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箱》百纳川

43、黑方A02

　　铁皮箱
　　黑方A 02

　　傍晚时，西门济世总算清醒了。
　　“我是怎么回事？”他坐了起来，糊里糊涂地问床边的管家。
　　“哎呀，您自己都不记得了吗？授课时，您昏倒了。”
　　“昏倒？”
　　西门济世无法相信。他确信他最近很健康，没有任何昏倒的理由。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实在想不出他是怎么昏倒的。
　　“那、那杰森堂兄呢？他怎么样了？”
　　“济文少爷早就醒过来了，还来看过您一次。这会儿恐怕正在休息吧？毕竟还有些虚弱。”
　　“啊，谢天谢地了！”西门济世跳下床，“我现在全好了苏珊，麻烦你把乔治亚医生叫来好吗？”
　　“济世少爷，医生他去了大学，还没回来。”
　　“噢？真以外，他似乎很久没去大学了。不过算了，晚饭准备好了吗？我饿得厉害。”
　　“准备好了，少爷。”管家笑笑，替主人拉响了铃铛。
　　不一会儿，女仆们到房间门口待命。
　　“少爷的晚餐。”管家对她们下达了命令。
　　晚饭盛在精美的餐具里，被女仆们用精巧的餐车陆续推进卧房。当女仆们在管家的示意下按顺序掀开那些银盖子时，西门济世惊叫了一声:“那、那都是什么？！”
　　“怎么了少爷？”管家问，“这些都是按照您曾经特别吩咐的口味做的，您不喜欢吗？”
　　“我的口味？！我怎么可能吃那种鬼东西？！”
　　女仆们面面相觑。
　　管家只好介绍起那些菜肴:“果篮沙拉、碳烤蔬菜、奶油蒸蛋汤、酥皮玉米汤、熏鱼、奇安提小牛排、烤小面包、法式烤布蕾、帕尔米嘉诺奶酪蛋糕和提拉米苏。酒品是波尔多的拉杜尔和上布里翁。如果您不喜欢这些，我马上吩咐他们换别的。很快就好。”
　　“等等？你、你再把那些说一遍？”
　　管家又慢慢把菜谱重复了一遍。西门济世盯着那些食物，仿佛不认识它们，逐一地与管家所说的做着对比。
　　“奇怪？为什么我看见的是……”
　　“少爷，有什么不对？”
　　西门济世重新躺下来，把被子拉过了头顶:“我不想吃了。”他无法告诉管家，他把大家为他用心准备的晚餐全都看成了鲜血淋漓的动物内脏。
　　“神呀！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他问自己，“我是不是该再休息一下？”这么想着，他强迫自己再度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天色渐暗，血色的圆月慢慢划上中天，一只怪物的眼似地，偷窥着这有着血腥一族称号的府邸。
　　府邸大钟敲响了第十二下，窗户上树影婆娑，内外一片寂静。
　　“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府内负责值夜的一名男仆忽然紧张地说，却招来同伴的嘲笑:“哈！哪有声音？你是想睡觉了吧？”
　　“乱说什么？跟我到那边看看！”
　　“又来了！你不会真得以为有东西进来了吧？”
　　“不管有没有，看看总保险点儿。管家让最近多加防范，如果今夜出了事，还不是你跟我的责任？”
　　同伴发出一声含混的抱怨，不得不跟上对方的脚步。
　　“你到那边瞧瞧，我去这边。”
　　两人各提一盏小灯，分开了路径。
　　连通各个厅室的大门全都紧闭着，那名抱怨的男仆小心翼翼将大门一道道推开，举高了灯往里张望。
　　厅室内低垂的水晶灯犹如一只只硕大的蜘蛛，悄无声息地缀在各自吐出的丝弦上，仿佛随时随地都能伸出致命的毒爪。哪儿都静悄悄，不见人影，鬼影也没有。
　　“都是那家伙太操心啦！”他打算回到同伴身边。就在这时，他听到远远的另一头传来同伴惨烈的呼救，急忙狂奔过去。
　　黑暗中，只见同伴被一个浑身充满野兽气息的家伙扑倒在地。那家伙正要咬破同伴的脖子。小灯翻倒一边，灭了。面对那野兽似的家伙，同伴根本毫无反抗能力。
　　“可恶！”
　　这男仆把手中的提灯朝“怪物”丢过去，正中对方一只眼睛。对方发出野兽的哀号，冲破窗户逃进了夜色。
　　“有人受伤啦！快来人哪！”
　　不多久，穿着睡衣的管家和十几名手持武器的男仆赶到，受伤的仆人被抬回了房间。
　　“什么？！医生还没回来？！”
　　得知齐舒安仍未回府的消息后，孙管家有点惊讶。他想了想，吩咐道，“那么给一直受伯爵家资助的那家教会医院打电话，让他们火速派人来！火速！”他边说边环顾了一圈，“这件事济文少爷和济世少爷都还不知道么？”
　　“是的，还不知道……”
　　“什么事我不知道？”
　　西门济文的突然出现，吓了众人一跳。
　　“济文少爷？！”
　　“怎么搞的，孙山？这么晚，你们在这里吵闹什么？”
　　“少、少爷，是值夜的一名男仆遭到了袭击……”
　　“凶手呢？抓到吗？”
　　“跑掉了。”
　　“那么看到是谁？”
　　孙管家有些为难：“少爷，那、据受伤的仆人说，那似乎是个怪物……”
　　西门济文冷笑：“怪物？”
　　“是的，另一位值夜的男仆也作证说是个怪物。”
　　“怪物长什么样？”西门济文一符不相信的样子。
