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箱》百纳川

23、红方A04

　　铁皮箱
　　红方A 04

　　八点半吃过早饭，无聊的一天又开始了。
　　西门济武和他的“情人”，在花园里，围着小圆桌面对面而坐。
　　“三个k！”
　　西门济武摔出手里的几张牌，然后抬起眼，死死瞪住了对面的西门济世。
　　西门济世笑眯眯地摊开他所有的牌:“对不起了，亲爱的堂兄。”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西门济武盯着对手的牌怪叫，烟从嘴巴里掉下来他都没留意到。
　　他们正在打牌，而且是赌博。
　　“行了堂兄，别耍赖，掏钱吧。”
　　西门济武摸着他急速瘦了身的钱包，愣了片刻，忽然恍悟:“你、你使诈！”从他们一开始玩牌，他就没赢过一把，这已经是第十一把了。
　　西门济世乐不可支，他洁白的小手一直朝目瞪口呆的堂兄招摇:“快点快点！你可别想耍赖！”
　　“不！”西门济武跳了起来，并朝堂弟冲过去，“你得先让我检查！”
　　“检查什么？”
　　“你出老千！”
　　“什么是老千？”
　　“嘿！别跟我装傻！快让我检查你的衣服！”
　　西门济世绕着桌子跑，以逃避他堂兄恶狠狠的追赶。他很享受这追逐的过程，大笑着叫喊:“杰夫！我叫你杰夫好吗？你这样看起来可一点儿都不像爱我的样子呀！”
　　“对！谁说爱你了？你这专骗人骗财的坏小子！你是故意的！绝对！”西门济武简直快气炸了。
　　“哈哈！你是不想我作你的情人了吗？”
　　“那是两回事！”
　　“唔，你抓住我的话，我把钱全还你！还答应作你的情人！”西门济世绕出蔷薇丛，跑上了石子小径。他只顾回头留意西门济武，却在前面撞上另一位兄长。
　　“济世！你在做什么？！还有你，济武哥哥。”
　　两个追逐的人尴尬地停了下来。
　　“只是小游戏，杰森堂兄……”
　　“不！”西门济武指上了他的“情人”，大声控诉，“他是个棋牌骗子！小混混！小流氓！他出老千！”
　　“好了，济武哥哥。”西门济文打断，“济世，跟我来一下好吗？”
　　西门济世看一眼他的玩伴，很不情愿地跟着这位兄长走开了。
　　“听着，济世，”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西门济文严厉却有些克制地说，“我不管你在英国有过怎样的生活，也不管你在那儿结交过什么形色的人、养成了一些怎样的恶习——请你原谅我这么说——至少在这儿，”他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土地，把话顿了一下，继续说，“在这个家里，你的那些小习惯，别让我瞧见、听见……”
　　“杰森堂兄，我并没有……”
　　“千万别跟我解释。即便我的心偏向你，可我的头脑是清醒的，好吗？”
　　西门济世泄气地点点头:“好的。”
　　“很好，我们继续说。”西门济世挽起堂弟的胳膊，朝着花园拱门另一边的一座小凉亭走去，“我有两件事要告诉你。第一，作为西门家的当家，你还太年轻，你同意由我来作你的监护人吗？直到你二十一岁。”
　　“我同意。”
　　“那我们就没有分歧了。”西门济文擅自决定道，“考虑你要学的东西也还很多，我打算送你去上学……”
　　“不！”
　　意识到自己失态，西门济世控制住了自己的语气，“我不是反对，只不过我呆够了寄宿学校，我不想再……”
　　“我懂了，”西门济文打断堂弟，“那么在家里学习吧，我为你请教师。”不等堂弟再发出抗议的声音，他说了下去，“第二件事，关于赵冲男爵那件事，警方有了些眉目。他们也认为凶犯就是那个蒙面强盗C，很可能是他得知了赵尊没有为他传话后，恼羞成怒，才刺伤了对方……”
　　“胡说八道！这些蠢货！”
　　“你说什么？”西门济文没听清那些咕哝，“谁是蠢货？”
　　“哦不。我是说，他们有什么证据证实他们的猜测？”
　　“我不知道。只是警方的初步设想。”
