没错。”
　　为西门济世看过伤势后，来自东区教会医院的年轻医生说，“伯爵大人的情况和那位男仆的一样。”
　　“什么？！你的意思是……”
　　“不错，济文少爷，伯爵大人恐怕也是被那个怪物咬伤的……”
　　“医生！怎么连你开这种玩笑？！”
　　“我从不开玩笑，济文少爷。”医生瞥了一眼因药物作用而再度陷入熟睡的少年伯爵，把西门济文带出了房间。他在走廊里格外慎重地说，“按照您刚才的描述，我怀疑那个‘怪物’就匿藏在伯爵府。他很可能是这府邸中的任何一个人。”
　　西门济文有点意外，但马上就恢复了平静：“孙山！”他大声唤来管家，“你派人去追赶那个所谓的怪物了吗？”
　　“是的少爷，派人去了。目前还没传来消息。”
　　正说着，几名手持步枪的男仆跑上楼来：“少爷！我们在花园里发现了、发现……”
　　“发现什么？！一只浑身长毛的怪物？”西门济文嘲讽地笑着说。他的额头却冒出了冷汗。
　　“不，是、是齐舒安大夫……”
　　西门济文松了口气：“大夫回来了的话，怎么不请他进来？还大惊小怪。”
　　“少爷，”
　　一名男仆斟酌地说道，“我们奉管家的命令去追赶那名凶手，不过追出去后什么都没看见，于是绕着房子巡视，在花园里撞见了昏倒在花园里的齐舒安大夫。大夫似乎受了伤，衣衫褴褛，和我们受伤的两人描述的怪物的模样差不多……”
　　“齐舒安大夫现在在哪儿？”西门济文问。侍立在旁的孙管家也格外紧张地盯着两名仆人。
　　“还在花园……”
　　“那么就找人把他弄进来！”西门济文下达命令，继而对教会医院的年轻医生说，“恐怕还要再麻烦您一下了。”
　　“哪里的话，都是我应该做的。”
　　话音未落，才出去的两名仆人又跑回来：“少爷！医生、医生他就在外面！”
　　这时，从楼下传来了清晰的撞开大门的声音。
　　几个人全从楼上跑下，只见齐舒安独自跌跌撞撞地走入府邸。
　　齐舒安见到一群人围着他，受了伤又疲倦的脸露出吃惊的表情：“济文少爷？管家？你们怎么这么晚还……”
　　“别说了，你怎么弄成这样？”发问的是西门济文。
　　齐舒安瘫倒在地：“我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明明去了大学，还没到达那里，不知怎么就失去了知觉，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刚刚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伯爵府的后花园中，还伤成了这副样子。”
　　“那么您能解释一下，您忽然去大学的理由吗？”
　　“是为济世少爷。我发现他脖子上有类似齿痕的伤口，所以采集了血样，打算到大学去化验。哦，血样！”齐舒安往身上摸了摸，他的白衬衣不但沾满血污而且碎成了条，“血样不见了！”他朝西门济文投去不知所措的目光。
　　“好了，济世现在没什么大碍，先别管血样了。”
　　西门济文给管家做个手势，后者会意地把齐舒安扶了起来。
　　“送他回房休息。” 西门济文说着，给教会医院的医生使了个眼色。对方点一下头，追上管家的脚步。
　　“孙管家，这位是？”
　　齐舒安注意到那陌生的面孔。管家赶紧答道:“这位是东区教会医院的白医生。刚才家里有人不小心受了伤，您又迟迟未归，我才打电话去了医院。您不必担心，就请这位医生也替您看一下吧？”
　　“这样啊。实在劳烦您了。”
　　“您和我用不着客气。”医生微微一笑，“同为医生的我要为您作治疗，说实话，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这话让齐舒安格外诧异:“难道我们认识？”
　　“不。我只是听说西门伯爵家的医生例来世袭、每个人都很了不起。”
　　齐舒安有些惭愧:“您这么说实在叫我……”
　　“哦，您的房间到了。”
　　年轻医生打开房门，帮孙管家把齐舒安扶进去。
　　明亮的灯光下，齐舒安身的伤一览无余。他两边的嘴角都擦破了皮，左眼角一片淤青，两个胳膊上还有被人抓破的血痕。
　　“好像是与人搏斗留下的伤啊？”年轻医生边用酒精棉给齐舒安擦拭伤口，边问，“看起来好严重？”
　　齐舒安忍着疼痛说道:“说来奇怪，我明明没有和人打架的记忆，可除了伤口，浑身还酸疼得厉害。”
　　年轻医生和管家互看了一眼，医生对齐舒安说:“您和我同为医生，也许我不该这么说，不过还请您恕我冒昧——您最近没有滥用过药物吗？”