　　孙管家似乎也不太信那两人的说法。他皱着眉回答：“受伤那个说，怪物有一对尖尖的犬牙，就像、像吸血鬼……”
　　“胡说八道！怎么能让这种不着边际的谎话在家里蔓延？！”
　　“我也是这个意思，少爷。不过，另一个受惊吓的仆人也证实了这个说法。他说他的确看到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散发出血腥味道的男人，露出一对尖尖的牙齿，企图咬……”
　　“既然看到怪物的牙齿，为什么没看到脸？”
　　“怪物似乎、嗯，似乎戴了眼镜。据说是，眼镜反射了夜光和灯光，使他们没能看清……”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西门济文西门济文终于怒不可遏，“那两个值夜的在什么地方？我要亲自拆穿他们的谎言！”
　　“刚送他们去房间里休息了，少爷。他们一个受了伤，一个吓坏了。”
　　正说着，有人前来通报：
　　“教会医院派的医生已经到了。”
　　“教会医院？”西门济文再度把视线钉到管家脸上，“让齐舒安医生来就好了，为什么把资助医院的人也找来？”
　　管家有点为难：“事实上，少爷，齐舒安医生从早上出去，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吗？”这也出乎了西门济文的意料，“他不是说只去一趟大学吗？”
　　在府内所有人看来，齐舒安几乎就是伯爵的影子，从不会离开主人太久。而事实上，自从西门济世住进这个伯爵府，齐舒安也几乎没再去过大学。
　　“是的少爷，医生的确是这么说。”
　　“济世知道他的医生外出未归了么？”
　　“晚饭时间对济世少爷说过，这会儿济世少爷恐怕睡得正熟，所以还没……”
　　“好吧，也许明早医生会自己回来，在那之前别对济世说，免得他担心。”西门济文这才向刚刚那位通报的仆人发话，“请医生进来吧。”
　　仆人行了礼，出去了。几分钟后，他引领着一名年轻的医生走了进来。
　　“承蒙贵府一向关照，我是东区教会医院派来的医生。我姓白。”这年轻医生彬彬有礼，首先朝西门济文行了礼，然后向孙管家行了礼，让管家有点受宠若惊。
　　“白医生是吗？”西门济文说，“麻烦你跟着他们先去看看病人？”
　　“好的。”
　　年轻医生在仆人引路下，拐进了仆人的房间。
　　西门济文盯着这名医生的背影，又命令孙山：“你跟去看看。”
　　“可是少爷，您不打算去问问那两个值夜的人了吗？”
　　“我过会儿要去问的。你去吧。”
　　“是的少爷。”
　　一切都平复下来后，西门济文反而紧张了起来。
　　奇怪？
　　他独自坐在客厅里思考，我为什么会觉得那个姓白的医生很眼熟呢？
　　“我在哪里见他？东区的教会医院？”他否认了这个回答，“不，我从没去过那家医院，又怎么会见过那里的人？那么是……”他拼命回想，猛然醒悟。他愣住了，又摇头，“不！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他感到了害怕，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几步冲进佣人的大房间。
　　这个十五人的大房间里，灯火通明。所有熟睡中的人都被吵醒了，围在那名受伤的男仆床边，聚精会神地看着医生为他治疗伤口，孙山管家也挤在这些人中间。
　　西门济世没有打搅他们，只站在房门首静静观察。他觉得这年轻医生和叔叔那位被称作“鸮”的白色男子十分相像。
　　他仔细观察这个医生，同记忆中的模糊影像作着对比。虽然这年轻人看起来也冷若冰霜，但气质上丝毫没有覆盖着坟墓般的阴森可怕，而且他的头发的确是黑色的，眼睛、眉毛也一样，他的肤色同样正常——他不是。
　　西门济文得出结论的一刻，整个儿人几乎都要虚脱了。心口已经愈合的刀伤仍不时作痛，他捂着疼痛，拖着步子返回客厅。
　　他的堂弟正茫然地站在那儿，那儿空无一人。
　　“杰森，你看到乔治亚吗？”
　　少年看起来不太好，眼神迷茫、脸色苍白。
　　“济世，你不是在睡觉吗？”西门济文担心体弱多病的堂弟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
　　西门济世揉着脖子一侧，有些虚弱地说：“我忽然觉得脖子痛，就像被什么咬了一口似的。我想让他帮我看看，我究竟是怎么了？”
　　“噢，可他这会儿正在大学里。”
　　“他还没回来？”
　　“他、他打电话来说，今晚不回来了。”西门济文撒了谎，“好吧，让我看看你的脖子怎么了。”他走到堂弟跟前，掀开了对方的衣领，对方顺从地让他看。
　　西门济世的脖子一侧，那两点不太明显的小伤口，已经肿得无法掩饰。紫黑的皮肉往外翻着，还断断续续有血冒出。
　　“天哪！”西门济文大吃一惊，“齐舒安医生不是说你没事了吗？”
　　“他这么说？”
　　西门济世似乎没听懂堂兄的意思。西门济文也不打算对他解释什么，大声呼唤起来：“来人！来人！”
　　有女仆匆忙忙跑了过来。
　　西门济文吩咐她：“如果那个受伤的家伙没事了，就叫医生到这里来！快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