　　“那就叫他们见鬼去！他们简直是白痴！妄想狂！他们毫无证据！”西门济世咒骂着，掉头往回走。
　　“济世，你是怎么了？”西门济文追了上去。对方的突然转变让他措手不及。
　　堂弟只是低着头，闷闷不乐。
　　“是不是不舒服？要找医生来吗？”
　　西门济世摇头:“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他走进了书房，把所有人都锁在了房门外。
　　“我从没去杀人！刺伤朱利安的人根本不是我！”
　　他在房里烦躁地踱来踱去，用英语自言自语，“我该怎么告诉他们？不能坦白，更不能向警方说我就是那个叫C 的奇怪蒙面强盗！为了尽快查出杀了暴发户小姐的凶手和藏在家中的叛徒，我想到了利用那两个赌徒传话的方法；我相信当时凶手听到那番传话后，会采取一些非常行动，从而暴露；不过两个赌徒根本没来传话……天哪！如果我说出了这些真相，我不被送进监狱才怪！”
　　他踱到了窗前，看到下面花园里的风景。西门济武还在那儿，独自研究着扑克牌。
　　西门济世看不到那些牌，仅仅凭直觉知道“杰夫堂兄”又出错了牌——无论出哪张，“杰夫堂兄”都不会赢，因为西门济世的确作弊了——西门济世并不明白老千的意思，不过通过“杰夫堂兄”的态度，他多少还是能猜出这个词的意思。
　　这里不是厄榭，这里的情况不一样！一些老办法行不通！西门济世在心里想，既然决定留下，就该伪装得彻底。
　　他解开了左手的衬衫袖子，露出洁白光滑的手腕——没有任何伤疤。他看着他自己完美的手腕，反复看了足有十分钟，突然跳起，冲到书桌前。他从桌子下拖出他的铁皮箱，飞快地打开了箱子，从里面抽出一把匕首。
　　他把匕首对准了他的左手腕，紧盯着，准备切下去。就在这时，响起了叩门声，外面传来齐舒安的声音：“少爷？”
　　西门济世吓得一跃而起。
　　“是！是的！”他丢开了匕首，慌乱地环顾一番房间，“稍等一会儿！”他总算抓住他的箱子，把它扣好，朝门口冲过去，打开了房门。
　　“噢，是乔治亚！什么事？”他用整个儿身体依靠着房门，以免对方看到屋子里的情况。
　　“没有，只是济文少爷说您需要我。您怎么了？这么晚才开门，是不是……”
　　“不不，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正在睡觉！”西门济世微笑着说，却通红了脸。有一些事，他铁了心连齐舒安也不告诉。
　　“可您的脸色……”
　　“一定是还没睡醒的关系。”
　　西门济世故意揉揉眼。就在这一瞬间，齐舒安仿佛瞥见了少爷左手腕上的疤痕？他不确定，而他的心在他毫无知觉的状况下动摇了那么几秒钟。
　　“我真得很好。”西门济世笑着说，“你去吧，我需要的时候会叫你。哦，对了，帮我跟苏珊说一声，我想去朱利安男爵家一趟，可能的话，你陪我一起。”
　　不等齐舒安应声，房门又锁上了。
　　西门济世重新打开他那只神秘的箱子，从里面取出一盒软泥，用少许的一点儿泥捏了一条疤痕。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把“疤痕”碾烂在泥盒里。
　　“彻底！彻底！”
　　他只咕哝这一个词，仿佛要给自己催眠。他重新取出匕首，往自己左手腕上适当地划了一刀。
　　“他妈的！真疼！”
　　他用英语低骂，咬紧了嘴唇，再没让自己发出半点呻.吟。
　　他原本苍白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苍白，细密的汗珠挂满了他的额头。他浑身颤抖着为自己上了点儿止血的药，两只手都沾上了他自己的血。
　　为留下完美的疤痕，他没有给自己包扎，只是简单地粘了一块胶布。
　　他瘫软地坐进了窗边的一把椅子里，从铁皮箱里摸出一个黑皮笔记本。
　　这本子的第一页粘了一个人的照片，好像是他自己。他凝视相片上的人，还把受伤的左手举起来给相片上的人看。
　　“这下总算作对了吧？”他笑着问相片上的人。对方不可能回答他，那早已经定格的视线，只能望着相片之外的什么风景上。