　　“什么？你怀疑我吸毒？”
　　“不，滥用药物。”
　　“好吧，那么我告诉您，我知道滥用药品和吸毒的危害。那些事，我死也不会做的。我再说一次，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有歹人为劫财从背后把我打晕了，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使我遭到了袭击。我不明白您为什么怀疑我，同为医生，您至少能看出我没有吸毒和滥用药品！”
　　齐舒安格外激动，让管家不得不笑脸劝说:“您离开的短短时间内，家里出了不少事情，闹得人心惶惶，这才……您别往心里去了。”
　　齐舒安只顾生气，没说话。他的同行向他道了歉，说:“情绪太激动的话，伤口可能会再裂开。总之都怪我太冒昧。”
　　年轻医生又鞠了一躬，这让齐舒安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他叹了口气说:“算了。请两位让我休息吧？”
　　年轻医生和管家互相使了个眼色。忽然，齐舒安又问:“济世少爷真得还好吗？”
　　“是的，很好。”年轻回答着，和管家一起退出房间。西门济文正在楼下大厅里等他们，管家详细汇报了在齐舒安房间里的细节，然后说:“我相信齐舒安医生是无辜的，他对济世的一片忠心天地可证。”
　　“就我所知，”年轻医生接着说，“在人体内注射从猩猩血液中提取出的血清，会使人变得像噬血的野兽一样狂暴。齐医生也许没有滥用药品和吸毒，不过难保他没有偷偷注射这种血清。”
　　“可是齐舒安医生以前一直都很本分，如果他注射了那种东西，大家不可能这么长时间没发现……”
　　“也许是最近的事呢，管家先生？恕我失礼，近日连我也听说了些关于贵府的负面新闻。压力太大，很可能让齐医生陷入歧途。”
　　西门济文听着管家和年轻医生的争论，思考着，迟迟没有说话。
　　……伯爵府里，已经有登荣舅舅的人成功潜进去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们那位‘伯爵大人’就会死于“家族的诅咒”……
　　那些声音又在头脑里炸响，令西门济文闭起双眼。
　　过了好半天，他从沙发里起了身：“你们什么也不要说了，我大致清楚了。管家，麻烦你让人备马车，送白医生一程。”
　　“是的少爷。”
　　管家马上去联系负责马匹的仆人。趁着等待的工夫，年轻医生对西门济文说：“少爷，恕我多嘴，为了伯爵大人的安全，请务必谨慎。”
　　西门济文正要上楼，听到这句话，迟疑地顿了顿脚步，却是什么也没说，径自往楼上去了。
　　马车不一会儿就准备好，载着医生离开了西门伯爵府。西门济文站在二楼窗边目送，直到看不见马车的踪影，才又迈开脚步。这时候，他注意到了一侧走廊尽头的小门，那是齐舒安的房间。他有些犹豫，望着那小门足有半个钟头，终于摇摇头，继续向楼上走。
　　“不可能的。”他对自己说，“齐家世代为我们服务，怎么可能？”
　　他的脚步带着他走到了三楼，当他自己意识到时，他已经走进他堂弟的卧房。他慢慢朝那垂着厚重帷幔的橡木大床走过去，掀开了帷幔。西门济世背对着他，睡得正熟。他在黑暗里盯着堂弟的睡脸——
　　……他只是英国厄榭一家小剧团里的反串演员、一个连蚂蚁都不如的小角色……那些鞭子的痕迹，永远也抹不掉，应该还留在那小混蛋的身上……
　　叔叔的声音仿佛还在回响。
　　“济世？济世？”
　　西门济文轻唤两声，回应他的只有堂弟熟睡中的均匀呼吸声。他又等待片刻，确定堂弟的确没有醒来的迹象，才悄悄把手伸向他堂弟的后背。他隔着对方的睡衣轻轻摸了一下，只有丝绸柔软光滑的触感传来。
　　这样是不可能知道济世背上有没有伤痕的，可又不能把济世的衣服脱掉……
　　西门济文坐在床边，陷入苦恼。
　　他的堂弟翻了个身，吓了他一跳。他霍地站了起来，重新盯着西门济世的脸看，那神情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他的目光又被对方不经意间露出的手腕吸引住，那里分明有一条疤痕。
　　他看着那条疤痕叹了口气：“不，他一定就是济世。”他小声告诉自己，离开了他堂弟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